第二十节 梦沉圣武二七六年九月,圣京。太平关的陷落引起的惊慌失措已经从表面进入了内心,每日都传来的某某地又被开州军攻陷的消息已经不再在人们的心上留下多少印记。圣京暂时是安全的,至少现在还没有开州军攻城的消息,加固城防的民夫们干活都是有气无力的。开州军正在以犀利的攻势清扫圣京各外围据点,帝京几百年的物资积累让开州军抢得手软,驻军软弱的抵抗更加刺激了蛮兵为主力的开州军队的暴虐欲望。为了保持军队的凶残斗志,高级军官们对普遍的暴行视而不见。为了微弱的抵抗就屠杀整个村镇的行为成为家常便饭。在反复的屠杀和恫吓之下,京畿民众的反抗行动削弱到了几近没有,他们如最驯顺的绵羊一样供给入侵者们吃穿住宿,只求能够苟延残喘多活两日。昌平关守军两万人奉命南下勤王,大将军府不准其进京,命其即刻开拔攻击开州军,恢复太平关。这支军队在平祥向三千开州军发动进攻,不克,开州大部援军赶到,将其击溃。俘获军兵万余,尽编为仆从军,使其开道修路,搬运粮秣,役使如厮仆。该军士气低落,军纪败坏,无恶不作,为害更甚于开州本部军。因为指挥王师不利,屡遭败绩,将军明曦被撤职查办。楚元礼荐将军古熙代之。古熙上任后整饬军务,提振士气,择选精锐,裁汰冗员,手段严厉果毅,刚上任就斩杀骄横不法的将领张清——张潋的堂弟——建立威信。京西大营经过拣选得精兵五千,古熙将其日夜操练。不久,张潋将宫中禁军亦交给古熙操演,得选锋八千。大将军府另催督圣女湖齐贾率部入京戍守。齐贾部水陆兵马总计约两万五千军,得令后拣选两万军入京。手里有了三万多战兵,辅助部队也有万余,张潋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对圣京这座巨大的城市来说,三四万人的兵力实在太少,分配到各门之后,每一门只得士兵两千人。有经验的将领都反对平均分配兵力的做法。古熙接手城防官后调整了城防布局,兵力布置以城门为第一道防线,构建了蓝宜山、锁宫、祈福海等堡垒为依托的第二道纵深防线。全城紧急抽调壮丁编练协防,三司衙兵、各王公大臣的家丁护院也都被征发。九月末,开州军前部出现在圣京城外。古熙择选精兵出击小胜,斩首百余。俄顷,开州军大至,圣京城门紧闭,守军严阵以待。开州军先造土山,挑选擅射弓箭手将索清风起草的檄文和太后诏书抄件射入城中,历数张唐各种倒行逆施罪恶、这次起兵的缘由和只问首恶的原则,给张家父子的脑袋定下的赏格分别是黄金千两和五百两,对斩杀张氏父子者许诺的爵位是万户侯。大将军府严令不得捡拾,违者族诛。但仍有不少书简流传入民间。未几,屠户李二倡乱,率徒众百余冲击唐王府,被卫士尽数格杀之。圣京民心惶乱。清河军前锋克昌平关。派使者与开州军接触。萨都部将王破敌撤九宜城之围,率军星夜回师,沿途收拢部队,进入京畿地区时,军力达五万人,驻军汉水,庇护圣京西翼,也为圣京打开了一条西去的退路。这样在圣京城内和周围的唐军数量达到了九万多人。而对圣京造成直接威胁的开州军本部加上零散收降的残军总数不过五万,但从开州和柴州不断有生力军补充进来,军队数量在逐日增加。而清河军自从占领昌平关之后就彻底封闭了昌平关到圣京之间的道路,兵力虚实不知。十月一日,开州派使者进入圣京,声称愿意和谈撤兵,但索要金银数百万两、绸缎数百万匹,子女十万,其余财物若干无算。张潋怒逐使者。命古熙、王破敌共同商议,内外夹击,击破开州军。楚元礼等力谏阻之。霍晔、郭奉等公卿大臣主张迁都,谢朌、黄希增等竭力反对。张潋犹豫不决。张潋乘车过宫墙,闻宫人夜哭,其声甚悲。过东市,有狂人冲突车驾,卫士以金瓜毙之,张潋受惊,竟夜听到哭声震天,派卫士四处找寻时却不见人影,如是数夜,耳昏目沉,兀自强起理事。席方接手嘉秀关防御后,吴忧率五千骑经铭城抵达昌平关,沿途受到清河军的热情接待。在昌平关临时行在,吴忧再次见到了阮香。虽然着力遮掩,阮香仍然难掩其明显的憔悴病色:昔日的大周王室之花如今形销骨立,原本洋溢着少女活力的嫣红的双颊现在塌陷下去,皮肤失去了健康的光泽,整张脸庞似乎都笼罩着一层青灰色,因为总得喝汤药的关系,阮香的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药材味儿。阮香身上唯一没有变的可能就是她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了。