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斗霸大会 四黑无常昏昏沉沉的回到家里,连衣服和鞋爿也没脱掉,便一头倒在**。“死蟹”默默地走上来,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表现出她对丈夫的怜悯和凄惶,默默倚在床边待了好一会。她不敢动问他,因为罗震山从来不和她谈正经事,何况此刻他又在气头上,问他更会叫他生气。可是他毕竟是她丈夫,她的当家人,她的生活的依靠。他作为一个妻子她觉得还有义务要关心他的。看他和衣斜躺着呼呼地出粗气,连鞋都没脱,她便蹲下身去轻轻地替他脱鞋。谁知道罗震山竟然把脚一挑,那只穿鞋的脚尖差点踢到她的的眼睛上,而且猛翻转身来愤怒地瞪着她大骂:“你给我滚!”“死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立起身来站在床角边委屈地哭着说:“你冲我发脾气有啥用,我又不是共产党!”“哼。你是死人!”罗震山毫不怜悯地瞪大眼睛骂她:“三老太婆投共产党了你都不知道!”“三老太婆?投共产党?”“死蟹”揩揩眼泪,愣怔地望着丈夫喃喃地说:“昨天晚上,她说头晕要去睡一会,后来就没来过。我以为她病了,她,她怎么会去投共产党了--”“哼!我说你是个死人!真是死人!你去看看?现在她还在她房间里没有?”“死蟹”不相信地真的要转身走下楼去到长工间隔壁小屋去找三阿婶,罗震山又大吼一声叫她回来。“你算啦!贼出关门,现在还去看什么?她都在大会上控诉了我-你这个‘死蟹’!她不在为什么不早点来告诉我?难道你一点看不出来?我要知道她去投靠张祥荣他们,我早就敲断了这死老太婆的脚骨!”“死蟹”骂了一句:“这个死老太婆!”又默默地陪了黑无常一会。她见他手脚身体都没有受什么伤,还会发这么大脾气,知道他刚才不过是气的,就下楼给他去整饭烫酒,他还没有吃过夜饭呢。黑无常见“死蟹”下楼去,依旧仰面躺下去长吁短叹,也不想抽烟;他感到他的胸脯像胀裂似的闷,仿佛有铁环紧箍着,闭上眼睛眼前又显现几百只高举拳头的手和几百双愤怒的眼睛,耳际又响起了那震耳欲聋的“打倒大恶霸罗震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呶吼声。“说我罗震山是恶霸,我恶在那里,霸在那里?”他轻轻地念动嘴巴,愤愤地骂:“你们给我做长年、做五个月、做在三个月,你们都是自愿来的,我又没强迫你们过!”“该死的三老太婆,家里的事,族里的事也吃里扒外地拿到大会上去讲,你那十几亩田能自生粮食?十多年来我给你吃的,给你穿的,这些不都是我用钱给你买的?你不满意有啥话不好对我讲?一下子跑到这批穷光蛋地方去,跑到共产党那里去。都六十多岁了的老不死的也去赶时毛也去入农会。”“什么儿子死了也怪我!媳妇死了也怪我,你儿子是自己生病死的,你媳妇是自己不想活了吊死的,又怪我什么?说什么是我**她,诱奸她,当年你怎么不讲?她自己不愿意我能强迫嘛!嘿,什么黑罪名都挂到我头上来,还要把田产都拿了去。我看你怎么去种!我看你如今一辈子靠农会去吃饭!一非辈子靠农会去养老!靠农会去替你送终-有朝一日共产党走了,我看你这死老太婆怎么下场!”“还有这个张祥荣的臭婆娘,他娘的,不要脸的贱货!这种事体也竟敢拿到大会上去讲,讲我几次三番调戏她什么的,这有什么!这种事体也大惊小怪的,你不愿意就拉倒嘛,寻死也是你自己找的,也算一条罪状,哭涕抹泪的来控诉我。至于你阿公老成章又不是我打死的,是他自己回家想不开死的嘛,怪我什么事!说我那晚抓你丈夫也有罪,他上门来拿斧头要来劈我,我不把他抓起来他就要和我拚命呢。“三五支队走了以后的事,那也是上头压下来的,能怪我吗?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要怪只能怪国民党!如今他们逃走了,扔了我们,才有今天这样的祸害!“哼!当年都怪阎金常这饭桶,没把你弄死!也怪我良心太好,以后没来寻着你,如今你倒翻过来来弄我来了。“哼,臭娘们,还当上了什么农会委员!妇女主任!这么神气活现起来!有什么!还不是靠你当了共产党的老公张祥荣的牌头!”这时他的眼前又出现那站在后台斜背着驳壳枪的沉着威严的张祥荣。“婊子儿,都是他!这家伙!嗨!悔不该当年没有下狠心把他除掉!如今回来成了大患。别看他默声不响的自己站在后面不出面,仿佛是个旁观者,这一切都是他亲手策划的,张贵法,郭后发不过是他操纵的两个傀儡。他和北佬们样样都布置好了的,不过叫他们在台上跳跳,手段还真厉害!“嘿,阎金常这小子真没用!那夜叫他去把他干掉,结果只把一个小北佬的手臂打一个洞,连张祥荣的一根毫毛都没碰着。如今这家伙却反过来加倍的害我。发动这么多人来斗争我,还把我当做恶霸。还要叫这批穷光蛋骂我、斗我,批我,按我的头,用脚踢我、打我,叫老子像瘟生一样向他们低头,向这些穷光蛋们下跪,向我吐唾沫。简直不把我当人看待。当作一个罪犯,当作一个贼和强盗一样。想我罗震山从出娘胎被人爱护受人尊敬,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奇耻大辱!什么时候叫人这么作弄过呀?就是当年东洋人在时,日本军官龟田都对我客各气气的。如今这批穷光蛋这样侮辱我,糟蹋我,叫我在众人面前坍这么大的一台!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