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之传说篇 明器 青豆古木参天,暮霭沉沉,流水潺潺。盘亘在山间的古道坚实,平整,肃穆,甚至可以说宽阔。完美的道路,堪称古典尖端筑路学和工程学完美结合的现实教材。仿佛只有路面石缝中顽强穿出的长及没膝野草和道旁死寂的碎石在诉说着沧桑岁月。万籁俱寂,唯有马蹄疲惫的嘟嘟声格外醒目和沉闷。道旁林子里偶尔受惊蹿出一两只鸟儿唧喳逃逸。并行的两匹骏马默契地迈着相同的步伐,缓慢但不失节奏。马上坐着的是同样游侠打扮面带疲色却依然英姿飒爽的一男一女。马儿渐行渐慢,一个转弯过去,古道奇迹般的消失了,一谭幽静的湖水豁然展于面前。古道随几节石梯终止与湖水中,仿佛一首华丽的乐章在**时突兀的休止符。水面不大,与其称其为湖,莫若叫做池塘。除此之外便是诡秘的静,微微几丝涟漪随清风扶过俄尔消失,湖面四周是海一样吞噬一切的森林。二人横马而立,默默无语,眼前的情景任谁都会茫然惊诧,只是,也许他们太过疲惫,根本没有气力表示这种茫然和惊诧罢。好一个古道,他们在这条不知名的却本该因其宏伟工程而闻名于世的难以言表的古道上走了整整七天七夜,每一个转弯都让他们期待、紧张、迷惘直至麻木。七天七夜,与七天七夜一样长的古道上没有遇见一个人,樵夫、隐士抑或曾经如影随形的跟踪者监视者。甚至连可以伤人的野兽猛禽也未见一只,偶尔蹿出林子的净是些兔子、鹿儿、鸽子、山鸡之类温顺动物。此外,只有山,只有树,只有路……七天七夜后这条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路居然这样奇异的终结了。如同在反讽戏剧般的却最终难逃穷途末路的人生。他们相视一笑,无奈、苍凉,却不失温馨的一笑。“冰清”男子先开口了,声音带着点点沙哑和点点愧疚“累了吧,我们今天在这儿休息吧,明天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路了”他顿了顿,咧了咧嘴“估计不会再有人追踪咱们了,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呵呵”“是啊,这儿要是有人倒是奇了”女子似乎并不为这个“好消息”鼓舞,很不淑女地伸了个大懒腰后倒是精神起来“我肚子早就咕咕叫啦,杨大哥也饿啦吧,这就埋锅做饭!”“好,你先生火,我去看看打只兔子或是山鸡什么的,咱们也开开荤”仿佛受到女子激昂声调的鼓励,男子也一扫疲态,迅速将马栓好,留下包裹,只携一张轻弓往林子里钻去“快去快回,先说好,别再拿乌鸦充山鸡啊!”女子摆了个可爱的鬼脸作为欢送。男子傻乐一下闪入林中。一切又归于平静。他们便是杨影纪冰清,靖难军中曾经叱咤风云的骁将。纪冰清面向杨影消失的方向呆立了一会儿,之后微微的叹了口气——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有了叹气的习惯,只是从来不会在面对杨影的时候。离开灵州城快半年了,半年的风餐露宿,纪冰清记不得他们走了多少路,翻过多少山,渡过多少河。有人在跟踪他们有人在追杀他们也有人在埋伏他们,他们想浪迹天涯却不得不一直跟这些人兜圈子,好在这些人在他们踏上这古道后便蒸发般消失了,一周的清净旅程毫无疑问的肯定了这一点。庆幸乎?不过在庆幸的同时新的问题出现,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哪怕是自幼随父云游四方,自称博览地志群书,将大周地图融化在血液里的杨影大哥也一问三不知了。看来浪迹天涯远不如想象般容易。想到这儿,冰清有些窝火。让那些根本不食人间烟火却动辄饮马江湖的武侠小说家都去吃屎吧!冰清又叹了口气,然后开始熟练的打扫空地,生篝火,支帐篷,喂马,篝火一旁小而简易的帐篷被冰清尽可能布置得温暖而有生活气息——这是他们临时的家了。一切工作完成后,杨影还没回来。冰清只好兀自坐在湖边的石阶上,天色忽地暗了下去,借着篝火可以看到浸没在湖下的石阶影影叠叠,不禁联想也许这儿本来没有湖,地质变迁沧海桑田使湖水吞没了原来的古道,又想湖里会不会有鱼,明天一定下水看看,好久没吃鱼了,口水啊!后来又想这儿其实也不错,有山有水,又没人打扰,不如和杨大哥在这儿盖间房,开垦块儿地,过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再给杨大哥生下一儿一女,享天伦之乐,嘿嘿……真的是太累了的缘故罢,纪冰清竟在小女子的无尽联想中倚着台阶恍恍睡去。清晨,纪冰清被唧唧喳喳的鸟鸣声唤醒,发现自己躺在帐篷里,居然盖着一张上等的兽皮被,身上也换好了睡时的轻便衣物。一定是杨大哥回来了,冰清这样想到。一夜的酣睡让冰清浑身上下酸软软的,肚子开始咕咕做响。这时外面一阵诱人的香气传来。冰清赶紧钻出帐篷,篝火已经熄了,架子上放着烤好的兔子和鱼,香嫩诱人。冰清一声欢呼,顾不上洗漱,直奔美食而去,果真是味美多汁的野味,杨大哥何时练出这般手艺!!架旁居然还有一壶鹿奶,冰清大叫幸福,正要开喝,忽然哗啦作响,正对着纪冰清的水面冒出一人**上身,冰清开始以为是杨影在里面潜水,仔细一看却发现不是!惊得将手中水壶抛向那人!却只见一到白光闪过,没等冰清做出下一个动作,一个人已经手持水壶站在她面前,是一颇具原始部落风味的男子,身上裹着白色兽皮制的简陋却不失时尚的衣裤,头上是被浸湿的还在滴水的兽皮头巾将头发牢牢裹住。纪冰清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穿上衣服,怎么跳出水面,怎么拿着她刚扔出的水壶站在她面前的。当她细看此人,更是惊讶失声,此人面目俊朗,二十出头,却眉毛雪白,眼睛是宝石般的蓝色,。纪冰清来不及拿剑,顺势做了个不算难看的格斗预备姿势。她觉得自己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些,剩下的便是头脑里浆糊般的混乱。“姑娘,你这样乱丢东西会污染环境的!”男子开口了,把装满鹿奶的水壶递给纪冰清,见她不接,只好顺势放在她的脚下。冰清再次惊愕于他的开场白,可以上新闻联播的大周标准话发音,还有什么污染环境,晕……。稳定一下心绪,厉声问道:“你是谁?我杨影大哥现在何处?”男子愣了一愣,叹了口气道:“这两个问题我都无法回答,首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其次我也未曾见过除你之外的第二人”目光飘向别处,仿佛自言自语道“你还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呢”回答的如此诚恳出乎纪冰清的预料,不免犹疑的收起架势。细想一下此人身手如此敏捷,自己恐非对手。而言语真诚,给人以信任直感。此时男子已摘下头巾,一头银白色头发飘逸开来。银发碧眼,端的异种风情。白发男子见冰清已放松下来,顿觉欣慰,请她坐下详谈又问兔子和鱼可合胃口。冰清也觉亲切。二人攀谈起来,言语中冰清知道此人三年前来到这里,至于这儿是哪儿,为何而来,还有身世种种却一概不记得。凭借直感和推断,冰清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的话,并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此人是个很好的听众,善于把握谈话节奏,语气真诚不失幽默,不难看出系出名门,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身上有很多与杨影截然不同的地方。想到杨影。冰清不禁大叫哎呀。把原委一说。因为还是自己熟悉地形,又怕冰清走失,白发男子让她留守,自己去找杨影。冰清倒是很想和白发大哥(她已然这么叫了,虽然出口时想到会不会不很礼貌,但白发男子一愣之后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老实说他看到纪冰清的黑头发时也挺吃惊,所谓相对而言了)一起去找杨大哥,但怕杨影回来后找不到她担心,所以只好留守。只见白发大哥对天空吹了一声口哨,一道白光闪过,一匹通体洁白的飞兽从天而降,又让冰清一惊,心说今天真是活见鬼了。此兽形似马,尾似鹿,头顶独角,背上一对天鹅样巨翅。没等冰清细看,又一声哨响,飞兽载着白发大哥腾空而起,又如一道白光般转瞬即逝……留下冰清一人边揉眼睛,边对着天空发呆。白发大哥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冰清被飞兽飞过的呼啸声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靠着石阶睡着了,来到这儿后她似乎特别爱睡觉。白发大哥一脸疲惫,看见冰清询问的目光,怅然的摇了摇头,投射过来的目光随即变得失望。他跟飞兽耳语了几句,飞兽仿佛通人性的眼睛闪了一闪随即再次呼啸而去。冰清迎上前去,让白发大哥坐下休息,拿来木材把篝火生得更旺,随后坐在白发大哥身旁。并把新打到两只山鸡放在火上烤了起来。“冰清妹妹……”“没事的,白发大哥,明天我们一起找吧”纪冰清打断他。“不是,我是说,你这么烤山鸡肯定不好吃”“啊……”之后纪冰清看着白发大哥像变魔术一样把山鸡取下,涂好调料,包上不知从哪儿变出的硕大的叶子,之后埋在篝火下的泥土里,可惜的是那个时代没有秒表这种东西,否则纪冰清目瞪口呆之余肯定忍不住按一下秒表,见证一下这奇迹般的手法和速度。当然,生活在那个时代的纪冰清对“叫花鸡”这种食物也是闻所未闻。白发大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重新坐到冰清身旁。“一会儿就好了。”“对了,白发大哥”纪冰清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刚刚你骑的那飞兽是?”“飞兽?你是指麒麟么?”“麒麟!!”纪冰清现在对事物的接受能力提高很多,之前的她一定会从地上跳起来,因为那是只有在传说中存在过的动物啊。她忍不住再此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居然也不是梦!!“对啊,麒麟。