经过了岁月的磨砺,阮香的双眸更加洞察人情、智慧练达,眼神宁静雍容,气质温柔内敛,洋溢着母性的慈爱光辉。阮香现在极怕风怕光,一天大半时间都在暗室内榻上度过,很少接见客人,即便接见人,也是隔了重重帘幕,不使下属看见自己的真实情况,当然吴忧是例外。“小香。”吴忧见阮香居然病成这样了,心里只觉得如同刀绞一般剧痛,一步跨到阮香榻旁,揽起她骨瘦如柴的手,自然而然地叫出了以前亲昵时候的称呼。“大哥,你来了。早听说了你要来,盼了好些日子了。我还怕见不着你了呢。”阮香舒适地将头埋在吴忧胸前懒懒地说道——天底下也只有这一个男人能让她如此放心地依靠,表现出这样的小女儿家情态。“别胡说。路上一直下雨,好些道路冲毁了,这还是紧赶慢赶过来的。你没见我那些兵,一个个滚得跟泥猴似的。”“大哥不要笑话别人,你要不是换了衣裳洗了澡,也是一样。”阮香轻轻地拿修长的指尖在吴忧的脸颊上画着圈,抿嘴笑道。小巧的鼻子微微皱了皱,道:“好大土腥气味儿,怕是刚在河里洗的吧?”吴忧讪讪笑道:“是。”“就不知道爱惜身子,现在可是秋天了。你有旧伤,跟那帮年轻小伙子比什么!”阮香微微嗔怪道。“不碍事,我也还年轻呢。你看我很老了么?”“是心老了吧,”阮香轻叹一声道:“生病生得身心疲惫,觉得做什么事情都很没意思。本不想再出远门,这次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次如果能够成功解救天子,你的心愿应该就能达成大半了吧。”“也许吧。”阮香懒懒道,“只是先帝已然殡天,我都不知道向谁去汇报这喜讯呢。向张家立的那个傀儡么?还是那张金碧辉煌的龙椅?”“小香,你以前可没有这么愤世嫉俗的。”阮香格格地笑了,道:“是啊,人病了就这样讨厌,心都扭曲了,又没个人说话,成天就被人哈着、护着、怕着、奉承着,就成这样了。原来还有晓玉能谈两句,可恨这女子不争气,辜负我那么高的期许。”“晓玉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她这人就是心思重些,罪不致死,惩戒一下就算了。而且你我都知道,她对你绝对是死心塌地的。”吴忧柔声道。“我心里有数。靖难旧人,就算修不成正果,也没有刀斧加身的道理。像纳兰庆在怀州那样滥杀,文臣们都说该杀,我只是遣使斥责,都没把他撤职,算是够宽容了吧?杨影和纪冰清叛逃开州,我又何曾真正忍心加害?”阮香微微有些气喘,她不想多谈这个话题,闭着眼睛,惬意地享受这只属于两个人的静谧空间。室内一时沉静下来,吴忧爱怜地半抱着阮香骨瘦如柴的身子,抚摩着阮香柔细的长发——长发以前漆黑温润如玉,如今却纤细易断,多有分岔。吴忧忍住了穷根究底问阮香疾病的冲动,如果愿意说,阮香早就告诉他了,现在阮香刻意回避这一问题,吴忧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跟我说说我们的儿子吧。”阮香梦呓一般低声道。“没别的,就是淘气。”吴忧说起自己的孩子,语调特别温柔起来,“身子骨格外健壮。”“你可是要将他教成武士?”“男孩子么,先打熬筋骨,吃得住苦,下面才弄文。”“长大了可不要变成个蠢笨大头兵才好。看你这当父亲的就知道,教不出什么世家公子哥儿来。”阮香轻笑道。吴忧将阮香抱得更紧了,一时没有说话。“我总派人去给吴语送东西,问问孩儿的情况,你不会介意吧?”阮香轻声问。“当然不,是我疏忽了,应该派个人去告诉你才是。”“嗯,这样是最好,两下里总走动着才不致断了亲戚,也让孩子们知道两家亲近的意思,以后别想岔了路子做了对头,倒教别人看了笑话。”吴忧心里一紧,觉得阮香这话明着是说孩子,暗地里似乎是在提醒他什么,脸上却不露出声色来,顺着阮香的话道:“是了,咱们两家原本是一家,孩子们是应当相互扶持的。”阮香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大哥,这件事本不应由我这做妹子的来说,但多日来此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吴忧道:“何事?”