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强征暴掳 四四当他们一行人背着长枪,挑着箩筐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时,正好遇着彩凤提着一只水桶走过来,她大概是去河埠头打水的。看见这伙人过来,斜瞪了他们一眼,装作没看见似的,就扭着头走过去,小阎王仔细看了她一眼说:“喂,你不是张祥荣老婆吗?正要找你呐,走!到你家拿治安费去!”“屋都叫东洋人烧光啦,你们还来收什么治安费!”彩凤没好气地一边走一边说。“屋烧啦,你人依旧在这里住着嘛,人住着就得要收治安费——喔,我记起来了,他妈的,当年你丈夫逃走后你家还欠着罗乡长一百多元的壮丁费,至今还没还过,今天这老账新账要一起算!”提起往事彩凤更加生气,她愤怒地瞪着小阎王说:“你还敢提我丈夫的事,我还没问你要我的丈夫呢!你们当年把我的丈夫抓的去,至今无影无踪,你们把我的丈夫到那里去了?我没向你要我的丈夫,你还想来要这什么壮丁费!”“哈哈!你这个娘们果然厉害!你竟敢倒打一耙!你那个土匪老公早跑掉了,你如今还要来向我要你的丈夫!你这个土匪婆,你这样讲以为我可以放过你了?没门!——伙计们,走!进去搜!”阎金堂带着王阿五等两个乡丁立刻推开草棚的柴门,角角落落的搜寻起来。彩凤也赶快着急地跟进去。屋里虽然没啥值钱的东西了,可她的孩子在屋里。他们这样凶神恶煞地进去要吓着孩子的,而且破箱子里还有着火后,姐姐和震海等送的她和孩子穿的几件旧衣裳 ,这些家伙闯门进去像强盗一样是什么东西都要抢的。于是她赶快奔进去阻拦。小阎王见她跟进来,他带着乡丁们走得更快,跑在彩凤前头,就一脚踢开柴门风风火火地闯进去。坐在床边小矮凳上的三岁永芳被吓得惊恐地大哭起来。“永芳,永芳,妈来啦,莫哭!莫哭--”彩凤扔了水桶奔进去抱起孩子气愤地坐在搁铺床沿上。小阎王睁着牛蛋眼骨碌碌地在这间极其简陋低矮的小屋子里转溜了一下,见狭小的屋子里除了墙角落里一坛狗头灶,和上横头一张用竹榻搁起来的搁铺床与床边当作桌子用的那早旧破木箱外,确实没啥东西了。最后他的眼睛停在了那只已经脱了油漆的旧木箱上逼视彩凤着说:“怎么样,你自己交呢,还是我们动手?”“你没看,这屋里空荡荡的,还有啥东西好给你们?”彩凤紧紧地抱着吓得哭都不敢哭了的永芳说。“哼,没有钱交,东西也行。这箱子里总还有些东西吧?拿东西来顶!”小阎王牛蛋眼盯着那只旧木箱凶狠地说。“里面是几件冬天里穿的破棉袄和小孩子用下的几块破尿布你们也要?”“看过!”小阎王说着向王阿五一点头,示意王阿五动手,王阿五便提起枪托来要敲。彩凤急得忙放下永芳奔过来护着说:“就剩下这只破箱子了,这都是邻舍亲戚送的几件旧衣裳,难道你们也要拿去!”“哼,你是鲍家湾倭老板的女儿,我不相信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要打开来看过明白。识相一点,你自己打开锁来给我们看!”彩凤抱着孩子动也不动。“撬!”小阎王命令王阿五,王阿五提起长枪用枪托“嗵!嗵!”两下就把箱子盖敲开了。小阎王伸手到箱子里一掏,高兴得笑了起来,里面竟还有半箱子半新不旧的女人衣服和孩子衣服。掏着掏着还掏出一些男人穿的旧布衫裤来,“哈哈!原来你男人还在这里!我把你男人的衣裳拿去给罗乡长看,你窝藏罪犯,又抗交治安费,罪上加罪!”说着把那些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的衣裳全都掳了去。彩凤急得赶紧来夺:“你们不能拿去呀!这些都是邻居家送的一些旧衣裳,都是我和孩子要穿的呀——这些男人衣裳是我丈夫的,是他在家时换身布衫裤。难道人叫你们逼走了,放在家里衣裳也有罪嘛?”但是小阎王那听得她这些话呢?不顾彩凤叫着哭着来夺,小阎王和王阿五硬是夹手把这些衣裳都夺的去丢进王阿五挑着的那担箩筐里。彩凤想着这些衣裳都叫他们拿去后,没有一件换身布衫裤了。还有她丈夫那些衣裳,这是她丈夫唯一一些留下来的纪念物,他们也给她抢走。她哭着撞着拼着命去王阿五的箩筐里夺,但一个女人怎能夺得过几个男人呢?“妈的,王阿五,快挑着走!走!”彩凤看王阿五把担子挑走,急得赶快奔过去追赶,王阿五飞快地挑出去一边跑一边用手推她,她追上去拉着箩筐不放,王阿五猛一挣扎挑着箩筐飞跑,她大哭着,披头散发,跌跌绊绊,紧追不舍。一直追到河对岸田畈里的田塍上,还奔着跟着拉着王阿五挑着的箩筐不放。断后的小阎王见状恶狠狠地骂她,用脚踢她,板着枪机威吓她,她还是疯了似地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追赶。最后一次被彩凤追赶上挑箩筐的王阿五的时候,小阎王竟无耻地去扯彩凤的裤子,害羞的本能使彩凤赶赶紧去拉护自己的裤子,王阿五乘机就挑着箩筐跑掉了。彩凤又急又气坐在田塍上大哭。当她被贵法娘等邻居们拉回来时,她的孩子都已被惊吓和哭得咽过气去了。贵法娘和阿二嫂等都来劝她:“彩凤,只得想开一点了,我家连一口镬爿都叫小阎王挖去了呢,嗨,这世道真不是人过的呀!”彩凤抱着永芳坐在搁铺床沿上呆呆地望着那只被掏空的破木箱气愤地伤心地哭过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