怎么了?”虽然冰清没有跳起来,但白发大哥显然还是对冰清如此惊讶的表情准备不足。“啊……这个……你能给我讲讲麒麟的事么……”冰清边问,边在脑袋里疯狂地搜寻有关麒麟的传说。麒麟,传说中的吉兽,一般和石狮子一样用来镇宅,雕刻中的样子似乎的确和她看到的那只有点像,只是她记不清麒麟该不该有翅膀了,而且也似乎不该有那么大吧。——很快冰清的脑子再次成了浆糊。白发大哥开始习惯面前这个女孩儿的无知,心想比起她来,自己连三年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也强不到哪儿去。可是他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嗯……麒麟就是麒麟啊,能飞,食草……算了。我已经让它回去休息了,明天介绍给你认识好了!”“它是神兽吧?”冰清还是止不住好奇。“嗯,也可以这么说罢,它能听懂我的话,也可以让我读懂它的心。好像我在这儿它就陪在我身边了,之前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它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没有别的麒麟了么?”“当然没有,麒麟从来就只有一只啊!”虽说对冰清妹妹的无知有所准备,但还是十分惊讶于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那它住哪儿呢?”冰清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是好奇心的力量——可以让美女也一脸白痴像。“嗯,我管那里叫麒麟殿,地方挺漂亮的,我也住在那儿。等会儿我也要回那里的。”“那能带我去么?”冰清一脸向往。“这个……之前从未带别人去过……”白发大哥有些犹豫,不过看到失望之情马上就呈现在冰清脸上,这个表情他实在不想看第二次,于是道“不过,你去应该没问题!……希望麒麟不要介意……”冰清高呼万岁。这时山鸡也做好了,果真美味无比(当然了,当年黄蓉也是这么做给洪七公,哄他教靖哥哥武功的,不好吃才怪)二人吃罢,将篝火熄灭。又按白发大哥吩咐做了准备。其实就是用皮制头巾将头发裹住,着紧身衣。冰清还没想清楚为何要如此打扮时,已被她的白发大哥拽着一跃跳入湖水中。湖面一阵波浪,很快又恢复其无以复加的平静……㈡神殿与门黑暗,无尽的黑暗。纪冰清无法计算他们下降了多久。水性不好的她只能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白发大哥的手,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向深处迅速游去。压力的迅速增大证明了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向下,向下……好静,冰清甚至连划水的声音都听不见,只有自己脉搏扩张的声音越来越强烈地冲击着自己的耳膜,一下、一下……她无法呼吸,极度的缺氧和巨大的液压使她的血液仿佛沸腾般。她的手渐渐松开……一定要抓住!她的意识在告诫自己,但很快她的意识就被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一切都松开了,不再有任何力……“冰清!冰清!……”是杨影大哥,他的声音遥远飘逸,极俱非现实感,仿佛来自外太空。之后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她和杨大哥手拉手在草原上快乐的奔跑。画面一转,叫她的声音变成了她的母亲,一如小时候在叫她吃饭般的亲切,画面模糊,看不到母亲的脸,好想看清楚啊。她想叫妈妈却发不出来丁点声音。“纪冰清!”是阮香郡主,她威严的站在那里,却明明在对她笑……笑容却转而变成水凝的,僵在脸上。“是你杀了齐信二哥!”水凝眼含泪水,冷若冰霜。“冰清妹子,被你玩儿死了……”齐信笑着出现在冰清面前,满脸是血。血越来越多越来越暗,阻塞了一切感觉,一篇血腥的漆黑,转眼连味道一同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要有光!!纪冰清在心里呐喊着却发不声音。“要有光!”是白发大哥的声音。一道白光如一切利剑划破一切黑暗。疼痛深入骨髓纪冰清知道自己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睁开了眼睛。眼前如同那白光的定格,渐渐聚焦发现原来是麒麟的角。白玉般的角正抵在她的额头,微微发出白色的柔光,柔光顺着角源源进入冰清的体内,如母亲的手般抚慰着冰清每一处疼痛。麒麟正闭着眼睛跪在她的面前。通体也发着一样白色的柔光。旁边居然围着棕色带黑色条纹的小松鼠,鹿茸才刚刚露出一角的小梅花鹿,红眼小白兔,浑身纯褐色小野猪,野猪的背上还停着一只红嘴儿绿毛儿的金刚鹦鹉正如所有小动物一样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一如童话世界。“你终于醒了”是白发大哥亲切的声音。冰清勉强支撑坐起来起来,浑身又一阵酸痛,白发大哥正笑着对着她,宝石般蓝色的眼睛冲她眨了一下,白发光亮地散落至肩,周身也发着白色的柔光。麒麟也顺势站了起来,睁开眼睛,踱步到白发大哥身旁,温顺的低下头,善意地看着她。这时她才发现原来麒麟的眼睛竟如白发大哥一样是蓝宝石般的,还有它银白色的鬃毛也与他的头发竟也那样相似!完美而奇特的搭档啊!冰清忍不住心中赞叹。小动物们商量好了似的一溜烟儿全都跑到白发大哥身后,躲躲藏藏地看她,目光依然十分好奇。那只停在小野猪背上的鹦鹉反应比较慢,一不留神从野猪背上摔了下来,呀一声突噜噜地飞走了。看着眼前的情景,纪冰清又有掐自己的冲动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巨型的白玉建筑中了,东南西北四根她从未见过高度的圆形白玉柱子支撑着大殿。圆形的殿顶发着白色的柔光,整个殿内明亮如同白昼。脚下是浑然一体白色大理石,沿展开去,竟无一丝拼接抑或裂纹。洁白一片,纯洁、肃穆。霎时她分不清是什么在发光,什么在反射光了。可白色并不单调,殿的三侧与外界相连,无限地延伸至天际,目之所及全是五颜六色的花朵簇拥相连的花海,齐齐地在阳光下争奇斗艳。好一个天国花园!冰清心里涌着从未有过的愉悦和赞叹。而殿的正面,远远望去是一堵城墙似的高大的白玉的门。花海的尽头与白色的尽头集结在那里,如同世界的尽头。“欢迎来到麒麟殿!”白发大哥走过来伸出一只手,要拉冰清起来。冰清犹豫一下,还是把手交给了白发大哥。一股暖流从手心袭来,一如麒麟的角。“你一定又有十万个为什么吧!”白发大哥打趣道,“我也不知道能解释清楚多少,不如先来参观一下!”于是拉着冰清的手向大门走去。麒麟走在他的另一侧,小动物们先是忽地躲开,之后胆子稍大的小野猪试探地跑了过来用鼻子拱了拱冰清的脚,似乎有想吃的愿望。冰清停了下来,蹲下身子友好地刮了一下它的鼻子,小野猪很受用似的哼唧了一下,随即所有的小动物一窝蜂地来到冰清周围,冰清摸摸这个逗逗那个,很快大家就熟识起来。“这些小动物也是住在这里的么?”冰清边摸着小鹿颇为**的小小的鹿茸边问。“嗯,是吧,麒麟带我来得时候,这儿就有这些小动物了,它们在照顾这个花园。”好家伙,这么大的花园!冰清心里说。“那它们怎么照顾花园呢?”冰清忍不住好奇。。“这个,它们都是有灵性的动物,和一般的不一样,花儿败的时候它们就吃掉,之后产下的粪便里面不但有花儿的肥料还有花儿的种子……”“那就这几只动物?”“嗯,这儿的花儿寿命也很长,败的很少的,这几只小动物足够了,况且还有这只小野猪比较能吃。”“那它们长不大么?”冰清抱起小兔子,柔柔的毛可爱极了。“它们的童年比较长吧,不过还是会慢慢长大。成年之后就会重返森林,失去灵性。变成普普通通的动物。不过它们的子女很快就会重返麒麟殿的。……”“那……”“啊,你的问题可真多,我们边走边说好么?”白发大哥在自己被问晕之前赶紧打断冰清没完没了的发问。冰清心情格外愉悦,拉起白发大哥的手向大门走去,脚步也轻盈许多,小动物们也很开心似的蹦蹦跳跳地跟在他们后面。鹦鹉不知从哪儿又飞了回来,再次停在小野猪的背上,小野猪似乎被抓疼了,不满的哼哼了一下。可怜的小野猪,冰清心想。与其说这是门,不如说是一个拱形的雕刻的白玉的墙,门的两边是两座巨型浮雕,足有四五米高。左边的一看便知是麒麟(现在冰清的知识丰富多了),惟妙惟肖,跃然欲飞,眼睛是蓝宝石镶嵌的,一如麒麟的眼睛,炯炯然如有生气。右边的是一个身着战钾的战将,面部俊朗却不失威严,头盔上的黄宝石和三色羽毛证明着他的身份——冰清虽不清楚具体的职位,但至少是个将军吧。眼睛同样是蓝宝石雕刻的,这点倒是很像白发大哥,不过神情却大不相似,周身散发着浓重杀气,让人敬畏不已。双手各持一把战刀,一为赤色,弥散火焰般的气息,一为蔚蓝,弥散着冰一样的棱角。作挥舞状,仿佛随时要击退来敌般。端的是鬼斧神工!!门的正面是与两侧浮雕相反的镂空雕刻。从内容上看应该是上古的一些传说。冰清凭借她的历史知识可以看出,从右向左,从上至下应按年代来,什么开天地啊,造人啊,治水啊之后是中古和近古一些皇帝的故事。栩栩如生,如身临其境。越往后则越回归现实。最后的一个镂雕最大也最复杂,整个占据了大门四分之一面积的左下角。故事也延绵转折场面宏大。有战争,有耕种,有工程,有登台祭天四夷来朝……是周圣武帝!!纪冰清猛地回头看白发大哥,她没想到在这儿会看到周圣武帝的故事,如同从奇幻梦境中猛然惊醒般的强大的现实感击中了她!这里究竟是哪里?!此时的白发大哥正神情无比认真的看着这最后一副镂雕作品。仿佛深深地陶醉其中,蓝色的眼睛闪现着崇拜和执着的光芒。那是与之前的纯洁真诚亲切全不相同的另一个白发大哥。冰清脑海里无数急迫的问题纠集在一起,无法挑选,无法理顺甚至让她无法呼吸。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决定什么都不想,将目光重新移回到周圣武帝的故事中。……十月,索家村,又到了收获的季节。铺天盖地的蝗灾几乎使京畿地区颗粒无收。不过这个地处京畿最为偏僻边境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因为它的村民以上山打猎为生。