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强征暴掳 七七她于是开始寻找绳子,奇怪,她这会心里很平静,仿佛在做一件平常的事情,好像做针线生活时寻找绕线板或顶针似的。“苦不下去了,熬不出头了!”她长叹一声:“人生在世早晚总要死的,像我这样再活下去也没啥意思了,还是早点回去少烦恼。”她寻着了一条旧箩头绳,那是上次贵法捆火烧场基的柴火绑来的,虽然软脱脱的,她使劲拉了一下却很牢固,估计足能挂住一个人。然后站到破板箱上去,把绳子挂到梁上打上死结,然后跳下来,再把箱子移开点,拉过狗头灶边烧火用的矮凳来小心地站上去,伸手拉过绳套试试,正好扣着下巴。她又跳下来,伤心地呆顿顿地抬头望着它,仿佛在下最后的决心。她迷迷糊糊终于又站到烧火矮凳上去,准备伸手去拉绳索套进她的脖子去。谁知她的脚一抖,那条踏着的小矮凳一晃,她从凳上被晃下来,小矮凳被拐倒在地上,发出“拍!“一声响亮的声音,把睡在**的永芳惊醒了,他转身摸妈妈,不见妈妈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也似乎从朦胧中醒了。“阿囡!永芳-你醒了--阿囡--你饿了-----我的阿囡---”彩凤忙走到床过去看孩子:“阿妈在这里呢,你莫哭-”孩子听见了妈妈的声音便停止了啼哭。她把永芳抱起来,让他坐在床边沿,摸着火镰火石,打着了火,点起了幽幽的菜油灯盏,在淡幽幽的灯光下,她看见了孩子长着乌黑头发的大脑袋、黄黄的小脸上刚刚哭过挂着泪珠,一对依恋、担忧和懂事的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是那么的叫人爱怜和同情。她一下紧紧地抱住他,叫声:“阿囡-”脸贴着孩子的脸痛哭起来,眼泪哗哗地流在孩子的小脸上和头颈里:“囡呀,咳呀!妈妈刚才怎么会想到那条路上去了呢!”她一边哭一边向孩子诉说着:“哎,永芳,妈妈真糊涂啊!刚才妈是昏了头了,想到啥地方去了!怎么只想到自己,不想想你!是啊,还有你呀!妈如今不是单是自己一个人,妈一走可要连累你了呀,妈如果死了你靠谁去呀?-你可是你爸爸的亲骨肉啊!是张家的一条**啊!也是阿妈的心肝宝贝呀!妈妈怎么忍心舍得丢下你呵-”“东西拿去就拿去吧,衣裳抢走就抢走吧,妈有你这个小宝贝以后什么都会有的,他们抢去那些东西也发不了财的,没了这些东西妈不相信就活不下去了,--嘿,看妈妈当时有多傻呀!“永芳,看妈妈的心有多狠啊!妈妈做人多糊涂啊!鬼迷心窍啦,刚才要不是你哭起来,你妈妈的头颈就套进绳子里去了,就完了呵!这回可是你救了妈妈呵!你当时不哭妈妈这回已经完了-妈妈从今后永远不离开你了,永远永远的和阿囡在一起,顾你爹来也好,不来也好,阿妈永生永世再不离开你了!妈妈再苦再难,也要想尽办法,就是讨饭也要把你拉扯大-”她这样喃喃地向孩子诉说着,紧紧地抱着他,流着泪疯狂地吻着他,吻他的小脸,吻他的额头,吻他的温暖的小手。仿佛这孩子不是老在她身边,是她一时不慎丢掉了捡回来的,而且仿佛她是第一次发现她的孩子是如此可爱,他长得浓眉大眼、圆圆的小脸儿和挺挺的小鼻子多像他父亲呵。是啊,这孩子如今是张家的一条独苗苗啊!他爷爷和大叔叫黑无常打死了,他小叔在后埠桥战斗中英勇牺牲了,他爹如今也不知在不在这世界上,如果他有一日挣扎回来,不见了我,不见了孩子,那会叫他心里多难过啊!“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好歹要把孩子拉扯大!”当年他临行时的嘱咐犹在她耳边响起。“是啊,我一定要把这孩子扶养成人,为了他爹,为了张家后代,为了报仇,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把这孩子养大,我受苦受难也要活下去。”由于精神和身体的极度疲乏,一会,她抱着孩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她还把她的孩子搂得紧紧的,嘴里还喃喃地说着“我一定要把孩子养大,为了他爹,我也要含辛茹苦的把他养大。但不知他爹如今在那里呢?他何日能回来?她在睡梦中又想念起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