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乡长来了 二至于一些大老板们自然更紧张了。九龙乡有十一个保,——相当于现在的村——每个保有五六个自由村,每个村都有三两个种几十亩的老板,有的大村有七八个大老板。一些在城里和外地开店开号的工商业地主,本来就不住在乡下,如今有的连家小都带走了,把乡村里的家当,托给了亲戚族人去管,剩下一些田地和空房子也不想要了。由共产党去处理吧!有些解放前像张芝青那样做过坏事,陷害过三五支队和民兵的,作恶不少的,在东洋人和国民党时代做过大佬的,当年三五支队没有惩治他,在国民党时代又神气过一阵,知道共产党来了过不了门,已经在解放前就悄悄的逃到上海香港去了。而那些土地主们,一来放心不下他们的家当,二来也没地方好去躲避,三来有的自己觉得也没做过啥坏事,只是雇过一些长工、忙工的,剥削一些是有的,关系不大,也就老老实实的蹲在家里听天由命。但有时看见穿黄衣裳的解放军工作组也总不免也有点凄凄惶惶提心吊胆的。但是九龙乡乡长大地主罗震山也没有逃。还在罗家桥。他为什么不走呢?这是经过他再三考虑的.权衡下来觉得还是留在家里看看再说.黑无常罗震山在上海有亲戚,有好几个叔伯兄弟在上海做生意,他的女婿在上海一家很大的绸缎棉布店里当经理。虽然女儿死了又娶了别人,女婿总还是女婿。他本可以到上海避一避的,许多亲戚朋友也都这样劝他过。但是他考虑了再三还是没有去。他在乡下的家产太多了。当然,如果单是为了一些田租他还是可以走的,在各村的几百亩大田也无所以谓。土地嘛,反正想藏也藏不了,你要分就去分。将来国民党来了还不照样是他的?难办的是自己种着的一百多亩田,养着十几头牛和一群鸡鸭猪羊,十几付牛犁车盘等一大堆可动的家产。再加历年积存的十几万斤稻谷,栈房里的几百缸老酒,以及大大小小的几十间房屋和几十套古老的家私,这许多东西,他怎么也舍不得丢掉呀!城里的两爿店他顾不着了。由他兄弟管着,他是不去管他了,他原本不大管的。可罗家桥的那份家当是他从祖上承传下来的,从父亲手里又传到自己手里,特别是这十几年来自己又费了多少心计,才弄得有这今天这样的规模。这可是他家三代人心血累积起来的,难道如今共产党来了就白白扔给那些穷光蛋?他实在是不甘心!再说去上海亲戚家里,到底是寄人篱下,那有在自己家里舒服?再说共产党真的能蹲牢嘛?穷光蛋真的能坐天下嘛?他还真的不相信,他要看过明白。当年抗日战争时期那些个穷光蛋也神气过一阵嘛,成立什么自卫队,民兵组织,搞什么二五减息雇工加工资呀什么的,也闹得蛮凶的。后来怎么样?蒋委员长从峨眉山下来,一声令下也只好老老实实撤走。共产党只靠穷人,排斥乡绅贤能人士,能成大业嘛?何况老蒋并没有完,只不过是一时的失策,他们还在舟山群岛,那里和这里只一水相隔,要来一个晚上就攻上来了。更何况南方的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福建、台湾等地还没有被共产党占领呢,蒋委员长当年是从广东办黄浦军校起家的,广东是他开始发迹的老土地,说不定他又会坐镇广东,重振旗鼓,来一个第二次北伐,把共产党消灭,那时候这里又是他们的天下了。他相信这次让共产党打过长江来,那是国民党一些将领软弱无力所造成,这完全是委员长一时用人不当之故。只要老蒋重振旗鼓,亲自指挥,尚有几百万大军,又有美国作后盾,是一定能够反败为胜的。这里奉化溪口是他老家和祖宗坟墓所在地他决不会轻易放弃的。他也考虑过共产党来了会不会把他杀掉?他前后左右都想过,虽然他当了多年国民党乡长,结冤不少人,特别是抓壮丁和派民夫,间接的丧了性命的也有;可是由于他手段高明,处理得当,一般只是在后面策划策划,直接由他出面杀害的还没有过。后埠桥的事,他曾出过主意,但是出面是张芝青。是张芝青去报告;是张芝青去跟踪;如今张芝青已经被处决了,已经死无对证。三五支队虽曾对他有过怀疑,警告过他,但到底没有人直接找过他。以后解放军派人来,外省外地人,又不是本地人,他感到是不会掏老故了。日本人在时他虽也当过乡长,替日本人办过一些事情,可是这样的乡保长多了。为这些事要杀当过乡保长的,个个都可以杀。至于三五支队北撤以后,他为追查共产党又抓过一些人,如张祥荣老婆和张贵法等人逼供吊打是有过一些。但没有丧过他们一条命。再就是他侄子罗振兴的事情,振兴到梁山伯庙教书后,帮国民党抓过两个共产党分子,据说两个共产党在杭州关了一年,又拉回来和一个四明山的共党头子陈安中一起在西草马路叫国民党打死了。但是他侄子罗振兴没过多久也让共产党在居关山打死了呀!这可不怪他的事情。他们也抓不到他的把柄的。只是悔气,他现在这万副家当没人继承了。将后只能给兄弟了。但宁可给兄弟也总比给共产党强。这样看来他没有直接的血债。共产党不能对他怎么样的,若他们乘共产党来了要报仇要算账,顶多也只吃点苦头吧,吃点苦头而能保持财产不受损失,他宁可吃点苦头了。如果逃走倒真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了。没有罪也变成有罪了。因此他决心留来。像打牌九似的,他决心冒点风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