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缴械小阎王 三三夜,黑糊糊的没有月亮,偶而从云隙中露出一两颗星星来,偷偷地窥视着人间的秘密。在通往芦苇漕河对岸东南畈已割进晚稻的田塍小路上,黑越越的走着七八个人,他们匆匆忙忙慌慌张张,悄没声响,又不打手电,不说话,只能听见悉悉簌簌脚踏田塍的声音和因不时踹空踩到田里去的小声的骂娘声,有人埋怨带路人不走大路走他娘的这种倒霉小路。“妈的,叽咕什么!马上就到了!”带队的头头回过头来骂了一句。大家都不响了。这伙人除为头的那个腰上系着一支驳壳枪外,其余的都像倒背扫帚柄似的挎着一支长枪,其中有几个腰里还系着麻绳似的东西。他们就是九龙乡乡公所的特务班。为头的那个带短枪的就是乡队副阎金堂。一会,他们便来到芦苇漕村前的河塘边,要过小桥进村时,阎金堂在一个车盘头的树荫下,把大家叫弄在一起,他抚着两个乡丁的肩膀低声对大家说:“弟兄们,今天进去大家要机灵一点,要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千万不能让他们跑掉!今天若能抓住张祥荣这一伙人,乡长要好好偿一偿我们呢。这是罗乡长亲口给我讲的。回去以后乡长还要为我们接风。吓饭老酒都叫阿昌老头准备好了。谁他妈的胆小怕死,临阵脱逃,放走了张祥荣这伙土匪,老子就对他不客气!几个红脚杆土三五没有啥好怕的!大家听到了没有?”“嗯,有数啦!”黑暗中有几个七零八落的声音回答。“有数,就按计划行动。”于是七八个黑影,就悄悄的分两路鬼鬼崇崇的弯腰低头从村头粪缸边向村里窜去。黑越越的小村十分安静,此刻仿佛已经沉睡了,没有一点响声。也看不见从屋里壁板缝中钻出来的灯光。在那动乱的年代,危险的时势里,村里的人们都早早的关门,早早的熄灯睡觉了,入夜还点着灯不引起过路的土匪、游吃队注意?从村前窜进来的其中一股四五个人,过了桥,顺河漕头就很熟悉的向村后祠堂后面的一间孤零零的小屋奔去,看见这小屋里还有灯光,立刻把这小屋前后左右四面围困起来:“开门!开门!开门!-妈的快点开门!”窜进来的那帮家伙把破木板做的那扇大门敲得直晃荡。“谁呀?”这时里面的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慌不忙的回答。“他妈的!快来开门!”阎金堂又敲了两下发火的骂。“你们是啥人呀?”里面那个女人回答得十分沉着,似乎还带着责怪的语气。“来查户口的!快点开门!不开就撞进来啦!”“半夜三更的,还查什么户口!”里面一个女的提着菜油灯盏走出来不高兴地说。听见拔门闩声音,捣门的人身子一闪,赶快向两边躲开,仿佛里面突然会跑出来一只老虎把他们吃掉似的。门开了,但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左手拿着一盏菜油灯盏右手遮着灯光的年轻女妇女。“不许动!”躲在右侧的阎金堂伸着短枪立刻如临大敌似的大喝一声,可是身子却依旧躲在门外,只把那支驳壳枪的枪头伸进去对准那妇女。年轻的女人怔了一下说:“吓人捣怪的,你们到底来作啥?”小阎王就着灯光伸出头来,战战竞竞地向小屋里四周张望了一下,见里面没有别的人,就一把抓住那年轻女人的臂膀厉声的问:“张祥荣呢,张祥荣!”“放开我!”女人大声斥责着,那声音是那么威严,毫无一点恐惧和胆怯,阎金堂听了倒怕了起来,真的放开了她,倒退一步。彩凤见了他们进一步喝问说:“嗯,又是你们!你们半夜三更又来作啥?”阎金堂也不回答,先把一个躲在右侧的乡丁当作遮拦推进去,见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大着胆子,按亮手电筒,在小屋的角角落落,眠床底下,灶头脚边到处乱照,可是那简陋低矮的小屋里除了那一张搁铺床和床边曾被他撬过的那只破木箱,就再也寻不出啥东西了。“你男人呢,你男人?你男人张祥荣到哪里去啦?”小阎王瞪着牛蛋眼大声问彩凤。“哎哟,怎么今夜你们又想来抓他嘛?”彩凤毫不惊慌地回答。“嗳,嗳,--不,不,”小阎王看一时抓不到人忙闪烁其词地辩解地说:“我们是来问问的,听说你男人回来已经好多日子了,据说他当了游击队长,咱们乡长今夜想特地请他去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