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虎口逃生 二二他二十六岁才结婚,讨得那么一个妻子是多么的不易!在他的心里,妻子的身价重于他的身价;妻子的地位重于他自己的地位。 如果有人要欺侮他,他宁可自己受辱,而决不让他的爱妻受一点惊吓;如果他和妻子要牺牲一个他宁可自己牺牲而要保重他的妻子。更何况如今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他们珍贵的孩子。再说他生到这个世界上来,从小忍饥挨饿忍气吞声当牛作马,尝够了人间的辛酸,吃尽了世上的苦难。特别是这半年来,更弄得他父亲和二弟前后被打死弄死,又弄得他倾家荡产,如今连个小弟的下落都不明。到此,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他最宝贵的一样东西,——他的爱妻了。而彩凤,她又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贤慧,如此的体谅他、爱他,是多么的难得呀!一句话:她是他的**!可如今,黑无常竟背着他,乘他白天在他田里干活,偷偷的摸进来,来侮辱他的爱妻,来偷他的**!想把他剩下的惟一的一件最宝贵的东西也夺过去,这怎么能叫他受得了呢?又想到那黑无常,上次叫他背来一斗米,前天叫他拿来两元洋钱,当时他花言巧语地对他如此关心,原来却是为了笼络他欺骗他,那完全是一个圈套!而当时他竟会没有看破他还当他是好人。“哎!”他长叹一声,恨自己的愚昧,恨自己过分善良,相信了黑无常的花言巧语。他突然低下头去,用拳头使劲擂自己的脑袋:“嘿!我是个笨蛋!我多么傻呀!”他忏悔地说:“我差点儿上了他的狗当!”这时彩凤又抬起头来告诉他说:“是呐,前天他已经来过一次的,就是你拿洋钱的前一天,当时我没敢告诉你,怕你心里难过,他拿来了两元洋钱来叫我丢了出去-----这已经是第二回的了。”祥荣的眼睛瞪得溜圆,他怔怔地望了妻子一会,一切都明白了,气得他额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突出来咬牙切齿地呼呼地喘粗气。“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呵!这家伙下次还会来的-”彩凤默默地流着泪,担忧地向她丈夫诉说着。突然。祥荣立起身来,咬着牙齿从鼻孔里呼地长出了一口气,向外呆立了几分钟,他仿佛看见面色惨白嘴角流血的父亲对他说:“祥荣,你为人太老实,以后总是要受人欺侮的!”弟弟祥甫也生气地瞪着他说:“都像你这样老实,好甭做人!”是啊!自己是太老实太无能了,再这样下去自己连老婆都保不住了。“**儿子!”他气愤不过地骂了一句,又呼地出了一口长气,猛转身冲到灶间去,在鸡笼墩摸了一把劈柴的斧头冲冲地奔了出来,彩凤见他神情异常闻声赶快披了小棉袄提着灯盏奔了出来。见他气势汹汹捏着斧头要冲出去,吓得拦着他尖叫起来:“啊!啊!你要去作啥?你这是到那里去呀?”“我,我去找黑无常!”祥荣可怕地睁大眼睛望了彩凤一下,紧紧地捏着斧头柄,越过彩凤一下子拉开门冲出外面去。“啊!啊!你回来!你回来-”彩凤急得把灯一放赶快冲出去追:“你不要去啊--你,你去不得-”但是祥荣早已奔到村后往祠堂门口向罗家桥方向跑去了。外面冷风飕飕,剌人肌骨,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青蛙在已经起畈的田里咕哇咕哇地乱鸣,彩凤又怕又急,一边扣着小棉袄的钮扣,一边追出去尖声大叫:“你回来呀!你回来——你不能去——你弄他不过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到这时刻她后悔刚在自己不该告诉他这些情况。“你回来呀——!我求求你了!你回来——”这喊声震动了左右邻舍,阿木叔父子,阿木婶和女儿阿秀,贵法娘和阿二嫂、小兰以及前头门的一些姑嫂们都闻声奔了出来看:“咋啦!咋啦!彩凤,又怎么啦?”“谁跑出去啦?谁跑出去啦?”“奔到那里去了?”众人焦急地七嘴八舌地问。“他,他冲出去了,-拿了斧头,到罗家桥去了-”彩凤哭着告诉他们,并向老阿木说:“叔公,咬脐叔,你们快帮我去拉拉他吧!他要闯祸的--从来没有看他这样生气过,我要晓得他这样,不给他讲的,-”天墨漆大黑,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女人们拉着彩凤劝慰她,说不要紧的,他会回来的,老阿木和阿二等男人立刻奔到祠堂后面去罗家桥的方向的石板路上追祥荣。他们边走边喊:“祥荣!祥荣!——”可是祥荣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哎!老实人发怒性了!”他们一面念叨着一面跌跌绊绊地只顾往前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