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父债子还 九因为背脊上被打得血痕斑斑,看这孩子又幼小,想着他父亲受委屈的往事,如今被国民党逼得去了北方,孩子家里孤儿寡母的,老薛根产生了一种深切的同情,一种慈父般的感情。当时又是他给介绍史家去的,要不是到史家去放牛路上不碰到黑无常他也不会到这里来,自己又是当年他父亲的工友,觉得自己对这孩子有责任照顾好。刚才没有照顾到,自己来迟了一步,叫孩子吃了这许多苦头。他感到心里对不起祥荣。对不起祥荣嫂。晚上就把孩子接到自己**去睡。“哼,说我包庇,包庇就包庇呗!穷人包庇穷人有什么,理所当然!”老薛根在心中说:“还有像你这样!做黑无常帮凶,凸着眼睛,穷凶极恶,一天到晚骂长工打看牛娃,他们对你有什么过不去?心生得这么狠,将后没有好结果的。”夜晚回家,老薛根到厨房向三阿婶弄来一点雄黄和菜油搽在永芳的伤痕上。由于伤痕在背脊上,晚上睡觉不能平躺,只能侧卧,半夜里永芳瞌睡迷朦的又平躺过去,碰着受伤的背脊痛得叫唤起来。老薛根被惊醒,一面安慰他,一面就扳着他的肩膀,再让他侧着睡。为恐怕他睡着了又忘记,又要习惯地翻身过去,他就干脆用一只手固定搂着他。当他要翻身了时,干脆把他抱起来侧向另一边。他自己再翻过身去。用另一只手搂着他。第二天,老薛根早上又给他搽了雄黄菜油。中午休昼时又帮他割了牛草。碰到阿三又嘱咐阿三一下:出去放牛时照顾一下永芳。“薛根伯,这还用你讲,我知道。”阿三说。因为昨天老薛根已经和他吵过一顿,矮子二妹想着田里生活都要他领着去做,也不敢太得罪老薛根,对他“包庇”祥荣儿子的事情,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在老薛根的关心照顾下,永芳背上的伤意算慢慢的好起来。半个月后,割早稻开始了。罗震山家稻田多,割早稻时除了已有的长工长年外,又雇来许多从外乡来的临时割稻客。过去江南农村,割早稻时是一年里的一个重要关头,早稻熟了割得越快越好,早把早稻割出来就可让嵌在早稻缝中的晚稻长好。而割早稻又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最是辛苦。长工忙工们都忙着割稻了,看牛娃这时节工作性质也变了样,从平常的看牛割草转为拖稻草。牛有了割上来的还新鲜碧绿的早稻草吃,可以暂时不割草;放也可以少放了。让它车车水或者休息休息吧。现在罗家矮子二妹在割稻季节,除几个大看牛娃们叫他们到田头送送点心外,一些小看牛娃们都叫他们到早稻割出的晚稻田里去拖草束。原来这地方种的是早晚稻两季,不像现在种的都是连作稻,割了早稻再插晚青。过去插早晚稻苗的时候前后没差几天,先插早稻苗,过一礼拜再把晚稻苗夹行嵌在早稻缝中。但早稻两个多月就成熟了,在早稻成熟时,晚稻秧却还是青苗,所以在割早稻时,为不妨碍晚稻秧苗成长,早稻割掉稻草就要及时从晚稻缝中拿出来。割稻的人只把早稻割掉,把稻草上的谷子打下来,把稻草束就地扔在晚稻缝中就不管了。于是这管田头的人得想法及时把这些稻草都弄出来。同时还因为当年农村把这早稻草派大用场,这早稻草既能在冬天喂牛、垫牛栏、搓草绳,又能烧饭烧菜等有很多用处。而弄这些稻草的任务就落在放牛娃们身上。这拖稻草的任务是一项非常麻烦和辛苦的农活。大人们宁愿去割稻不愿意去拖稻草。因为那刚刚割下来的新鲜稻草又湿又重,把它拖上田塍上或河塘上来,着实要费一把劲。靠近田塍边的稻草还好拖,而放在稻田缝中的稻草,那就要在烂田里跋涉着一脚一脚地跨着晚青把稻草先从田中央拖到田塍边上,然后再从田塍上把它们拖到河塘边沿或就近的坟滩上。拖的时候阔一点的田塍还好拖些,狭窄的田塍就不好拖,人循着田塍走过去,两手拖着的稻草就要滑到田塍下的田里去。那稻草束便一面拖一面在田角边骨碌碌的打转,带着你的两手一起转;把你的手臂也跟着扭过去。因此你得不时的放下来不时的换手。拖到河塘边沿或坟滩上之后,他们还得一束一束把它们竖起来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