最多换不了粮食,但至少还有肉食和山果裹腹。所以在满目苍夷的大周,这群几乎不受战乱影响又基本可以衣食无忧的索家村村民实在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一群。直到有一天,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村里被公认为最狗屎的猎人三十了还在打光棍儿的索柱儿背回来一个浑身**不省人事的男子。最重要的是那人是从那个被村民奉为神山,被认为是禁地的山的山脚下找到的。这个消息很快让这个只有几十户村民的村庄炸了锅。上演了只有每年年会才会上演的万人空巷的场面。索柱儿家不大的院子很快就被挤得满满的,院子外面也被唧唧喳喳的村民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索柱儿早已从开始受人瞩目的骄傲,变得不安和烦躁起来。正在索柱儿准备下逐客令时,人们安静下来,人群闪出一条路来。索家村的村长,那个被认为最有智慧的长者颤颤巍巍的走到了索柱的面前,眉头紧锁。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索柱儿也不例外。村长已经太久没有出山了,看来一定出了大事。索柱儿紧张极了,一声不敢知,他隐隐预感自己似乎闯了大祸。其实同样紧张的还有这个被村民们认为通天彻地崇拜得一塌糊涂的村长。因为这件事太奇怪了,完全超出了他原本很自信的认知范围。如果你以为这个村长是个平平之辈,仅仅是受到一帮愚昧村民的盲目崇拜,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这个年逾八十的老者的知识绝对可以和大周知识最渊博(至少官方这样认为的)的太傅,就是皇帝的老师不相上下。其实他就是皇帝的老师,准确的说是曾经的皇帝的曾经的老师。㈢永月山男子静静地躺在那里,盖着羞处。他有一副坚毅而英俊的面庞,尽管周身散发着极度的疲惫感。平静的呼吸,平静的表情。嘴角时而微微翘起,眼珠在眼皮下急速地转着,深深陷入似乎永无休止的愉悦而又宁静的梦中。身上有几十处早已愈合的冷兵刃的伤疤。另外就是被树枝轻轻划出的微不足道的新伤。手掌是剑客特有的茧,厚厚一层。村长端详着面前这个仿佛永远不打算醒来的男子。一位战将。智者做出了他的判断。正确的判断。这种判断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却也毫无用处。他需要知道的是这男子怎么可能从那里出现。这个出现本身打断了他本已习惯的宁静生活,并把他本不愿相信但业已形成的数十年的信仰击的粉碎。永月山!!他心头的噩梦再次被唤醒,只是此时的他已不再如六十年前那般风华正茂,依然垂垂老矣……“圣京。大周帝国地缘、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地处开州、燕州、徽州、柴州、灵州五州包围之中。京畿地区四面山河怀抱:宽阔的白江分开了西面的徽州、西南的开州,向东经怀州入海,形成天然屏障,大山隔断了与其它三州绝大部分道路。通往京城陆路有两条——北方大路通往燕州,被昌平关扼守,东南方大路通往柴州,被太平关扼守。”——《大周地域志·圣京篇》《大周地域志》,大周历史上最杰出的地志作品,准确、翔实、形象、渊博。堪称经典中的经典。这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正是《大周地域志》的作者,圣武历200年的状元,周靖文帝的帝师,圣武历205年完成《大周地域志》时年仅25岁,号称大周地志第一人的索相,索清风。在完成那部传世之作之后,25岁的索清风继续踏上云游名山大川,探索地志,补充典籍之路。两年以后,一座巍巍大山挡住了他横溢的才华和传奇的人生,那便是永月山。“山脉阻挡圣京交通的同时也保障着圣京的安全。其中灵州与圣京的交界处地势最为复杂,由燕山山脉和永月山脉错综地交织在一起,其中以永月山脉为最。地势险峻,云蒸霞蔚,是传说中只有仙人才能通过和居住的地方。长久以来一直是旅人的禁地。禁地无法禁住人们的探索步伐。百年来无数云游之士,地志学家,游侠商旅曾去探险,大多中途而返,余者寥无音讯。”——《大周地域志·永月山》没有人能通过永月山脉来往于京、灵之间。六十年前,索清风不相信这一点,他要亲临其境的挑战。六十年后,索清风本已相信了这一点,这样一个男子却出现在他面前。“造化弄人啊!”索清风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他的声音如此苍老,以致自己都吓了一跳。有多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几十年前那一次次探险历历在目。那些充满朝气和志气的同仁志士在一次次的失败后一个个从他面前永远地消失,客死他乡,什么都没能留下。他的信心和勇气也一点点被吞噬。几十年的奋斗,使他和他残余的部下和同志在山下扎根,再也没能重返家乡和花花世界。整整六十年了。六十年间,时事、战乱、帝王更替都于他无关,他已然放弃了一切,包括征服这座大山本身,剩下的只有他和他的后人默默无闻地面对着这没有尽头的永月山,默默无闻的生活。老人并不知道,引发他无限感慨的这个年轻人也自有他的感慨。这个人便是杨影。(索清风当然暂时无法知道这一点,我还是要先告诉读者,卖个人情吧呵呵)此时的杨影还沉浸在他无法醒来的梦中。梦里的杨影也许正和他冰清妹妹在永月山里只羡鸳鸯不羡仙呢。诚然,杨影并非真的像他回答冰清的那样不知道那儿应该是永月山。饱读诗书的他当然也读过大名鼎鼎的《大周地域志》,自幼随父云游名山大川的他当然也去过大名鼎鼎的永月山。当然也如同所有人一样中途而返。因为那儿崎岖险峻超出想象,根本无法深入,当然也因为有禁地传说威慑的缘故吧。没有告诉冰清还有因为他无法相信永月山会有那样的古道,会那样的柔缓起伏。经纬地址来看应该是永月山,但山势古道绝不是永月山,或者说绝不应该是永月山。杨影最初去那儿的想法,是想倚仗那里的险峻传奇摆脱如影随形的跟踪和追杀。冒险是值得的。但没必要让冰清背负上禁地的压力。这就是杨影对冰清隐瞒了永月山的原因。也许也是造成两个人现在迥然不同处境的原因。当然,这是后话了。然而,杨影并非真的知道一切。他知道探索永月山数十年的大周地志第一人。但却根本无法知道这数十年的动力何在。如果亲爱的读者,您认为那是为科学献身的精神。那我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这种精神的存在。但索清风却绝不会仅仅为了单纯的永月山,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耗在那里。普通人的几十年也许算不得什么。但是作为一个天才,一个惜时如金的,一个认为他的每一天都可能做出改变历史进程行为的天才的几十年的价值却无法衡量。动力源于一个传说,一个只有皇室世代相传的传说,一个关于圣武帝陵的传说。……白光,柔和,温暖纪冰清被包融在这样的光和热中。眼前的图画仿佛动了起来,耳旁也隐隐作呼啸声,血液仿佛也在沸腾,带她进入那战马嘶鸣,战火纷飞的年代……周圣武帝,天之骄子,文治武功。圣武帝历元前一年,业已北平胡邦,西趋羌羝,南收屏兰南蛮,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周圣武帝阮威,陈兵三十万与他最后也是最强大的一个敌人,东夷王那鲁,背水陈兵的六十万虎狼之师对峙于白江畔。黄土飞扬,号角齐鸣,战旗凛冽,遮天闭日。东夷部落,号称天下之源。祖居白江东南至东海,大小部落百余,人口以百万计,占地十余万平方公里。在圣武帝平定中原南征北伐之际,那鲁部落也迅速崛起,一统东夷各部,虎视中原。白水两岸顿成水火之势。一场关乎历史进程的大战迫在眉睫。日已正中,鼓擂三遍,双军齐动。正在双军一步一步逼近,眼见接火之时。一道白光闪过,只见一骑绝尘从周军中阵杀出。此人正是大周开国元勋,创造不败神话的兵马大元帅,白马将军东方玦。他身后杀出一支大军,便是由东方玦统领的骁勇善战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灵州兵团。只见东方玦身先士卒,着银甲,骑白马。好马儿,四蹄腾空,奋勇直前。更见白马将军天生异相,银发碧眼,勇不可当,手持赤水冰河两把神器,杀气逼人数十里。那鲁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前军业已溃逃,阵脚大乱,自相践踏,哀嚎阵阵。灵州兵团更是野兽凶猛,兵刃所至但见红光闪过,只剩摊摊肉泥,六十万大军一击即溃,大战十天十夜。六十万东夷精锐全部葬身白水。白水一夜赤红,血腥冲天。甚至连东海也被染红,赤潮整整三年。此后数年,夜间常闻鬼哭之声。圣武帝东渡白水,下令坑杀所有东夷遗民,一年之后东夷部落彻底从世间消失。自此,四方称臣,天下大统。圣武帝行登基礼,设祭天台,接受四方朝拜,开圣武元年。并以九方七色神土造九鼎神器,永保天下太平。一统天下的周圣武帝,对内修吏治,开言路,征辟贤良方正,统一文字度量衡,铺官道,开荒地,疏水路,繁荣工商农业。对外恩威并施,民族融合。建立了文明开化以来最辽阔,最富有,最强大的统一国家——大周帝国。盛世达二百年!渐渐,白光消失。纪冰清感到说不出的疲惫,仿佛自己已被掏空般,只剩下一个躯壳儿。腿一软倒在白发大哥的怀中。“东方玦……灵州兵团……”她喃喃而语。的确,这是她不熟悉的。因为登基礼后白马将军东方玦和他威震海内外的灵州兵团一夜消失。关于他和灵州兵团的记载也一并人间蒸发,此后无人提及。纪冰清不知道的这些,索清风知道。那是皇室的秘密所在,也是他的使命所在……圣武元年。东方玦率灵州兵团,天下能工巧匠以及随军家属三十万余奉诏入永月山,修圣武帝陵。永月山,山势平缓舒张,盘亘于险峻的燕山之间。上古传说中开天地之神的头颅所化。山石多为白色玉石,放眼望去,白霜倾泄,如同永远沐浴于月光中般,因此得名永月山。此山正系大周国脉所在。圣武帝陵,肩负埋葬开国圣帝和永镇大周江山的使命。工程巨大,空前绝后。历时整整六六三十六年方竣工。