阮香道:“听说在燕北被困住的唐军官兵有十五万人,这是唐军最后一支精锐,咱们南北配合原本可以将其歼灭,大哥委实不应该放他们出关。所谓放虎容易缚虎难,这十几万唐军有了徽州、吉州做战略纵深,只怕再也难以制服,大哥你这一着却是走错了。”吴忧听了阮香的指责,心中着实一闷,心道:我手里一共五六千人,面对的是困兽一般拼命的敌人,数量更是己军的三十倍,而清河大军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撤走了,所谓的南北合击从何谈起?若非清河首先撤军,自己变成了孤军,也不会让萨都轻易过关……不过想归想,吴忧却不想在这个时候与阮香争执,委婉解释道:“小香,是我的不是。我也是为了存续燕北百万百姓着想。其实对照的事例不远,你想想看,当初你的清河军在燕南歼灭张静斋本部精锐后,燕南百姓户口剩下多少?唐军彪悍野蛮,杀人为食不是第一次了,燕南战争中死去的几十万百姓子女有多少是被充作了军粮?翦除奸党诚然重要,但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这一天,无辜的百姓不应该成为野心的祭品。”阮香沉默了,燕南战役的惨烈是前所未有的,清河军在此战中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伤亡,超过万人阵亡,伤者不计其数,无数优秀的军官与士兵埋骨他乡。战后燕南的残破惨不忍睹,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年,燕南户口还是不足十万,以至于现在出动大军还要自带军粮,即便在清河军内部也一直存在着燕南之战到底是否值得的争议。但心底里父亲的形象格外清晰起来,那一丝软弱的阴霾也随之被驱散,出身贵族的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将所有人都当成棋子,所以虽然满口的天下百姓,事实上却不可能真正将百姓当一回事,为了雄心大业,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做祭品,更何况那杀不尽的百姓呢。长期以来位高权重,说一不二,阮香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被人顶撞的感觉,即便这顶撞是来自那么亲密无间的大哥,她也是心中怫然不悦。只是她多年来历练人事,早已是喜怒不形于色,虽然心中不喜,却笑着将话题轻轻带过道:“大哥说得是呢,其实咱们拼死拼活又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天下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么?先前是我想岔了——对了,我还说要为大哥接风洗尘呢,现在酒宴也应该齐备了,不如先吃饭罢。”一面说着,一面不动声色离开了吴忧的怀抱。看着言笑晏晏的阮香,吴忧只觉得她身上增添了太多他不认识的东西,眼前的这位心机深不可测的贵族女子,真的是他在黑风寨遇见的那个需要人帮助的落难女孩么?“吃饭倒不急,先把大事弄明白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吴忧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这个么……”阮香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实言相告,“开州兵少,不成气候,唐军兵多而杂,没什么战斗力,所以谁也不敢过分相逼。这是个僵局。我投入任何一方,都是决定性的结果,但现在并非最佳的时机。你在嘉秀关放走的萨都不会坐视圣京不救,我现在只等他的反应。”“你要在圣京城下来个彻底了断?”“彻底谈不上,但至少可以解决一部分,如果我现在出手,萨都只怕再也不会露头,再跨山越水去远征两州,只怕没有五六年平定不下来,我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了。