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斗霸大会 一黑无常几天来忧心忡忡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那是派阎金堂到后俞家桥大坟滩暗杀工作组后的第三天,他正在楼上房间里坐卧不安地趿着鞋爿走来走去,香烟屁股已经堆满了烟灰缸。八点钟光景忽听有人在楼下大门口轻蔑地唤着他的名字。“罗震山呢,罗震山!叫他下来!”“前天事情查出来了?”黑无常吓得身子一晃,差点跌倒,顿时大惊失色,忙又侧耳细听。“他,他不在-”只听他老婆“死蟹”怯怯地撒慌说。“不在,你撒慌!人家昨天还看见他在屋里的,哼!我们要上来搜过!”“不,不,??,他生病了呢,正困着爬不起来-”“死蟹”见拦不住只好说实话了。“笨蛋!没用的东西!”黑无常在楼上骂老婆,一面只好应老婆撒慌的话赶快躺倒**,拉起被子蒙头蒙脑盖起来,还匆匆忙忙的拉开小厨抽屉找了块手帕把额头包起来。一会,一阵达达达楼梯声压过“死蟹”的叫唤声响上来,黑无常钻在被子里头簌簌地发抖,呻吟声叫唤得更响。“罗震山!莫装病啦,快起来!快起来!”一个熟悉的后生的声音在床边大叫。“呵,呵,我,我头痛呵-嗳,嗳,-”罗震山在被子里闷声回答,把呻吟声叫唤得更响。“黑无常,你起来不起来?”另一个后生拉拉他的被子暴躁地叫他。罗震山怕被被子拉掉露出马脚来,忙伸出头来看,见两个穿着破棉袄破单裤腰扎一条破布条的后生。背着一支九九式步枪,斜挎着子弹带十分神气地站在床前。那两个后生是芦苇漕的村的民兵队长张小根和付队长张祥海。黑无常认识他们,上半年都在他家做五个月的。“喔唷!喔唷!喔--是你们两位--快请坐!快请坐!我,我身体不好-”黑无常赶快抬了抬头颈,强装着笑脸客气地招呼他们,一面吩咐后面急跟上楼来的“死蟹”:“快倒茶!-----你,你赶快去弄点心-”“嘿,少来你那一套!以前你不把我们当作人看待,今天我们也不稀罕你的臭茶!赶快起来跟我们走!”民兵队长张小根上前一步用枪逼着他。“张,张队长,我,我实在爬不起来呀-我,我头痛得厉害--”“你们有啥事体,这么急叫他?”“死蟹”上来赶快站到丈夫床边卫护着说:“昨天晚上他又拉又吐,闹了一夜,那里还爬得起来!”黑无常“喔,喔”地大声呻吟着皱着眉头痛苦地向他俩点点头。张小根怀疑地看了他一会,突然伸手一把揭开包在黑无常头上的手帕,往黑无常干瘦的脑壳上一摸说:“脑壳头一点也不热,装死!”“喔唷!喔唷!我肚子痛呀!我的肚子像抽弄一样痛呀-----”黑无常忙把头缩进去挣扎。张小根更加疑惑地张弄到他的头边看,只见他头颈里还衬着长袍的领子,他猛掀掉他的被子看,见黑无常身上穿着的长袍和棉裤都没有脱,说明这是刚刚睡下去的。气得他跳起来叫:“莫装死啦!赶快起来!”“死蟹”急得赶快来为丈夫开脱:“他,他怕冷,特特地让我套上长袍和棉裤睡的。”“嗨,还是快点起来吧!莫叫你阿爹发火!”祥海把枪一挥说。黑无常只得抖抖擞擞地起来,一面哆哆嗦嗦地穿着棉鞋,一面抬头对两个民兵队长说:“呵,我,我实在是人不适意呀-这样起来脑壳就轰轰的响。”“你走不动我们背你去!”民兵队长说。“啊,啊,那怎么敢!那怎么敢!--不知你们两位要我到那里去?”“叫你到农会去一趟,又不吃了你!”“喔,是,是,”黑无常的眉毛稍稍松开来:“请问两位不知农会叫是我啥事体?”“哼!你走到就知道了!”“不知农会开会在那里,我走到走不到-----”黑无常又进一步试探。“就在芦苇漕村,近近的。他娘的,你磨磨蹭蹭的快点走!”祥海又急躁起来。至此罗震山放心了,他心里说:“看来那不是为暗杀的事。他就对哭涕抹泪站在一旁的老婆说:“我若夜里不来你给我送条被子去。”“嘿,不会叫你过夜的,快走吧!”黑无常就对他老婆说:“那就算了,”接过“死蟹”递过来的一条毛线长围巾和帽子,只得悻悻地无可奈何地跟两个民兵走了。走到门口,村人们都悄悄的来看,只见黑无常灰头耷脑地被当年他家的两个长工两支枪押着走着。但是当他走近时他们又远远地避开,只在后面窃窃地私议。在黑无常来到之前,斗霸大会的会场已经在芦苇漕祠堂里布置好了。为什么斗霸大会会在芦苇漕村召开,这是因为芦苇漕村受罗震山迫害的苦主多,同时这里的会场比较大。祠堂大厅中央用过去在八月里给梁山伯庙出殿来的菩萨坐的两条特别长的长橙,再搁上从神位面前脱下来的四五块长门板,便搭成了一个像演戏的戏台似的简便台子。台的前面还用三支毛竹搭起了一个门字框,上面挂着一条蓝布横幅,横幅上四张粘得棱形的白纸上,写着“斗霸大会”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这是村小学陈老师写的。陈老师经过调查之后,发现他在家乡只几亩薄田租给人家收一点田租,主要生活原还是靠教书,解放前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所以工作组和农会的人都蛮相信他的。村里有文化地人少,叫他出来做点事,他也很高兴为农会效劳。其余各处的屋柱和墙壁上还贴着几条兰色和白色纸条标语,上写着:“农们兄弟们团结起来!向封建势力猛力开火!”“打倒大地主大恶霸罗震山!”“罗震山不投降,就叫他灭亡!”“有苦诉苦,有怨诉怨!”“要回我们的劳动成果!”、“中国共党万岁!”等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