竣工之时,修陵之人余者不足五万,多为当年修陵之人的后裔。周圣武帝历三十六年。圣武帝架崩。传位周明贤帝。百官使臣在灵柩中未见圣武遗体,以为奇。传言有人见圣武帝骑麒麟归天庭,莫不信。与此同时,远在圣京边陲的永月山。东方玦与灵州军团余部在圣武帝陵为圣武帝举行了安葬礼。圣武帝灵柩的上面端正放着的便是那用九方七色神土铸成的九鼎神器。是为明器。共守大周国脉。修陵遗部全部为圣武帝殉葬。随后东方玦于陵内呕血而死。数万人的血施了一个共同的魔法,甚至可以称为诅咒。那便使圣武帝陵永不为外人所扰。没有人活着,也就没有人泄密。但还是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便是东方玦之子东方琦。东方家的后人世代为圣武帝守陵。这些便是索清风整整保守了六十年的秘密。血,暗红,粘稠,涌动,腥气扑鼻血海,漫天遍野,迅速溢满每一寸空间,让人无法呼吸,让人无法逃避。血越来越暗,越来越黑,一切再次陷入无以复加的黑暗当中……要有光!纪冰清在心底呐喊着。她拼命睁开眼睛,光回来了。她发现自己躺在白发大哥的怀里,麒麟和那些她刚认识不久的小动物朋友们簇拥在他们身边,所有的眼睛都在温柔而充满关切善意地看着自己。这次晕倒也许有很长时间了。因为麒麟殿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是眩目的火烧云,火红火红,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映成红色。麒麟殿也被铺上一层红晕。纪冰清已经是第二此从这样血腥的噩梦中醒来,身心疲惫不堪。想坐起来,却丝毫使不出力,一如在她的梦里。“该来的还是来了……”沙哑又尖锐的怪异声音。接着便是突如其来的雷鸣般的轰隆声由远及近,大地随之颤动。面前的高大的门也如同要随时倒塌般颤动起来,周身散射灼热的红光。麒麟闭上了眼睛。小动物们四散而逃,转眼无影无踪。白发大哥茫然不知所措。鹦鹉不知何时已经立在白发大哥的肩头。“天意……”又是那老太监般的声音。这时冰清才发现开口说话的竟是那只红嘴绿毛的金刚鹦鹉。轰鸣声又由近及远,渐渐如被黑洞吸收般消失,震动随之停止,门的光和热也慢慢消散。一如从前般肃然而立。一切恢复平静。无法恢复平静的纪冰清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只会说人话的鹦鹉。看得鹦鹉有些发毛,颈后的毛根根立了起来。“看什么看?!鹦鹉说话很奇怪么?!少见多怪!!”听到鹦鹉这样话,任谁都会像纪冰清一样把眼睛睁得越发大了。“我警告你啊别这么看着我!首先我不是人,但我也不是妖,你更不能叫我人妖!……还看?!咱们很熟么?!我欠你钱啦?!……”“师父!你吓到她了……”白发大哥打断了它滔滔不绝的威胁或是抱怨。“跟你这小畜生说多少次了,别叫我师父。”鹦鹉很不满被打断似的边说边翻白眼。“我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师父!我教了东方家这么多代子孙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轰隆隆……”更为剧烈的轰鸣声和随之而来更为剧烈的震动再次打断了鹦鹉的口若悬河。门也更加剧烈的摇摇欲坠,发着一如上次的光和热。“唉……”鹦鹉一声叹息,声音陡然苍老许多。“好吧,看来没时间让我这个老不死的废话了……你们两个小畜生别楼楼抱抱的。跪过来听老祖宗说话!”说完从白发大哥的肩膀扑噜噜飞到麒麟的角上。麒麟温顺的低下头,将角放得尽量水平。听到鹦鹉的话,纪冰清才发现自己还倒在白发大哥的怀里,脸刷的红了,赶快挣扎的坐了起来,虚弱令她一阵眩晕,被白发大哥伸手扶住,好歹坐稳。随后白发大哥恭敬的起身跪于鹦鹉和麒麟面前。冰清不敢造次,也随其跪下。这次震动再次悄然平息。如同未曾发生过一样。“小子,师父时间不多了。短短三年,该教给你的太多,师父的能力也实在有限。好在你天资聪慧,尤胜你的父亲……”说到这里,鹦鹉师父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孩子,师父这三年只教你文治武功,天文地理,却一直没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现在看来是时候了。”鹦鹉师父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满是难以言表的沉重。白发大哥抬起头与其四目相对。心跳微微加速。“你的名字叫东方玉,是东方世家的第十代传人!”鹦鹉师父厉声道,并张开一只翅膀,翅尖指向门右侧的雕像。“这,便是你的祖先,大周第一开国元勋,东方玦。他的故事我给你讲过许多,我希望你能牢牢记住。现在,你知道了他是你的祖先,你应该明白今后你的每个行为都是东方玦后裔的行为。你的功盖天下的祖先在天上看着你!东方家神圣的血统与盛名不容玷污!”“东方玉,东方玉……”纪冰清喃喃道,这个名字显然是她熟悉的。的确,那是深得民心的灵州牧 阮继周 的义子,自己曾经的旧主清河公主 阮香 的哥哥,东方玉。圣武历264年9月,灵州城破,阮继周自缢身亡,义子东方玉失踪……算来刚好是三年前的事啊!他是东方玦的后人?他怎么会在这儿?阮香公主知道么?鹦鹉师父没有理会在现实与非现实的冲击中迷惑不解的纪冰清和满脸又是惊讶又是激动的东方玉,兀自语气肃然的继续着他的述说:“二百六十七年了,你的先祖辅佐圣武皇帝一手建立的大周帝国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我,鹦鹉桫椤,东方玦的挚友,自幼随圣武皇帝纵横天下,东方家九代后人的老师,也终于要完成我的使命了!这是天数!天数啊!”如同要增加气氛般第三次轰鸣和地震在鹦鹉桫椤的疾声慨叹中来到,更持久,更猛烈,仿佛要把世间一切的一切都要摇碎,震烈。待其再次平息,鹦鹉桫椤也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天数不可违。玉儿,你说说看,大周帝国是如何从兴盛走向衰败的……”东方玉略作思索,答道:“靖武帝东征蝎台失利,引发嗣子之争……”不错,这点纪冰清有所闻,那可以称为大周国运走势的转折,大周二百余年的盛世就此终结,山河日下。那是圣武历224年,大周灵州海岸。大周最精锐的水师和陆军共达百万陈兵与此,接受靖武帝检阅。鼓乐齐鸣,喊声震天,场面宏大,空前绝后。前传:靖文盛世。圣武历183-210年,周 靖文帝 在其父 宣统帝(圣武历176-183年在位)“宣统中兴”的基础上继续坚定推行宣统帝的改革措施,包括加强中央集权,打击地方势力;改革税务吏治,精兵简政;科举选士,兴百家之言;并将宣统帝的“重农抑商”政策调整为以农业为本,鼓励工商,发展科技。到靖文帝执政的最后五年(圣武历205-210年),大周国富兵强,百业兴盛,人口、疆域、国库、农工商各项指标均达到大周建国以来之最。人民富裕,官制清廉,才子辈出。很多传世之作相继诞生,最负盛名的如人才选拔与管理学的《士说》,农业方面的《大周历法》,经济方面的《富论》,地理人文方面有《大周地域志》,医学方面的有《大周医药典》,教育方面有《大周学制》,航海水运方面有《山海经》等等。圣武历210年,靖文帝架崩。那个自幼尚武,总以“文不及明贤,武可比圣武”自居的靖武帝 即位。“圣武”是指 圣武帝(圣武元年-圣武历36年在位),大周的开国皇帝,武功盖世,他的统治时期后称“圣武开元”。“明贤”是指 明贤帝(圣武历36-56年在位),圣武帝之子,大周的第二任皇帝,文采天下无双,他统治的时期是使大周早期持续繁荣,辉煌一时的“明贤之治”。由此可见靖武帝的自负了。正是不可一世的此人带领着不可一世的大周帝国大步流星的走向无可挽救的衰亡。靖武帝即位后,对继续推行先帝改革遗志漠不关心,反而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以扬国威于海外为己任。连年西征奇娜、梦多,北伐库狐,迷奇。虽结果胜多负少。但连年征战使大周国力由盛转衰。并因为不满文臣种种反对,于圣武历216年北伐迷奇大胜还朝后大肆打击曾反对其北伐的文臣士子,并借机废止科举制。焚书坑儒。受牵连文人的大量经典之作被付之一炬,所幸得以免遭劫难的也大多残缺不全。科举再未恢复。圣武历217年,在保守派大臣的支持下,靖武帝 恢复古制,以公车征辟选士。科举制自 宣统帝 始仅存世四十年。自此,宣统帝和靖文帝 苦心经营的大多改革措施已被破坏废止。圣武历224年 蝎台作乱,靖武帝不顾朝野一致反对,陈兵百万于灵州东海岸,欲东渡灭蝎台。于是,上演了前面的一幕。东渡的结果完全不如可以说有些浪漫主义色彩的靖武帝的所愿,并彻彻底底断送了“靖文盛世”为后世所积攒下的丰厚根基。许是天意,周军刚离港口不及三日,即遇台风。台风横扫万物,大批船只士兵葬身大海。大周水师元气伤尽。台风过后,被部下拼死保护侥幸脱险的 靖武帝 命余部暂时靠岸休整。靠岸之时,周军士气已跌落冰点。靖武帝骑虎难下,正值犹疑之际更受致命打击,军中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靖武帝染疾还朝。病死途中。在位期间竟未立太子。初,群臣议论应循古制,立皇长子为太子,然皇长子阮贵懦弱,好儒学,靖武帝不喜,常谓“不类我”,三皇子阮擎有武勇,曾空手搏虎,又极聪明,过目成诵,常从征靖武左右,靖武甚喜之,欲立之,以群臣反对而搁置。圣武历224年六月,长子阮贵在外戚协助下在圣京宣布即位。随父东征正在还朝途中的三子阮擎不服,举师讨伐阮贵。大臣各有依附,内战爆发。史称“后二王之乱”。圣武历228年十月,经过四年之久的恶战,世子之争终以三皇子阮擎势力方的胜利而告终。阮贵请降,贬封逆命侯,阮擎率部开入圣京。随后竟撕毁承诺。杀阮贵及后族党羽于市井。时血流成河,经久不凝,民怨沸腾,天象示警。后学者多以圣武历224年东伐蝎台失败为大周乱世之始作解。……“不错。”鹦鹉桫椤也肯定了这个说法。后人的作践使这个历经沧桑的老者愤慨又无可奈何。“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试看当今天下,诸侯林立,战火连绵,弱肉强食,哀鸿遍野!