大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我这点儿人马,连你的军队的零头都不够,有什么可帮的呢?”“大哥过谦了,无论谁拥有这五千烈火金赤乌,都不能说是一个零头吧?”“嘿嘿,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觉得酸不溜的呢?我看你把虎卫军都拉来了吧?这次可是下本钱了。”“大哥见笑了。”阮香道,面色一肃,道:“这一次就当是我这做小妹的求大哥一次,帮我这个忙——”吴忧见她说得郑重,也不再随意打岔,庄重地道:“你说吧。但使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好大哥,我就知道你是信得过的。我要你取——圣——京!”阮香一字一顿地道。“凭我这点兵力——”吴忧为难地道。“再少些也无妨的。”阮香却是成竹在胸,低声道,“我有内应。现在我手里不但有圣京城防部署,要害部位都埋伏有我们的人,如果有必要,我甚至可以为你打开圣京的大门。其实圣京一直就在我的手心儿里,反掌可得。我要大哥你去打破唐军和开州军的这种均势,把萨都给我调出来。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来收拾残局。开州也好、唐军也好,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你这么有把握,想必那位内应的地位非同凡响吧?”阮香浅浅一笑道:“这个现在不便说,到时候他自会与你联系。”她深深地注视着吴忧,道:“大哥不会怪小香卖个小关子吧?”吴忧苦笑道:“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就是了。如果果然如你所说那么顺利,占领圣京后我要做什么呢?”“户口典籍簿册保护好,不准任何人进出皇宫,国家宝器不准流落在外,张家人一个不许漏网。其他的,全随大哥便宜处置。当然前提是大哥你要守住圣京,等到萨都出现。”“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吴忧作难道,“圣京那么多城门,五千人是绝对守不住的。”“这就看大哥的本事了。我相信烈火金赤乌不是浪得虚名的。”阮香似乎对此倒是并不怎么担心。“公主,公主,可以开席了么?”侍女在门外轻声问道。“好!”阮香随口答应一声,对吴忧道:“参谋部军官回头会给你送去详细计划,大哥斟酌一下,有甚么不明和为难之处,可以提出来。”“先就这样吧。宴会我不去了,见着新人旧人都尴尬,不让你作难。我回去和弟兄们一起吃得了。”吴忧试图推辞阮香宴会的邀请。“其实是很多年青的军官想见见你这位传奇英雄。”阮香似乎早已料到了吴忧的顾虑,微笑道,“你想象不到你在内地的声望有多高,因为知道要与你一起作战,我军士气可是高得很呢。”吴忧倒没想到阮香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便不再推辞,当日便于清河大营留饮,只派副将前去安排本营官兵安营扎寨。阮香没有出席宴会,吴忧的老朋友宁雁代为主持。果如阮香所言,与会者以年青军官为主,对吴忧在云州传奇般的战绩艳羡不已,更像是串通好了一般,轮番向吴忧敬酒。吴忧带来的扈从个个都是善饮的健儿,一个个抢着为吴忧挡酒,无奈寡不敌众,很快就一个个钻到了桌子底下。吴忧也不自矜身份,与一班军官划拳斗酒,吹牛扯淡,大呼小叫,丝毫没有官长的架子,酒宴直持续到深夜,吴忧饮得大醉,都不知道后来酒宴是怎样结束的。虽然宿醉,但吴忧仍然很早就醒来了,晨光微曦,吴忧只觉得头痛欲裂、耳鸣眼花,抬手想揉揉眼睛,却发觉手被一个人枕住了,随着吴忧**手臂,那人并没有醒来,只是懒懒地转过了脸儿,却是一名娇俏的陌生女子的面庞。吴忧大吃一惊,忽然想起自己应该还是身处清河军营,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细察周围环境,更发现自己是一丝不挂躺在一张极大的卧榻之上,身畔有两名陌生的美貌女子侍寝。吴忧另一只手正按在另一名女子雪白的乳峰上。