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在四明大地34 兄弟相殘七七臊狐貍一時愣了:“這是咋事體?一時里又這么急,夜里去做生意?如今兵慌馬亂的年月,要到城里去做什么生意!還要帶布衫褲?你出去不回來啦?撇下老娘我一個人在這里-你,你安的什么心!”張芝青正想與她分辯幾句,一面自己動手開箱子拿鈔票,忽然聽到樓下嘭嘭地敲起門來,他一下子蒙懵了,“啊,來得這么快!”嚇得在屋里四處亂轉,把臊狐貍也嚇得渾身打顫。她眼睛瞪瞪地看著丈夫這般驚慌的神色,聯想到早兩天叫她到處打聽三五支隊消息。前天響了一夜槍聲,人們傳說后埠橋三五支隊一個中隊叫國軍全部打死了,當時她就對他說過你不該傷這么大的陰德做這種缺德事,如今看來一定這事體叫三五支隊知道了。“啊,啊,你給人家曉得了?他們來抓你來了?”“你快去!快到下面幫我去應付一下!就說我不在,走親戚去了。”張芝青嚇得面無人色驚慌失措地對他老婆說。“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好羅!”臊狐貍也嚇得躲在一旁說:“好好的人不做,偏要跟那個鴉片鬼去搞歪門邪道,今天弄出禍來你要害老娘羅!”“嘿也!我求求你啦!你趕快到前門去給我應付一下。我從后門出去,讓他們沖進來不得了!難道你還是讓我死了,你當孤孀的好?”臊狐貍沒辦法了,只得不情愿地戰戰兢兢地提著美孚燈摸下樓去。“誰呀?深更半夜的,都睡了,有啥事體嘛?”“快來開門!請保長出來一下,我們有些要緊事體要找他商量一下。”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呵,這聲音不是后埠橋打死的哪個羅順和-”張芝青跟在臊狐貍身后嚇得魂不附體。“哦,等一下,”騷狐貍聽了那聲音緩和地回答:“他昨天走親戚去了,還沒回來過呢,有事請明天再來找他好不好?”“不行!我們有要緊事情,一定要今晚見他!”來人口氣非常強硬。臊狐貍沒有辦法,只得慢吞吞地磨蹭著拖延開門的時間,同時一手遮掩著美孚燈的亮光,讓張芝青在陰影里悄悄地先溜下去。這時張芝青一手在衣袋里揣著一疊鈔票和洋錢,一手腋下夾著一個包袱,眼睛驚恐地瞄著前門,躡手躡腳地摸下樓來,他來到前間哆哆嗦嗦地望了前門一眼,趕快穿過灶間來到后門。他來到后門邊,悄沒聲響地彎下身來從門縫里往外張望一下,怕他們在后門也兜著人。但只見此刻后門外黑叢叢的茂密的烏竹林,風吹竹葉簌簌地響,猶如無數怨魂在那里凄惋地傾訴和窺視著他的行動,張芝青不由的一陣恐懼,一時里竟嚇得不敢開后門。但是此刻前門敲得越來越響,他老婆已經捱不過去了,一疊聲地應著“來了!來了!”就要去開前門。他只得提心吊膽地趕快去拔后門門閂。他輕輕地把那門閂一拔開,身子躲在門背后,顫抖著慢慢拉開一條縫,大著膽子,向門縫外去張望時,見門外依舊是簌簌的竹葉聲,沒有啥可疑形跡。雖然一片漆黑令人恐怖,但前門越擂越緊再不走就逃不出去了。前門一開,來人就可立即抓到他,于是他只得硬著頭皮打開后門跨出門檻去。沒有想到他剛跨出一只腳,他的兩只胳膊就被兩只有力的手拉了出去,同時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嘿,知道你會從后門出來的!”“啊!那不是羅順和的聲音嗎?”他立刻想起他已在后埠橋被打死了,他嚇得混身打抖,抬頭一看,在那暗糊糊的夜色里,倆個高大的黑影威武地立在他的面前。“呵,那不是羅順和和張祥甫嘛!天哪!他們來討命來了!”他頓時嚇得頭如巴斗,汗毛直豎,骨酥筋軟地一下子癱跪在那里。抖抖擻擻地說:“啊!啊!