天子威信不在,皇室更是不知自爱,与间谍为伍,为虎作伥,利欲熏心,毫无天道正气!我大周气数已尽!!”纪冰清虽然对朝廷早已不报希望,但听到桫椤这个曾追随圣武帝南征北战,亲眼目睹大周盛衰数百年的老者说这样的话,心里还是十分震撼。“师父……”东方玉从未见过平时惯使嘻笑怒骂的师父如此绝望,一时不知所措。但他知道师父除了愤慨如今诸侯恃强凌弱,目无天子外,更是对皇室深深的失望。在二王之乱中,以支持阮擎起家的地方军阀豪强,正是后来拥兵自重、虎距一方的张、郝、刘、晏、孙、唐、赵、穆九家。这九家诸侯在那场浩劫中气候初成并迅速壮大。出于对民变的担心和对舆论的不满,阮擎随后更是对散落民间的阮贵党羽进行几近疯狂的搜查和报复。因此重用后来遗祸无穷的间谍情报组织“无影”,惟利是图的“无影”由此得以参与皇室核心机密,并且由于得到皇室的秘密支持更加横行无忌,日益壮大。阮擎暴戾的恐怖统治也让大周皇室的民心在悲哀的沉默中跌至谷底。随后的三年圣武历229-231年,大周境内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天灾。走投无路的各地灾民相继揭竿而起,而地方军阀以剿平叛乱为由,势力更是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强。“师父不要如此绝望。您不是说当今皇帝阮坚有仁义之心,德才兼备,是明君之材么?!”东方玉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安慰一下师父。“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啊……”鹦鹉桫椤看来是真的对它追随圣武帝和东方玦一手建立的大周帝国完全失去了信心。“当今天下需要的不是什么德才兼备,什么仁义之心。而是一个经天纬地之材!一个能够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英雄!!那是上天的旨意!!”宇宙的悸动,第四次……“阮坚也许有心,但却无力回天。他的父亲和哥哥也一样!!不是没有努力,而是天意难违!!……你的父亲不相信这一点,他付出了血的代价!!”圣武历232年,阮擎于御苑射虎,马被虎所惊,阮擎坠马,跌破头颅,当夜卒于行宫中,年方三十岁,无嗣。其十三弟彰德帝阮凌即位。尊阮擎为彰武帝,阮贵为咸威帝,为当年支持阮贵的诸臣平反昭雪,并废止了彰武帝时期的种种苛政,大赦天下。此举得到舆论拥护,阮凌也一度被认为是拯救黎民于水火的一代有德明君。登基后,身怀抱负,志向高远的彰德帝立志重振朝纲,推行新政,改革维新。无奈此时的大周帝国早已顽疾缠身。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多为地方势力的代表,他们联合保守派大臣对新政非议不断,甚嚣尘上。地方更是对皇命阳奉阴违,令不行,禁不止。皇室成员也出现分裂,只有极少数的改革派支持阮凌。彰德帝空有一身抱负却无法施展,一度丧失信心,整日郁郁寡欢,借酒消愁。圣武历234年,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的出现,重新唤起了彰德帝复兴大周的希望。那个人便是东方瑾,东方玉的父亲。“你的父亲,东方瑾……”鹦鹉桫椤如同被揭到最深处的伤疤一样,紧闭双目,眉头紧锁。“他对大周皇室的幻想害了他自己和他的妻子,你的母亲!”“我最得意的弟子啊!他是那么优秀,在东方世家几代传人中也是卓越超凡的,甚至在有些方面超过了你的先祖东方玦!当年,你父东方瑾年方十六,不顾我和他父母的反对,执意离开圣陵,出山辅佐彰德帝阮凌……”东方瑾以东方家天神赐予的奇异面容出现在阮凌面前时让阮凌极为震撼。此时,关于圣武陵和东方家的那个只有大周历代帝王与其皇储口头相传的秘密早已在自负的靖武帝暴死后烟消云散。知道这个秘密的世人恐怕只有那个徘徊在永月山下的索清风,还有现在懵懵懂懂、略知一二的纪冰清。(当然还有亲爱的读者你们!呵呵)东方瑾的才识抱负更是让阮凌茅塞顿开,如获至宝!阮凌认为这个天赋异相的少年正是上天赐给阮家重兴大周的天使!!欣喜若狂的彰德帝阮凌马上要拜这个文武双全的东方瑾为宰相,辅佐自己励精图治,改革弊制。一副中兴景象甚至已经展现在他的脑海里。无奈,此时的皇帝,威信早已不比当年。任命遭到保守派大臣和对朝政影响极大的地方军阀势力代表的一致反对。东方瑾的相貌和年轻气盛更是成为被肆意攻击和恶语中伤的焦点所在。任命无法得以实施,阮凌只有苍白的无奈。不过他仍然对东方瑾予以毫无保留的信任,私下以其为师为友,常常促膝长谈至深夜,天文地理,国家大事。也许这个悲哀的皇帝只有在与东方瑾的倾谈中才能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展现自己的抱负。在东方瑾的帮助下,阮凌制定了更为彻底、缜密的改革措施。然而由于这些改革措施和政令常常直接针对地方势力,戳及痛处;维新祖制也让保守派心怀不满;这场改革维新运动更是根本上危及到朝野上下一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因此阮凌在朝廷内外根本得不到有力支持的同时,却积累了更深的仇恨与敌对的力量。东方瑾虽不露面于朝中,却因为他和阮凌的私交,被认为是改革维新的罪魁祸首,遭人嫉恨。圣武历244年冬,东方瑾父母去世,东方瑾 秘密回圣陵安葬父母,并迎娶妻子宛月如,也就是东方玉的母亲。——这个牵扯到东方世家的传统了,作为后话。圣武历245年秋,东方瑾携已怀身孕的妻子重返圣京面圣。皇帝欣喜,赐夫妇二人居于御花园雅芳斋。雅芳斋为历代皇帝款待皇亲贵戚之所,此举引来皇室不满,众臣非议。彰德帝不理。宛月如于次年三月诞下一子,皇帝亲请御医接生,赐名东方玉。圣武历246年四月,风云突变,阮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夺去了性命。朝中弄臣借以兴风作浪,妖言惑众,嫁祸东方瑾,并大肆打击改革派。东方瑾夫妇含冤被害。改革派大臣皇亲阮继周以亲子相易,救出东方玉,后来收为义子。同年彰德帝长子阮敏即位,即昭远帝。真真应了那句“时世造英雄”,昭远帝同他父亲一样胸怀大志,立志继续推行先父改革。只是此时原本为数不多、苟延残喘的改革派已经在彰德帝架崩后的一系列变故中被打击殆尽。孤军奋战的昭远帝面前的重重阻挠比其父有过之无不及。更兼地方诸侯已成割据之势,各自为政,无视皇权,连阳奉阴违的把戏都懒得做了。只有京畿地区和少数几个穷困潦倒的州郡还掌控在皇室势力手中,却也因皇室成员各有利益依托,难有作为。圣武历255年冬,昭远帝阮敏郁郁而终。无嗣。同年,当今天子,大周帝国第十七任皇帝,昭远帝之弟阮坚即位。次年,圣武历256年四月,云州牧张静斋率大军越过燕州偷袭圣京得手。挟天子以令诸侯,至此皇帝阮坚彻底被架空,成为张静斋的傀儡,皇室大权旁落。诸侯当然不能坐视张家一家做大,遂以讨逆为名,成立了以柴州刺史穆杰为首的诸侯联盟,直指京畿。张静斋在其谋士苏平的辅佐下平定自己云州之乱的同时,军事上回避盟军主力,迂回出击;外交上分化诸侯,挑拨离间;政治上,利用天子名义对联军不断施压。圣武历259年五月,太平关血战。联军后勤基地资阳被奇袭,大败,联军兵马总指挥穆杰及其子穆凌战死。六月,联盟解散,各诸侯达成谅解,认可了张静斋对京畿的占领。张静斋顺势蚕食燕州,将京畿云州燕州连成一片,成为雄霸一方的最大诸侯。同年四月,被疲于作战的张静斋忽视的皇帝阮坚密赐阮继周等五位大臣血诏,阮继周遂得以出镇灵州。贫困的灵州当时是为皇室所掌控的最后一个势力范围。在阮继周的苦心经营下,灵州的面貌也终于焕然一新。圣武历264年初,唯恐阮继周成势的张静斋出兵灵州。十万铁骑来势汹汹,更兼大将苏中叛变,灵州境内数城相继失手,灵州危在旦夕。此时,清河郡主阮香挺身而出,率孤军与数倍于己的敌军周旋达半年之久,令张静斋部深陷持久战泥淖。九月,苦守数月的灵州城门户蓬城失手,守城将领耿尽忠死,东方玉失踪。次日,阮香携血诏出灵州城,投黑风寨。再次日,灵州城破,阮继周自尽。当日,东方玉在蓬城内为飞矢所伤,不省人事,幸得麒麟及时赶到将其救出。数日后,圣武陵,麒麟殿,东方玉苏醒,此前种种皆被其遗忘。“玉儿,为师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的身世,是不想让你固执于从前种种。”鹦鹉桫椤道,“你的父母也好,待你恩重如山的义父也好,都为奸人所害。以常理计,血海深仇,焉能不报!!……但你并非常人。东方世家,是天之神使!肩负着替天行道的重任!如今,天下大乱,内忧外患,满目苍夷!需要一个心怀天下,拯救万民于水火的英雄的出现!一如当年的圣武皇帝。你的使命就是找到他,并用你毕生心血辅佐他成就伟业,再创数百年盛世帝国!”“可现在乱世枭雄,英雄林立,徒儿如何找到辨别此人呢?”“这……便是要依靠你的天性了。记住,你是天的使者,神的后裔,责任重大,不容有丝毫闪失啊!!替天行道?何谓道?心中时时要有“正义”二字,处处为天下黎民计。记住,凡事有度,过直则自损,过曲则损人,独行易武断,兼听易迷茫。君子,小人,总在一念思量。圣武皇帝,英明神武,但行事往往过于倚重武力,滥杀许多无辜。你的先祖东方玦也正因为沾染了过多无谓的鲜血而变得性情狂野,难以自制。他的赤水冰河两把神器也因此逃逸而去,后来成为遗祸江湖的魔刀。明贤皇帝,怀柔天下,但正是因为他过于仁慈的立法刑罚,而导致他之后的盗匪猖獗,竟遗祸百年(十八连营之祸正是始于明贤帝统治后期,圣武历55-56年——东方玉注)。咸统之仁,彰武之戾,皆因行事过于极端而贻害无穷。(咸统帝,圣武历160-176年在位,“二王之乱”之后,仁弱的咸统帝不愿再将百姓至于战祸之中,而姑息阮平弄权,地方势力扩张,后称“咸统之仁”;彰武帝,以暴戾和恐怖统治著称,后称“彰武之戾”——东方玉再注)。子嗣之争,两次将我大周置于几近万劫不复的死地(指圣武历155-160年的“二王之乱”和圣武历224-228年的“后二王之乱”。“二王之乱”,圣武历155年,庄惠帝阮林病危。长子阮杰以太子监国,期间与皇帝爱妾媛妃交好通奸,后东窗事发,庄惠帝大怒,废太子。此时监国的太子阮杰已掌握大部分中央兵权,遂反。二皇子阮贞得庄惠诏讨伐叛逆。