卧榻上、地上,被褥、衣服一片狼籍,不用细看也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吴忧这一下是彻底给吓醒了,这种打野食的经验于他尚属首次,特别是想到居然在阮香的眼皮子底下这样荒唐,更不知会被怎样看轻,剩余的酒劲儿全都随着冷汗悄悄溜走了。这时候他更无暇去细看身边的女孩儿是谁,哪怕是赛过天仙的容貌对现在的吴忧而言也不啻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这下丢人可是丢大发了。”吴忧心中抱愧,蹑手蹑脚推开两女,溜下卧榻,寻找自己的衣裳。不想这两女子也甚是警醒,吴忧动了几动,两人已是相继醒来,羞红着脸先各自穿了衣裳,稍事妆点,然后便要服侍吴忧穿衣。吴忧却如被蜂蜇了一般躲开两人,连声道:“自己来,我自己来。”二女便静静跪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动。吴忧昨夜饮宴时候的衣裳却已不在,专门有一套崭新的戎装放在一边,内衣外裳无不齐备,一看就知道是为吴忧预备的。吴忧穿上,大小正好,十分括体,竟是量身定做的。吴忧穿毕衣服,心下稍定,自己漱了口,正想问问怎么回事,这时候外边一人轻声问道:“敢问吴将军醒了么?”两名女子正待答应,吴忧背对二人摇了摇头,清清嗓子道:“什么事?”“小人郭绛,奉命送将军回营。”“谁的命令?”“当然是军令部。”“公主可有什么话说么?”“小人不知。”“等着。”吴忧闷闷不乐地踱了两步,走到两女跟前道:“你们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婢子韩黛儿”。“婢子魏彩儿”。二女同时回答。魏彩儿续道:“婢子们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奉公主命令侍候将军。侍女中就数婢子两人女红最佳,这内外衣裳都是我二人按照将军身裁,连夜缝制。”吴忧听说是阮香身边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细看两人手指,果然都是针眼儿,眼圈儿也是红红的,想来昨夜又要赶制衣裳,又要“侍候”自己,几乎没有合眼,心下怜惜,道:“你们有甚么要求么?趁着我还在,能办的都给你们办了。”“婢子们不敢,”那魏彩儿比较大胆活泼,觑着吴忧和气,便不似韩黛儿般害羞不敢说话,细声道:“能侍候将军是我等福分,不敢有什么要求。”“这——”吴忧这下犯了难,不知道阮香这是什么意思,不尴不尬塞给自己两个侍女。看两个女孩子都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娇滴滴的样儿,不得自己的命令更是一动都不敢动些儿,吴忧斜睨着卧榻上还有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证明这两个女孩儿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不折不扣是被自己给糟蹋了。吴忧心底里叹了口气,不知阮香是怎样挑选**的这些女孩儿。可惜他都不知道该怎样消受这飞来艳福。“罢了,我马上要出征打仗,身边也带不得女人,你们的名字我记下了,若能凯旋归来,我会从公主处将你们要过来,给你们一个交代……唉!”吴忧胸口如同塞了块石头,只觉得无比郁闷,仿佛被糟蹋的倒是自己。“谢将军!”二女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喜色,她们不可能一直做阮香的侍女,能为吴忧这样正当年的英雄人物做侧室,也算一个很不错的归宿了。而且吴忧名声甚好,必定不会食言,既然应许了她们,就一定会说到做到。“这里是五十两银子,”吴忧从夹袋深处摸出自己的私房钱——自从张颖管帐后,严格限制吴忧大手大脚地花钱,于是吴忧只好像所有怕老婆的男人一样,私下存点儿体己——递给二女道:“今后你们应该不必侍候公主了,用这钱措置点儿东西,做点儿营生,等我回来吧。”二女拜谢领受了。吴忧又望了一眼二女,叹口气,对门外郭绛道,“带马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