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缴械小阎五 六六臊狐狸一面罗哩八嗦地拉扯着,一面拉过一把单背椅子来请祥荣就坐,一面拿了一块抹布和垃圾簸箕到里间去。“祥荣太公,我去倒杯茶来,太公,你坐一会喔!”“不必,不必的,”祥荣厌恶地皱着眉头阻拦她说:“保长呢保长?能不能请他来一下?”“太,太公-”臊狐狸见祥荣的手伸向屁股后面去摸垂着皮头的快机枪,吓得差点儿把提在手上的簸箕掉下:“他,他出去了-”“哦--”祥荣本想戳穿她刚才明明看见他走进里间去,怎么一下子出去了,只把两眼锐利地瞪着黑洞洞的后间。“嗳,嗳,刚才,刚才还在,才出去一会,大概走邻舍去了。”臊狐狸侧望着祥荣锐利的目光,料想刚才她男人已经在门缝里让他看见过了,心慌意乱地搪塞着,拿抹桌布的手哆索着。“太,太公,你,你是不是找他有啥要紧的事体?”她弯着描过细细的眉毛,谄媚地对祥荣试探着说:“你,你如有要紧事情找他,我马上去叫他--”“事体倒也没啥大事体。”祥荣又向里屋望了一眼说:“我回来已经好些日子了,一直没见保长,今天抽空想来,看看他,有些事想和他通过气,交换一下意见,既然他不在,那就算了。”臊狐狸听祥荣这么说,忙说:“嗳,嗳,我去叫!我去叫!不,不,我去寻!他总在近坊上的,太公,你这么忙特地来找他,我去把他找来。”她这才提着簸箕和抹布不安地走进里间门洞里去,祥荣默默地望着她。同村里的人家,那家人家屋有几道门,后门在那里,门朝那个方向都是一清二楚的,何况祥荣在她家做过五个月吃过饭。自然更清楚。张芝青家的后门走出便是村后的竹笆园,再出去就是田野畈,张芝青怎么会从那里走出去串邻居呢?他估计他就在那屋后竹园里躲着。看没啥危险会出来的。果然,过一会,张芝青故作匆忙的样子从前门盘了回来,后面跟着他老婆。“啊,啊,是祥荣太公在,我,我刚刚出去,不巧,不巧,叫,叫太公久等了!久、久等了!”张芝青进来低头哈腰的说。“哦,保长来啦!”祥荣从椅子上欠了欠身子说:“夜饭吃过了?”“嗳,嗳,吃过了!吃过了--太,太公,你也吃过了吧?”听得祥荣坐下去时手枪碰着橙子上响了一下,张芝青吓了一跳。他侧面看见了张祥荣腰后拖着皮条的快机枪。不由使他恐惧起来。“也吃过了。”祥荣回答他。“人,人呢?”张芝青用眼睛寻他老婆:“快,快倒茶!快倒茶!”见他老婆已经进里间去,一面在桌旁坐下,一面惴惴不安地望着祥荣说:“听,听说太公回来,已经好,好久了,您 、您 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这晌我、我正好不在,要是在,我也早过来看太公了。不想太公倒先到我家来看我,嗳,嗳,惭愧!惭愧!还得请太公多多原谅!多多原谅!”“那倒不必,保长,看来这响你很忙哪!”祥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张芝青的脸一下子白了起来,似乎已听出了祥荣话中的弦外之音。“哪里,哪里,不忙!不忙!前天我去走亲戚-----”他心里惊慌地说着,手哆嗦着去长衫袋子里摸香烟,眼睛望着地上,摸呀摸呀摸了老半天才摸出一包皱巴巴的“老刀牌”纸烟来,困难地抽出两支一支先递给祥荣说:“太公,抽烟,抽支烟!”“我不会!”祥荣伸手把他挡回去。“抽,抽支没关系嘛-----”张芝青再一次把那一支香烟递过来,他的手指颤抖着仿佛发着寒热。“莫客气,我真的不会。”祥荣坚决地把他推回去。“我在你家做过长工,你几时看我抽过烟了?”“太公过去倒是不会抽,我想现在作兴会抽了-”张芝青呐呐地说着只好把那支烟放到自己嘴里去,把另一支烟再插到瘪瘪的香烟盒里去。然后摸出火柴来给自己点烟。可是他捧着火柴的手老是不听话地跳动着,点了好久才点着,样子显得十分尴尬,幸亏这时臊狐狸搬茶出来救了他。“太公,喝茶!”骚狐狸弯着腰,毕恭毕敬地把一细瓷碗的焖碗茶递了过来。“好,谢谢!”祥荣欠了一下身子接过来摆在桌子上。然后在张芝青面前也放了一杯。这是臊狐狸过去招待黑无常的茶具。显然今天臊狐狸把祥荣也当作了贵客。没有喝茶习惯的祥荣把它放在一边也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