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强征暴掳 二二这会张芝青带着小阎王和王阿五来到贵法家门口,见大门开着只关着矮门,张芝青便伸进头去往里张望了一下:“喂!贵法在家吗?”贵法娘不知是专门坐在这里恐怕像小阎王那样的不速之客光临来找她儿子呢,还是像平常那样喜欢在这里潮湿的烂泥地编草帽,席草不容易断。此刻见黑影一闪,门前一暗,有人走到她门口,她警觉地抬起头来看,见门前站着的是身穿玄色上衣头戴宽边泥礼帽的张芝青,后面跟着腰吊驳壳枪的阎金堂和倒背着长枪的王阿五等乡丁,不由的一惊。“嗯。”贵法娘望了他们一眼,这么响了一声继续打她的草帽。安辈份张芝青得要叫贵法娘谓太婆,叫贵法谓爷爷,可是人穷了,好像辈份也卖掉了,张芝青叫贵法直呼其名。贵法娘不敢直呼张芝青名字,但也不愿叫他什么保长,就随口回答:“又有啥事情啦?”贵法娘说:“贵法上会给你们拉去做了一个多月民工,才刚刚回来呢。”“要收治安费呢,治安费!”张芝青说。“又是啥个治安费不安费-我早两天不是已经给你讲啦,我家贵法给你们拉去做民夫,屋里一个铜板也没进账,全靠我老太婆打点凉帽籴点细糠来度日,还要叫我拿什么户口捐、治安费,你叫我拿啥东西给你们呢?”“你家户、户口捐不解,这回治、治安费又不肯出,”张芝青望了站在他身旁的小阎王一眼说:“上,上头怪罪下来,你,你可莫、莫怪我!”这时小阎王挤上前,恶狠狠地睁大牛蛋眼瞪着贵法娘说:“你妈个老太婆!前天我看见你在乡公所籴户口米,就没钱交户口捐治安费?”说起籴户口米贵法娘愈加生起气来,她前天和彩凤两人轮流拉着永芳, 到慈善局去籴户口米,——实际上还只籴一些发霉了的高梁米,说是要籴米的人都得先到西成桥去抬米,她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彩凤又拖着一个孩子,虽然她们诸多不便,人没吃饱也没力气但是她们还是咬着牙齿轮流着去抬。抬得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可是抬了老半天,等到她们拿着抬过米的签子回到乡公所慈善局去籴米时,阎金堂他们竟说籴完了,没有了。她对阎金堂说我们已经抬了半天米了,难道就白抬了?苦苦恳求让她们籴几斤,结果阎金堂和姓王的那个事务员瞪着眼睛说:“抬了米就一定可以籴吗?已经籴完了有啥办法!”硬是一斤也没籴给她们,还臭骂了她们一顿,因此此刻贵法娘听小阎王提起籴户口米的事来气不打一处来。“是啊,亏你们还三日两头来收什么户口捐治安费!前天乡公所籴户口米,我拐着小脚特地奔的去,整整排了一天队,又给你们抬了半天高梁米,等到我们籴了,你们连一粒碎高梁都不肯籴给我。这会还来收啥个户口捐治安费,要这户口有啥用?要这户口捐治安费派断命用场!”“他妈的!贼老太婆,你敢骂人?老子揍你!米没籴那钞票不正好交治安费?快拿出来!”“享!我辛辛苦苦起早落夜一花一花的凉帽做来是专门给你们做户口捐治安费的?你们乡公所不籴米给我们,我就饿死给你们看啦!早就叫我到别地方籴细糠来吃了,如今我是一个烂白板也没了!”“妈的,你这个刁老太婆--”小阎王气得破口大骂,咬牙切齿,正想推开门冲进去打贵法娘,这时睡在前间的贵法在里面问:“阿妈,你在和谁说话呀?”“喏,还有谁呢,又是乡公所这伙人来要啥治安费什么的。”“哦——”贵法披着一件破夹袄趿着一双破鞋爿睁着一只独眼蹒跚地走出来:“嗯,我给你们抓去给东洋人当差做了一个多月工事,一个烂白板都没进账,我娘都快饿死啦,还哪来的锡箔灰给你们呀!”张芝青一见贵法在屋里不由的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张贵法是个烂芋头,不好吃。上次派他到集仕港去修工事,也是叫小阎王他们来‘请’他去的。自己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会他见贵法出来,忙把身子一让,让小阎王上前去和他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