次年,庄惠死。二子停尸不顾,素甲相攻。两年五战,京畿地区几乎化为焦土。圣武历160年,战争以得到地方和十八连营支持的阮贞的胜利告终。同年阮贞即位,为咸统帝。“二王之乱”对大周的国力影响极大,地方势力拥兵自重的初见端倪,后来剿灭十八连营的大将军阮平蛮更是开了辅臣柄国之先河。圣武历176年,咸统帝架崩,其子宣统帝阮赫即位,设计杀死阮平蛮,并进行了一系列加强中央集权的改革才逐步将二王之乱的负面影响消除,也就是后来的“宣统中兴”和“靖文盛世”——东方玉再再注,汗,好累,师父你说话不要老是这么引经据典好不好?!)。前世不忘,后世之师。如何处理地方和中央,短期与长远,发展与稳定,民心与军心,汉人与少数民族的关系……种种都是今后你和你辅佐的明君要考虑和要领悟的问题。先人们的前车之鉴你一定要好好总结。……”鹦鹉桫椤恨不得自己留在东方玉身边,就像当年留在东方玦身边一样。但是,它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它已经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未来是属于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的。而它已经老了,老到都记不清自己的年纪了。太多的沧桑变化,人世浮沉。它看得多了,也看得累了。是时候结束自己的使命了,它的老朋友们还在天上等着它团聚呢……地震山摇再次开始,纪冰清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总之一次比一次更厉害,一次比一次来得更迅速,一次比一次更让她觉得眩晕。环顾四周她猛得发现,远处的花海已经凋零得一塌糊涂,横七竖八的直通血色的天际。地面,墙面和支撑着麒麟殿顶的圆柱也不像原来那样浑然一体。而是出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纹,颜色黯淡,苍白。细看之下,竟有暗红色的**从比较深的裂纹的底处溢出,伴随着一股腥臭,是血!……“已经第九次了,时间不多了……”鹦鹉桫椤有如自言自语“东方玉,你的天赋是东方家后人中最优秀的。这点毫无疑问。这是命中注定你要成为新帝国的建立者!这也是你与你的父亲命运最大的不同!……可惜三年的时间太过短暂。我无法把我的毕生才学传授于你。但,你也不需气馁。你的天赋就是你的一切。大周最精华的几部传世之作我已教授于你,其中很多在世上已经失传。希望待盛世到来之后,你能让它们重见天日。归还于民。”“对了,还有你的婚事……”鹦鹉桫椤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师父主持了包括你祖先东方玦在内的所有东方家族的婚礼。我为他们找到新娘,因为这是天旨,也是我的使命。东方子孙只能世代与灵州兵团的后人联姻。”“灵州兵团的后人?……”纪冰清显然不能确定这一概念。“咳咳,想当年,灵州兵团并未如传说中全部殉葬……留下的还有数十名襁褓中的女婴。他们被遣送到灵州各地,作为灵州兵团的血脉,也作为那个诅咒的一部分。他们的后人世代以女单传,以此保持血统的正宗。东方后人再其父母圆寂之时,我会为其从灵州兵团后人中挑选一新娘,并为其在神殿内举行婚礼。他们作为东方家和灵州兵团的后人得到天神的祝福和保佑。二百余年皆如此……但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玉儿你。那是因为你的父母去世时,你还没有满月……”鹦鹉桫椤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根据东方玦最后用数万灵州兵团后人的鲜血的诅咒。也只有灵州兵团的后裔才能来到麒麟殿与东方后人结为连理,共守圣陵……”说罢,鹦鹉桫椤如同意味深长般看了看跪在那儿若有所思的纪冰清。东方玉也不禁恶作剧似的看了过去。纪冰清听到这里,迎来二人的目光。恍然大悟,道:“你这鹦鹉不要玩儿我,我早已有心上人了!东方大哥也是知道的!”说罢,脸已通红的如同熟透的苹果。见其窘态,东方玉呵呵,鹦鹉桫椤哈哈,原本紧张肃穆得气氛竟一扫而空。鹦鹉桫椤道“你这丫头!我桫椤天下何事不知,何事不晓?!单你那点破事儿瞒得过我!”见纪冰清要发彪,赶忙安抚:“要找你的杨影大哥,玉儿这笨蛋如何帮得上忙!还不得来求你的鹦鹉祖宗我?!”“杨影大哥现在何处?”纪冰清边问,边在心中赞叹这厮果然神通!!“小姑娘不要急,一会儿我自然会让玉儿带你去就你的杨影大哥!至于玉儿你……我相信上天总会替我指引你找到你的另一半吧……”震撼……第十次。血更多的从地缝溢出。离地面越来越近,门,柱子上的缝隙里已有血粘连流出。“有一件事我必须说,那就是大周的镇国之宝,用九州七色神土制成的九鼎神器——”鹦鹉桫椤恢复了它严肃得令人不寒而栗的声调。“明器!”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后,就在杨影身旁寸步未离,粒米未进的索清风几近绝望之时,杨影终于醒来,绝望的索清风也终于获得了拯救。“冰清!——冰清!——”杨影是喊着这样的名字惊醒的,是时满头大汗,青筋暴起,呼吸急促,如从梦魇中逃脱般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顺便吓了惊喜交加的索清风一大跳,几近昏厥。“冰清……女子的名字……”惊魂初定的索清风居然情不自禁的联想到。“这个女子如果不是他心爱之人,那便是欠他很多钱……”四目相对,当慢慢恢复平静却在注视着索清风的过程中瞳孔慢慢放大做瞠目结舌状的杨影再次开口时,索清风再次有了低血糖般的眩晕感觉。“索相?……”这个年轻人居然认出了自己……圣武历210年,靖文帝去世。中央在财力、人力、物力上对索清风的鼎力支持也就此终结。靖文帝之子靖武帝,在其继任之初还隔三差五偶尔派个使者去探望一下这个肩负涉及皇室兴衰之使命,任重而道远的才子索清风。之后,渐渐的,这个崇尚武力且有人定胜天精神的靖武帝再也懒得去理这个迂腐学子和这个迂腐学子背后的国脉气数之说。什么圣陵也好,什么永月山之国脉也好,彰武帝一点也不感兴趣。对他来说,与其相信天意,不如相信自己的百万铁骑。满腔热血的索清风因此渐渐失去了与皇室的联系,从此自生自灭。索清风也许要感谢靖武帝的唯物主义般的冷落,正是这种被冷落与对朝事不闻不问的荒山野岭的生活,让他和他的后人逃过了始于圣武历216年的那场“焚书坑儒”的浩劫。他的《大周地域志》也因此得以传世,在后世以“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姿态证实着“靖文盛世”的何其鼎盛。至于后来秉承其父好武恶文传统的彰武皇帝,因为对这个只有在帝王与其王储世代相传的秘密不知情,兼之更不会对什么地质勘探感兴趣,早就不知道索清风何许人也了,就算略有耳闻,也弃如蔽履,闻之唯恐污耳。就这样,曾经风光无限,红极一时的索相,索清风,不得不终老永月山下。只成为民间云游学者口中笔下的传奇。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传奇,杨影得以随其父杨烈在探山之前拜谒了索清风。那己是整整十二年前的事了,圣武历255年十月。那一年,杨影十三岁,索清风七十五岁。十二年之后,二十五岁的杨影一眼认出了索清风,而八十七岁的索清风看了整整三天三夜也没有认出当年的少年杨影。这,也许便是岁月的力量。…………“明器,与圣陵共同镇守大周国脉的九鼎神器。是我的师父,尼罗大师,用采尽天下九极(天下的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各有一极,兼之中心,并称九极。)的七色神土(七色神土是传说中开天地初,散落到九极的精灵所化。实体为浑然一体的巨大土质岩石,岩石颜色随一天时间变化七种不同颜色,是以得名。传说中补天之神曾用七色神土炼石补天。)炼铸而成。通体明亮,透明如水晶,因此得名明器。又因其为鼎状,故称九鼎神器。根据神谕,明器可守盛世二百年。可以说,明器已经完成了它对大周的使命。靖文皇帝的努力也使大周气势延续数十年。靖文帝为了使大周盛世能够千年不败,甚至派人来寻找传说中镇守国运昌盛的圣陵与明器。他不懂的是,后人自有后人造化。天意世势岂能为区区器皿所扭转?”说道这里鹦鹉桫椤不免再次慨叹。“现在,玉儿,天要你去辅弼新的英雄出世!但,你需要你祖先东方玦赤水和冰河那样的利刃。赤水和冰河也为尼罗大师所造。尼罗大师花了千年的时间从极寒极热之地寻找到两块天下无双的陨石,又花了千年时间将其铸造成两把锋利无出其右的神器。尼罗大师把它们交给了他的弟子,你的祖先,我的师兄东方玦,让他替天行道。那是真正的神之兵器啊!”桫椤神往,东方玉惊叹,只有纪冰清又在头痛:“两千年?!居然比这只成精的鹦鹉还能活!!莫非真有神仙?!”在冰清无限畅想以致头疼之际,再一次更猛烈的地震如约而至。几处大的裂纹血流如注,竟成井喷之势。脚下早已成为血气扑鼻的血水之池,连至天际,如海一般。纪冰清看罢呕吐不止。“已经第十三次地震了……”鹦鹉桫椤接着说“你们记着,这儿一共会震十七次,代表我大周十七代帝王。第十七次地震以后,大周气数尽。圣陵大门碎裂。麒麟会指引你们进入圣陵,取出明器。冰清,取出明器之后你们便去到山脚下去救杨影……”“去救?杨大哥出事了么?……”冰清急道。“有我在,没事的,放心好了。”东方玉安慰道。的确是种安慰。因为他和纪冰清一样不知道杨影在哪儿,处于什么危险之中。桫椤没有理会,继续道:“之后,玉儿,你乘麒麟去阿连赤山,找到一个叫剑池的老家伙,索取赤水刀,之后再去宁家,他们现在应该在云州丽水流域,找到冰河刀。冰河刀的刀灵已经脱壳,不过找到刀和刀灵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但剑池武功天下无敌,赤水与其相伴多年已至剑人合一的境界,你一定要小心!”“可剑池前辈能将赤水交还?”东方玉疑惑。“你祖父对剑池有救命之恩。并且他是在你祖父的指点下找到赤水所在。以你的面容,他自会相认。况且这老头已风烛残年,不久于世。应该会以之相还。万一小子执迷,汝可杀之!”师父的厉声凛然让东方玉心头一震。