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卷土重来;四“加!再加他一块砖!看他还会不会骂?”这又是黑无常愤怒的声音。听到贵法又惨叫一声再没有声音了。“啊哟,难道贵法叔给弄死了?”彩凤心里害怕地想:“唉,贵法叔呵!你没叫日本鬼子打死,想不到还会死在他们手里--对贵法都这样弄他,对我愈加要折磨了。”彩凤默默地想:“亏得祥荣跟着三五支队大部队走了,要留在这里给黑无常抓住那肯定是没命了!”她默默地作好思想准备。黑无常肯定会拉她去拷问的。可她当时想,她这样双身的人总不至于再用刑罚拷打她吧?可是如今见对贵法受伤的人都叫他坐老虎凳,肯定明天对她也会上刑???。上刑并不怕,大不了一死吧!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完了!这个孩子完蛋,而家里的大孩子以后没爹没娘的又叫谁养呢?到时候两个孩子弄得一个也不剩。我怎么向他爹交待呢!他爹日后回来又多难过呵!想到这里她又眼泪汪汪了,她的心痛楚极了。可是为了保孩子,难道他们问我什么,我就告诉他们什么做软骨头嘛?这是愈加对不起祥荣了。对不起牺牲在后埠桥的阿叔了。更对不起党了。她决不能这样做!宁可牺牲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决不能做软骨头!做叛徒!要这样她还算是祥荣的妻子嘛!还算是三五支队的家属嘛?还算是共产党员嘛?去年曾听小魏对她说过,年仅二十二岁的李敏烈士被国民党抓去,在漳村被敌人绑在柱子上戳了十几刀都不向敌人低一下头,临死还高呼共产党万岁。此刻李敏烈士的光辉形象又出现在她眼前。李敏同志也是女的,而且她比我还年轻。她在敌人面前能这样勇敢坚强,我为什么就不能学一点呢?想到这里她坚定了意志鼓起了勇气。“黑无常,你来吧!我已经作好了准备,等着你!”约莫夜里九点钟光景,彩凤又饿又乏,头昏眼花地靠在墙边养息的时候,听见钥匙孔里一阵索朗的响。“来了,来传我了。”彩凤想着。不等到他们开门叫唤,便自己先托着墙壁慢慢地撑起身来。果然,门一开,小阎王威严地站在牢房门口喊:“鲍彩凤,出来!”一面用他的三节手电筒在牢房里乱照。彩凤瞪一眼小阎王,双手拢一拢蓬松的头发,扯一扯老是要翘起来的前面的衣襟,默默地跟着他走。小阎王把她带到一个设有栅拦门的大厅里,首先引她注目的是靠屋柱旁边的是一条宽阔的像杀猪似的大凳子,哪条凳子下面还放着一叠砖头,凳子旁边是一把盛辣椒水的黑色铜茶壶。彩凤过去听阿木叔说起过,她公爹就是用这种老虎凳给折磨死的。昨夜贵法“喔唷,喔唷,”叫呼着没错,就是用这老虎凳在折磨他了。她心里一惊,今天这一关是难过的了。抬头一看,黑无常已经坐在了一张八仙桌横头。抽着烟悠闲自得。这有一年多没见,黑无常养得发胖了,比那次在罗家桥狭路相逢时精神了许多,他戴着一顶崭新的宽边泥礼帽,穿着一件咖啡色的直贡泥长衫,下着一条玄色哔吱裤子,脚踏一双也是崭新的皮底黑泥鞋子。旁边还坐着那个白胖的冯事务员,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本簿子和笔墨纸砚之类的文具,看样子他是录供的。一见彩凤进去,黑无常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斜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冷笑一声响起公鸭子似的破喉咙沙哑地说:“嘿嘿!我们的妇女主任!你没有走嘛?没有跟你的老公一道走?”“上去一点,乡长问你哪!”小阎王把她推到黑无常的桌子前。彩凤被小阎五推得打了一个趔趄,拧住了脚,立在了距离黑无常五六步的地方,脑袋高傲地侧向外边。罗震山望着她高高挺起的肚皮和仍旧十分清秀的脸面,想着过去自己几次三番要和她相好,她却拒不沾身,那次在罗家桥狭路相逢时还和她丈夫一起痛骂自己,今日终于又落在自己手里,不由的讥讽地对彩凤说:“祥荣嫂,看来你日子过得很不错啊!又要生儿子了?”彩凤被说得一阵脸红,但一想她又不是偷生,与其他人相好怀的孕,是她丈夫给她怀的孕,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便斜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生儿子也有过错嘛?这是我丈夫的孩子!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