順順和先生-----祥甫太,太公,公-----饒饒我吧-----請你們饒饒我--我也是被逼的呀!不是我要來故意害你們的!是,是羅震山叫我去報告的呀-----我明天,一定到保國寺去替你們打水陸道場,超渡你們的屈死亡靈早升天界-”“哼!你當老子已經死了!”忽然那個“冤魂”說起話來,“老子命大,還沒有被你打死呢!”“啊-呵-”張芝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這一嚇比碰到真正的冤魂還要恐怖,頓時使他魂飛天外。接著他聽見左邊那個威武的黑影憤怒地對他說:“哼!張芝青,你不打自招,你出賣了十中隊的三五支隊指戰員,喪了那么多人命,打一場水陸道場就能解脫你的罪孽了?血債必須用血來還!-你不要弄錯了,我不是祥甫。祥甫是已經給你們害死躺在后埠橋了,他也不用他的陰魂來討你的命,他還有大哥在,還有無數沒有被你們殺絕的抗日戰士在!”“啊,啊,呵,----是祥榮太公-----饒,饒命吧-祥榮太公,再饒我這一次吧!啊-----后埠橋不是我去報告的呀,-----這是誤會-”他意識到自己剛才嚇昏了頭,錯把活人當成了陰魂,以至說漏了嘴,想趕快收回去,但是說出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哼!剛才你對我阿弟陰魂是怎么說的?”張祥榮嚴厲地申斥他:“不用賴了!即使你剛才沒說這些話,我們也已經曉得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做了這樣大傷天害理的事還想隱瞞?何況是害死了那么多抗日戰士!即使你殺一個人也跑不了-我問你,今夜你又到哪里去了?”“啊呀!今夜我沒出去過呀!祥榮太公,今夜我實在是沒出去過-”“哼!為后埠橋的事體你已經賴不掉了!想再賴這一點還有啥意思!”“祥榮太公,我是真的沒出去過呢,我真的沒出去過呀!我,我夜里喝了一點老酒,頭有點昏沉沉的就早早的睡了的,-----”“甭裝啦!”羅順和大聲喝斥他:“羅震山老婆已經全部供認了!剛在你和羅震山一起謀害了羅震海。你才從羅家逃出來的!喏,你慌慌張張從泥路上奔來,你的鞋底上的爛泥還在,你還賴到那里去!”羅順和把手電照著幾個新鮮的泥腳印對他說。張芝青嚇得渾身顫抖著再也不敢言語了。“你們好狠哪!真夠厲害的!”羅順和申斥他說:“昨天才去報告突擊營殺害了三四十個抗日戰士,這回還想再來個殺人滅口,想把羅震海也結果掉!”“啊呀!啊呀!羅先生,羅同志,你莫聽‘死蟹’亂講呀,我今夜當真沒去過羅家,羅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是一點也不知道呀!”“哼!那你身上的血跡又是從那里來的?”祥榮用手電一照他白布衫袖子上的一塊鮮紅的血跡說:“嗯?”“呵,這,這,這-”張芝青望望自己身上的衣裳,他后悔剛才自己太慌張了,沒有換一件衣裳。他的眼睛耷拉下來。“你老實交待,不說立刻就斃了你!”羅順和把黑亮的手槍在他面前一揮。“噯,噯,莫打我!莫打我呀-我這就說--羅隊長,祥榮太公-----我本來就沒有害三五支隊同志的心的,太公,你原本對我也是不錯的,是嘛?我這都是叫羅震山壞蛋逼的呀!自從上次你們襲擊羅家橋被你們訓一頓之后,羅震山一直對你們懷恨在心。后來你們成立了自衛隊,三五支隊任命金士昌為內鄉長之后,有啥事情都喜歡找士昌先生,他更懷恨你們,怨你們,時時刻刻要想報復你們!要殺祥甫太公,殺害祥榮太公,還想殺害你——順和先生。逼著我到處去打探消息-----我,我是被他真正逼得沒法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