他还没有杀过人——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可万一徒儿不是他的对手呢?”“万一?”桫椤呼地放松神态道“万一中的万一,那便是万万分之一了,这种概率的事情从不在我桫椤计算之内……”纪冰清晕,东方玉汗……鹦鹉桫椤不管二人反应,顾自道:“取赤水后,你再去天涯海角找尼罗大师。将明器与赤水冰河交给他。尼罗大师会为你铸造一把新的神器,纵横四海无可相敌!至于剑池,以他的武功修为,你目前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有一点他不及你,那便是那把赤水刀!此刀剑池绝不会让之出鞘,但你可以!只要赤水出鞘,剑池必死无疑。但是你要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赤水出鞘!记住了么?”“弟子谨尊师父教诲!”东方玉应声道。纪冰清听桫椤这么说,微微放宽了心,见已涨至没膝的血液,再次呕吐不已。仿佛要把自己吐空般。血海的高度疯狂的上涨着,柱子与门上的血液也不断喷涌飞溅。血海仿佛要抑满整个空间一样,想到这里冰清不由窒息。一如在她的梦里。只是在梦里没有这般的呕吐…………索家村。穿戴整齐的帅哥杨影正在索清风家的厅堂里与索清风谈话。身上穿着索柱的衣服。不很合身,像个蹩脚的猎人。村民们早已散去,各回各家,来人既然是村长的故人。想必没什么问题了。大家心满意足。失望的大概只有索柱,自己不再是焦点人物不说,还搭上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真他妈的活见鬼,索柱事后总结道。索家村的一场风波就这样烟消云散,此后再也无人提及。更准确的说,是无法再有人提及。烛光下,微风习习,窗外万籁俱寂,偶尔几只蟋蟀逗嘴似的乱叫一气,忽地又销声匿迹。好个秋高气爽的夜晚。索清风已从故人相见的喜悦中渐渐平静下来。在问候杨影父亲的情况,以及谈论天下大事后,话题自然转到永月山。可让索清风失望的是,永月山中的种种,杨影的记忆竟如同被删除般一干二净。之前的事,杨影只记得自己计划从灵州进入永月山。如果这个记忆可靠的化,那至少证明杨影穿越了永月山,这倒是与自己先前的推断相一致。但只是如果而已,只是推断而已。除此之外,毫无意义。罢了,罢了,就让永月山的秘密永远成为秘密罢!我真的是老了。索清风想到。心头不禁涌起无限的苍凉感。同样失望的还有杨影。在与索相的攀谈中不时走神。冰清在哪里?她不会有事吧……忽然随着一声轰鸣,大地山崩地裂般抖动起来,外面刹那间千百把火把同时点燃般明亮,一股硝烟的味道扑鼻而来。有村民噩梦般嚎叫起来,但喊声很快被山洪般的轰鸣声淹没了。身经百战的杨影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这时他身旁那个历尽沧桑的老人无比惶恐的声音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是火山!!”……“呵呵”鹦鹉桫椤心满意足般的笑了笑。“好了,该嘱咐你的,师父都罗嗦到了。今后的路,还要你去走,师父不能相陪了。”“师父……”东方玉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何忽然这么说,但还是鼻子一酸。离别的话勾起伤感的情绪。如同一切电视剧里一切伤感音乐响起的时刻。……“玉儿,不必难过。这也是天意。你我师徒一场,已是缘分。正所谓众生无我,苦了随缘。如今你我缘尽,天各一方,师父不能再朝夕相伴,你一切都要好自为之……离别之际师父有一物相赠……”鹦鹉桫椤戚戚然道。这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对于纪冰清来说已经对出乎意料这四个字麻木了。但两个人还是惊呆了。桫椤用一只利爪将双目挖下。霎时双目所在,只剩两个流血的空洞。“把这个吃下去!”鹦鹉桫椤对东方玉命令道,“这是桫椤之眼,千里之眼。有了它,方圆千里内的事物能尽收眼底!你现在知道为何师父我‘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了’吧,哈哈……”“师父——”不等东方玉说什么,鹦鹉桫椤已将其双目丢进东方玉口中。纪冰清睹状一阵做呕。东方玉只觉双目一阵剧痛,昏厥过去。直直倒在血泊里。“东方大哥!——”是纪冰清凄厉的叫声。……岩浆,如同来自的地狱恶魔从山上呼啸而来,伴随滚滚浓烟。红光笼罩的山脚下,索家村的村民发疯似的奔跑,哀嚎……“逃不掉的。”索清风和杨影此时已恢复平静,面对永月山,索清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其赤红岩浆与滚滚浓烟下的真实面目。山势如此平缓的山脉!仿佛所有棱角都被熔岩覆盖削去般。岩浆伴随着大地的震撼与雷鸣般的轰鸣淹没了整个村庄,洪水猛兽般直逼索清风与杨影面前。二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东方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伏在纪冰清的背后。二人正骑在麒麟的背上,在麒麟殿内翱翔盘旋。脚下,早已是鲜红一片汪洋。波涛汹涌,血雨腥风,竟真如愤怒的海洋。血海已没过大门大半,还在疯狂上涨。留给他们周旋的空间愈发局促。纪冰清发现他醒来,急忙回过头,自己竟已泪流满面。想说些什么却已泣不成声。这时东方玉才发现鹦鹉桫椤已经不见了,心头一阵绞痛。“主人,”是麒麟的声音,一如心电感应般在东方玉的心里响起。“时间不多了,第十七此地震马上就要到来。你和纪姑娘作好准备,大门一破我们就冲进去。”话音刚落,一阵振聋发聩的轰鸣响彻宇宙。伴随着巨大的海啸。千疮百孔的大门轰然破碎。血海如同找到归处一样倾泄而入。说时迟,那时快。麒麟呼啸着俯冲而下。东方玉顺势,一把紧紧搂住一声尖叫的纪冰清,一把紧紧抓住麒麟的鬃毛。此时的东方玉已经感觉到自己视力的变化。透过重重阻障,他已经看到了圣武陵的最深处,通体透明发射出奇异的七色光芒的——明器。……几乎与此同时,圣京。正在御花园与皇后散步解闷的皇帝阮坚感到脚下的土地竟震动起来,周围的景致也随之颤抖。皇后宫女失声尖叫。皇帝只觉得胸口如被撕裂般一阵疼痛,呕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轰然倒下。……㈦重出江湖山洪。由血液构成的洪流猛虎归山般汹涌澎湃,追将过来。麒麟载着纪冰清和东方玉疾驰于洪流之前数步之遥。仿佛一个血浪打下来就会将他们淹没。圣武陵的踊路支离破碎,原本白色的光芒随着重四周墙壁裂缝中涌出的鲜血而不断黯淡。纪冰清再次感到梦魇般窒息的感觉。此时的她已经筋疲力尽,手足无措,生平第一次生出听天由命的感觉。唯一有所感觉的便是从后面抱紧她的东方玉的呼吸愈发凝重,肌肉紧绷。**的麒麟不顾一切的向前飞奔,无所畏惧。前方的大门依次轰然破裂成亿万碎片,渐渐的她也能看到最最前面那个幻化着七色光芒的神器了。愈来愈近。心中竟生出一种无比温暖的亲切的感觉。须臾,即至眼前。麒麟一声嘶鸣,横身而停。强大的冲力,使纪冰清有种飞将出去的感觉,还好被东方玉紧紧抓住。传说中的明器终于在眼前。放置在大周最伟大的开国皇帝圣武帝的棺柩之上。却远不及传说中那般宏伟。方正成鼎行,体积竟只有五六个成人的拳头般大小。来不及细看。东方玉拦之放入身后背囊。刹那,天崩地裂。圣武陵倾塌下来,血浪涌入,纪冰清连闭眼都来不及,便连同东方玉与麒麟一同被血海吞噬。眼前漆黑一片,窒息的黑暗,一如梦中。……就在杨影闭上眼睛等待炼狱般岩浆的淹没融化时,耳旁却响起了风的呼啸声。领口一紧,竟被什么提了起来。接下来便是奇异的飞翔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也就是几秒中的时间。当杨影准备无论如何睁开眼睛看一下时,却脚踏实地了。从脚底涌上全身的却是死里逃生的酸软感觉。伴着层层热浪,眼前火海一片。所谓人间地狱。一匹如同来自火海的火红色的高头大马停在眼前。马上坐着一个青年,怀里瘫坐着一位女子。青年周身散发着与赤马相得益彰的火焰般的热度。青年抱着女子跳下马来,血红的头发随之跳动,格外引人注目。蔚蓝的眼仁在火海和黑夜的映衬下奕奕生辉的看着自己。竟将昏迷的女子径直交给了他。是冰清!杨影随隐隐有所预感,但当他的目光落到女子脸上时,还是惊喜得差点欢呼雀跃!杨影双手将冰清显得无比娇小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腿一软竟顺势跪坐在地上。生离死别般的感慨涌上心头。之前的风风雨雨,即便面临敌人的千军万马的拼杀,即便面对几近疯狂的追踪杀戮,都不至如此刻这般害怕。此刻,杨影切切实实的感到了恐惧。自己是多么害怕失去怀里这个他所无比心爱的女人。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杨影这个堂堂七尺男儿一时竟也热泪盈眶。身后竟是一声喟叹。“索相!……”当杨影回过头来,看到索清风那熟悉而又苍老的身躯,完全没想到他竟也活着逃了出来,更是欣喜的叫出声来。索清风却没有看他。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个如同来自烈火地狱的男子。那双仿佛年轻了几十岁般的眼神里放射着前所未有的兴奋的光芒。周身也仿佛有强大自信般的气场散发开来。目睹索相如此的变化,连杨影都不禁心头一凛。“你便是永月山上来的?”沉默了如同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后,索清风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开了口。声音饱含喜悦与激动,那是找到了他一生所寻找的答案的喜悦和激动。男子点了点头,确定了索清风的猜测,至此索清风觉得自己被困惑了近六十年的人生终于彻彻底底获得了救赎。“在下东方玉。”男子上前施礼道。……当夜,东方玉把马让给杨影和昏迷中的纪冰清。自己搀扶着索清风,连夜赶路,终于在天明时,远远抛开了山区和森林的熊熊烈火。远远望去,仍有滚滚浓烟直上云霄。一路上三人谈了很多。