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虎口逃生 六六一会,一阵扎扎之声,震醒了他,起初他以为是风,可仔细一听却不象是风,风吹过院子屋檐是一阵一阵的,可那声音却是连续的,风过去了它还在响,好像是老鼠在咬门窗,又好像一只猫在抓什么东西。他不去顾它,这没有人住的祠堂里,老鼠做窝是常有的事,如今没有吃的东西了,可能是老鼠在咬木头呢,他想。但是后来声音越来越响,响得超过了老鼠咬木头那么响,而且忽然丁蓬地发出很大的声音来,他吃惊了,吃力地拗起头来看,但黑糊糊的却看不清什么,“那可不是老鼠呢!”他害怕地想。“是啥东西!是鬼?”他虽然随大伙相信菩萨,也相信阴间可能有鬼,可是却从来没有看见过,所以他又不大相信。要真有,父亲这么含怨死去,应该会托梦给他,告诉他黑无常的那些阴谋,可是一个梦也没有。而且是鬼的话它何必这样抓门呢,一闪就可进来了,那么是人?是人只有黑无常他们,可他们有钥匙,何必这样撬呢?“对了,也难说,”他又想到:说不定黑无常是来暗害自己的呢,夜里悄悄的派人来把自己弄死,明天早上再叫小阎王开锁进来说是我自杀了,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黑无常这种人的心思是很刻毒的,手段是很阴险的,戏文上做的野猪林里那个奸臣高俅不是这样谋害林冲的吗?想着他振作地拗起身来,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门窗。忽然院子里“托”的一声响,好像有个人跳进来,他吓得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外面。“祥荣!-祥荣--”他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地叫他,可一时又辨不出是谁的声音,他不敢答,他继续仔细的听。“祥荣,你在啥地方-我是顺和呀--”“啊!是顺和?你-”他一阵惊喜:“噢,噢--”他兴奋地艰难地拗起头来回答。可他的脑袋和胸部被吊得透不过气来,说不出话来。听顺和又在外面叫,他躬下头去,困难地低沉地应了一声:“我,我在这里-”再也说不出话来。一会儿,罗顺和闻声便扎扎地拿什么工具,撬开了厢房的窗门,霍地跳了进来,他划根火柴照看,头仰上四处寻找,小声地叫:“祥荣,祥荣,你在啥地方?”“噢,顺和我在这里哪--”祥荣循着火光激动地叫。罗顺和抬头一看,祥荣被反剪双手像一只虾公一样吊在一根横梁上,心里不由的一颤,这伙人心真狠啊!这样吊着吊到明天早上还不被吊死?不吊死手臂也吊得残废了。他赶快在窗槛上解开绑扎着祥荣的麻绳,一手慢慢地把绳子放下来,一手抚着祥荣的身子。祥荣下到地上一下子竟站不起来向前冲了两步,罗顺和赶快把他扶住。“祥荣你还好吧?”罗顺和关切地问他。“顺和,真谢谢你了!”祥荣无限激动地对罗顺和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被他们抓进来我就知道了,当时阎金堂他们还在,我一时不敢进来。已经来得迟了,让你吃苦头了!”罗顺和说着一面又用随身带的小刀,嚓嚓几刀割断了绑着祥荣手上的麻绳,祥荣感到两只手一阵胀麻,他知道这是血在慢慢的回到手上去,好一阵,他感到两只手又有了知觉,他慢慢提提两臂,是不是还会动,他轻轻晃了两下,感到手臂还会动,一阵高兴,感到这两只手还不至于残废。他一面摸摸被绳子扎过账痛的手臂,一面无限感激地对罗顺和说:“顺和-要不是你来我可能活不到明天早上了--”说了这一句祥荣就伏在罗顺和的肩膀上痛哭起来 ,顺和赶快扶住他:“咱们同是长工兄弟,不要说这种话了。”顺和说:“你快逃命吧!啊!逃到远一点的地方去,这里你是待不下去了。上次栈房被烧,他已怀疑是祥甫干的,已经恨死了你家人,只是他一心看想你老婆才没有和你翻脸。如今你对他翻了脸,这杂种恼羞成怒还能放过你?”“可是我,外头没一个亲戚和熟人,叫我到那里去躲好呵?再说没几个月我女人又要生孩子了,我实在放心不下呀-”祥荣犹豫不决的说。“哎呀,祥荣,事到如今你不能顾那么多了,赶快逃出去避一避吧!没有亲戚给人家打打忙工,到一个地方随便找点活干干,一个人混口饭吃吃总是可以的。等以后慢慢再想法子吧,至于你阿嫂,你也顾不了了。要生孩子她这里还有姐姐在,她娘也会来看她的,你就甭多费心了,快走吧祥荣!再不走你自己性命也保不住了!”“可是,我就这样走?她刚刚还为我在后门口大哭大叫的,唉-我就这样走?”“你要想去看看她也可以,不过你得赶快去,快去快走!可不能让你老婆拖牢了,要不等到天亮他们发觉,你就来不及走了!”祥荣“嗯,嗯,”了两声,感到事到如今已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到外头去避一避了。这时候他不免又后悔昨晚自己的莽撞。如果当时不奔到罗家桥去找黑无常,他现在不是仍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待在彩凤身边的吗?但是又一想这口气实在难咽 ,而且事已至此懊悔也没有用了。他于是决定马上回芦苇漕去和彩凤告别一下,即刻就走。“快走吧!”罗顺和又一次催促他:“你要去芦苇漕 ,快去!”“嗳,顺和,那你也得小心啊!明天他晓得可能也会怀疑你的。”“我一个人单单光,光光单,不怕他们什么,你快走!”祥荣含着眼泪又对顺和说声感谢的话,就和罗顺和告别,罗顺和不放心地直把他送到村后的河漕头才回宿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