生死之交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使三人畅所欲言,无所顾忌。东方玉讲了圣武陵,讲了东方世家,讲了自己选辅圣明一统天下的使命。索清风讲了自己的身份,讲了靖文帝的密旨,也讲了之前探索永月山的种种。杨影则着重讲了靖文盛世后他所知的一些历史,当然少不了东方玉在一旁补充,以及自己追随阮香吴忧白手起家南征北战一统灵、淄二州,和最后为了救冰清与之决裂逃入永月山的经历。谈到动情之处,三人皆唏嘘不已。恍恍然如同隔世。又走了大半天的路,到了一处乡镇。怀月镇。四人走了将近一天一夜的路,只是一路谈话,不觉时间流逝,至此才方觉疲惫不堪,口干舌噪。尤其上了年纪的索清风,虽早已被让到马上,仍不免力不从心。那是中途在纪冰清苏醒以后的事了。“叫它赤麟吧。”东方玉扶着赤红的骏马对纪冰清说。后者显然对东方玉发色和肤色的转变大为惊异。发色是血红色的,肤色则由原来的白皙如玉变成了更接近正常人的古彤。当然更难接受的是白色的麒麟不知如何变为了一匹肤色火红,鬃毛血红的骏马。蓝宝石般的双瞳和周身散发的气焰证明着它便是曾经的麒麟。不过与杨影重逢带来的喜悦当然远远超过了麒麟和东方玉的变化带来的困惑。此时的纪冰清苍白的脸上早已散发出快乐的红光,紧紧拉着杨影的手,不时对三人的对话插上几句。快乐的心情恐怕纵是麒麟变成的不是骏马而是癞蛤蟆也一点不会受影响。怀月镇是离曾经的索家村最近的一个集镇了。这点索清风是清楚的。东方玉无疑是带着他们走了一条尽可能的捷径。此时的索清风对身旁这个肩负着天命的东方玦的后人早就报着充分的信心了。他和杨影、纪冰清甚至已经答应追随东方玉一同寻找辅佐新的圣贤结束纷繁的战争,建立一个崭新的统一的强大国家。于东方玉,那是他的使命。于索清风这个亲身经历了靖文盛世的才子,更是抱着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坚定信念。而对于杨影,感情却复杂一些,一面是对于战争和杀戮的厌倦,另一面,半年的逃忘让他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那便是世界上没有与世无争的乐土,只有像靖文盛世那样强大统一的国家下,人民才能安居乐业。至于我们的纪冰清,此时早就不能离开杨影半步。也许个性张扬独立,但说到底,骨子里还是个需要爱人照顾的小女人。怀月镇此时却没了往日集市的热闹。地震使得镇上的很多房屋坍塌。街上来来往往的由官府衙役和医生到处搜寻死伤者。哭声,叫喊声,呻吟声,纷繁的脚步声成为小镇的主旋律。本想痛快大吃一顿的纪冰清不禁大皱其眉。东方玉却似早料到似的疾步上前,加入救死扶伤的队伍中,三人也连忙跟上。街道两侧搭起临时安置难民的帐篷。其中有两个半开放的大帐篷格外醒目,上面高高的飘着红色“医”字的白色旗帜,里面已经挤满了伤员,几个医生和医生的助理在里面忙碌着,呻吟声和痛嚎声不绝于耳。杨影叹道不愧为京畿地区,小小乡镇的应急措施都比其他州郡的城县来得及时有效。而此时,生在“宣统中兴”长在“靖文盛世”的索清风也在慨叹。不过他慨叹的是六十年前还繁华无比的京畿地区竟然破败到这般田地!医生之应急素质,医药之短缺跟六十年前也真真是天壤之别。虽是小小乡镇便可见一斑了。看来杨影所描述大周之衰败远比自己想象的还严重啊。二人各怀心事。东方玉已先一步踏入那个安置重伤员的大帐篷下了。精通医术的索清风自然不落人后,杨影和纪冰清略一犹豫也跟着二人进去跟前。重伤人数相当之多,且都十分之严重,单是手脚骨折的恐怕都被安置在另一个交轻病人的帐篷里。这里大都是腰部颈部甚至头部严重受伤骨折的,也有被大面积灼伤的,看来不光地震还发生了火灾。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可能头部受伤过重竟**抽搐起来,口吐白沫。旁边一可能是他妻子的妇人痛哭流涕的抱着医生的腿恳求一定要救救自己的丈夫。任医生助理如何拉都拉不开。其景令人辛酸不已。医生却也一筹莫展。这时东方玉大步上前,索清风紧随其后。另一位医生刚想上前阻止,东方玉已从一侧将右手放在病人的额头。索清风边伸手为病人把脉,边观察病人的表现,眉头紧锁道:“恐是颅内出血,另有肿块压迫脉络,要尽快开颅止……”最后一个“血”字还没说出口却愣在那里。原来奇迹发生了。只见东方玉放在病人头上的手发出柔柔白光,慢慢的,病人奇迹般的停止了抽搐,呼吸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原来那个无计可施甚至都打算用安乐死结束病人痛苦的倒霉医生本来对这个忽如其来的老头竟提到早已失传的“开颅”技术大感惊讶,又看到眼前的奇迹更是瞠目结舌,待他将目光从病人身上移到赤发碧眼的东方玉身上时,真是连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妇人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的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看了看医生和索清风,又看了看东方玉,一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开口说话的倒是东方玉,他点点头对索清风说“索相所言极是,现在他的内颅出血已止住了,压迫脉络中枢的血肿也在关键处消了一些,不过还是要开颅把肿块全部取出,否则恐无法痊愈……”东方玉边说边在病人后脑右侧画了一个鸭蛋大小的圆圈示意给索清风,就从这里开刀便可!”然后对那个呆若木鸡的倒霉医生说道:“请先生给索老做助手,不知可否?”此时,那个倒霉医生终于缓过神来,心想今天算是碰到神人了,赶忙作揖应道“在下谨尊先生吩咐!”索清风遂吩咐他命人准备火炉,利刀,锤子,钉子,棉布等器具耗材。立即准备开颅手术。东方玉则马不停蹄赶紧到别的床铺治病。其他医生见状赶紧尾随其后,听候指点为病人拿药、治病、手术、包扎。短短两个时辰过后,两个大帐篷里数百号病人竟都被医治一遍。索清风也成功做了三四个难度很高的手术,虽满头大汗,却颇有老当益壮的豪迈感。最神奇的是经过医治的病人并未使用麻醉草药,只经东方玉之手抚后,便都安然入睡了。各个医生都啧啧称奇,佩服不已。一直帮手的纪冰清杨影也获得病人和家属恩人般的礼遇,虽然疲惫,也顿觉救死扶伤的乐趣,与战场杀敌致胜自是大不相同。几人安顿好最后几个病人,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在医生、助手和病人家属的簇拥下往帐外走去。一边走,纪冰清一边趴在杨影的耳朵上道:“以后你也当个医生得了,看索相和东方大哥多帅啊今天!”索相看她可爱,不禁揶揄道“这么快冰清就移情别恋啦!”冰清却不否认,眨起眼睛道:“反正我不管,我纪冰清定要嫁个医生不可!……最好是个牙科医生!”边说边作向往状,让余人忍俊不禁,哄笑起来。众人刚出大帐,却被外面跪满的黑压压的人群吓了一跳。见东方玉等人出来,群众齐齐叩首道:“多谢仙人救命之恩!多谢仙人救命之恩!”饶是东方玉,也被这场面弄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纪冰清只觉血往上涌,为眼前的场面感动的不行。索清风欣然的捋着银白的胡须,昂首挺胸,一副仙风道骨的派头。唯有杨影脸色一暗,暗叫糟糕。因为在群众的眼里,东方玉奇异的外貌、神奇的医术以及悬壶济世的精神难免被看成仙人下凡。而按大周律历,向来对仙妖一说未置可否。索清风所在的靖文盛世因为比较开明,还有一些宗教活动,永月山也被民间认为是神仙居住的仙山。但到了靖武帝末期,因靖武帝对宗教仙妖之说深恶痛绝,故明令禁止。到了彰武帝,更是因为天象示警,仙妖天命之说四起而令彰武帝有理由对其大肆打击。圣武历229年,东福教一案,牵连万户灭门,死者数十万人。之后数年大周境内一切宗教都在大周律法的严厉约束下销声匿迹。东方玉的父亲东方瑾也是因为其异相涉及仙妖一说被重伤冤狱而死。天下进入乱世之后,大多数诸侯对宗教妖仙之说大多保留了彰武帝以来的严禁态度,以防邪教误国,妖言祸纵。控制着京畿地区的张静斋更是如此。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杨影才有如此担心。就在杨影大感为难之际。群众里最前排的一个身形富态官员打扮的人站立起来,对东方玉深揖道:“仙人在上,鄙人怀月镇镇长怀远。为表对仙人恩德的感激,在下想请仙人及各位辛劳医师到蔽宅下榻用膳,其心诚诚,万勿推脱。”未等东方玉开口,纪冰清抢先道:“既然张大人其心诚诚,我们肚子也其空诚诚,自然不会推脱,前面带路罢!”杨影本想反对,不过纪冰清已经答应,大家也确实疲惫饥渴不堪,也没再说话。怀远大喜,遂在群众的簇拥下将四人和一直奋战在救死扶伤第一线的几名本镇著名的医生请回家中聚餐。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个一直在给索清风作助手的医生,此人名为龚华,五十出头,居然是怀月镇最著名的医生了。“居然”一词是医生龚华的助手把这一信息告知索清风后,索相生出的感慨。镇长怀远是怀月镇最大的富豪。按大周吏制,乡镇一级的行政单位的主管基本是由本地拥有最多土地的大地主来担任(边防重镇除外)。按此标准,镇长(或乡长,二者完全相同,只是叫法有所区别)由州一级的地方政府直接下委任状,官阶不录入朝廷官禄体制,只有局限的行政权,和局限的民法司法权(涉及刑法和宪法的方面都要上报到县衙审理)。无俸禄,无官丁,一切开销都由镇长本家族自理,而所谓的镇衙役也都是镇长家丁担任。所以镇长可以说是官,也可以说不是官。当然当镇长决不是亏本的买卖,其权限能捞到的油水要远大于付出的开销,更兼之不像其它朝廷命官那样受到监察部门的严格监察,唯一要应付的就是相对来说很容易搞好关系的县官,所以基本上也可称得上潇潇洒洒的差事了。说话间,一行人就到了怀家大院。气派而坚固,后者是从在大地震中竟几无损害这点可以看出的。随行群众恭恭敬敬的揖在门外,等最后一个镇长家丁进入大门紧闭后才各自散去,开始重建家园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