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攻克南坎陶勇和吉洛对七团路上这一仗十分满意。彭德清一到苴镇地区季家园,陶勇告诉彭德清:“内线同志报告说,日军召开了紧急会议,正在商讨如何加强防御问题。”政委吉洛说:“这就是说,他们顾不得再搞什么‘扩展清乡’,快完蛋了。”按战前部署,七团在南坎战役中的任务是攻打南坎,但陶勇告诉他,七团的任务改为打援,原来的攻坚任务由程业棠的特务四团担任。如皋警卫团负责解决鲍家坝和八总庙等伪军据点,掘东游击队和民兵则负责运送弹药、救护伤员等。彭德清领了作战命令,怏怏地回到驻地部署下一步的作战方案。按常理应当用七团主攻南坎。因为七团的攻坚能力是最强的。他们打车桥前正而八板地练过攻坚,又经过打车桥的实战。陶勇和吉洛改变部署,估计是让经过一场血战的七团有个缓气的时机,同时让生力军特务四团攻坚以增加胜算。——耙齿凌一战,七团打死日军中队长加藤大尉以下近百名鬼子和一百余名伪军,但也牺牲吴景安副营长以下九十七名官兵。副团长张云龙、参谋长俞炳辉也是有些失意,不过后来乐观起来。——打车桥时,一团打援的地方成了消灭日本鬼子的主战场,难道这样的好事就不会轮到七团也享受一次吗?作战部署的改变乐坏了特务四团的官兵。车桥战役中,特务四团没捞到仗打;后来粟裕命令他们从宝应西安丰镇南下到四分区,他们先后两次打下童家甸据点,但只能算是一些小仗,不解渴啊。接到作战命令后,团长程业棠、副团长舒雨旺、参谋长康昌荣等人,根据地方党组织提供的情报,对南坎据点守敌的兵力、工事设施、武器装备及地形,反复进行了侦察核实。南坎靠近黄海,是一个有两百多户人家的海滨小镇,也是日伪篱笆封锁线最东面的一个重要据点。这里设有一个大检问所,驻有鬼子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连,兵力不到两百人,加上一些伪“清乡”机构办事人员,共有三百人左右。但是南坎工事坚固,武器精良,弹药充足,加之东有鲍家坝,西有八总庙、七总、掘港,南有兵房、九门闸等日伪据点作为支撑点,互为依托,的确是颗“硬钉子”。但程业棠胸有成竹,与舒雨旺、康昌荣召集连以上的干部根据情报排兵布阵。一九四四年六月二十六日天黑以后,程业棠率特务四团从苴镇、长沙一带悄悄插向南坎。到南坎后,各营、连按原定计划进入自己的阵地,开始悄悄地构筑工事。南坎的夜很安静,听不到一点人声和狗叫。但如果仔细听的话,除了可以听到远处大海的浪涛声外,还有一阵一阵急促的挖土声,——这是特务四团在修筑工事。二十七日凌晨一点,程业棠将手臂一挥,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夜空,一营、二营同时向日伪碉堡发起攻击。南坎的安静顷刻间打破。镇子四周,枪声大作,杀声震天。敌人从睡梦中惊醒,几疑新四军是神兵天降,仓促应战。担任突击组的二营五连二排的战士们利用土墙上挖好的脚蹬,首先翻墙突入,占领了两侧交通壕,随即用火力封锁中心碉堡,掩护一、三排翻越围墙,向东西两翼发展。一排向西连续攻占了两个地堡,又以手榴弹炸开了西北角高堡的大门,一面向高堡上层冲,一面喊着“缴枪不杀”。高堡内的伪军见势不妙,乖乖地放下了武器。三排向东侧攻击,攻占了一个地堡后,却遭到中心碉堡机枪火力的猛烈射击,进展迟缓,伤亡较大。为加速战斗进程,二营营长揭天祥当机立断,命令四连二排从东北面越墙进入战斗。敌人没有提防这一着,他们把主要火力仍然放在北面,对付我突击组。四连二排在连指导员吴文斗同志带领下,一举攻克了东北角碉堡和东面一幢营房。在这同时,四连三排攻下了镇东的检问所,伪警一个班向三排投降。程业棠在他的指挥所听到这两个消息后,紧张的心里才稍微宽松了一点。夏天的夜特别短,不觉天已拂晓。紫黑色的烟雾笼罩住南坎镇,密集的枪弹、流片像狂风卷着暴雨在空中呼啸。伪军中心碉堡及南面两座高堡里的敌人,拼死顽抗,与我形成对峙。而日军碉堡的两挺机枪同时喷吐着火舌,掷弹筒和迫击炮弹不时落在我前沿阵地上。我要速战速决,拔掉钉子,敌人则固守待援,拖延时间。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这将会影响整个战斗部署,程业棠立即派通讯员到二营传达命令:“集中火力,迅速解决伪军的中心碉堡。”营长揭天祥接到命令后,迅速调整了兵力和火力,命令五连一排和四连二排利用敌碉堡,以火力掩护四连一排和五连三排向敌中心碉堡冲击。这两排的战士用方桌和湿棉絮制成“土坦克”,顶着敌人的猛烈枪弹,奋不顾身地冲过开阔地,迫近中心碉堡。主动要求参加突击组的通讯班副班长张诚飞快地架起竹梯,第一个登上碉堡,向射孔里扔进几颗榴弹。这时碉堡里敌人混乱不堪,特四团乘机开展政治攻势:“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不要为鬼子卖命!”伪连长见大势已去,率残敌投降。战斗至下午两点时,伪军据点内碉堡被二营全部占领。程业棠立即派人通知揭天祥迅速撤下所有伤员,补充弹药,稍事休息,准备配合一营对日军碉堡发起总攻。交待完毕,便和参谋长康昌荣离开指挥所向一营阵地走去。当程业棠经过二营五连的隐蔽地时,看到参加突击组的战士们正蹲在一堵土墙后面,有的在擦枪支,有的在扎伤口,有的在吃着民兵们送上火线的干粮。虽然经过十多个小时紧张的战斗,战士们却没有一点倦意,他们在积极准备迎接总攻的到来。在一株被炮火烧焦的树下,程团长看到了一个黑高个儿的战士,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干粮,上身的军衣被火烧了几个窟窿,烧伤的皮肤上鼓起了豆大的水泡,看来伤势不轻,他走到跟前问道:“你怎么没有撤下去?”那个战士立即站起来回答说:“报告团长,一点轻伤没关系,这次我定要抓个活鬼子,为‘清乡’区**仇!为我父母报仇!”“你叫吴福云,我认识你,你在全团大会上控诉过鬼子的暴行。”程业棠一听话音,认出了这个战士。连长向程业棠介绍说,吴福云是机枪班的,是连里有名的大力士,破敌人篱笆时,他腰一弯,双手抓起一把竹子,脚一蹬,就将篱笆拔起了身;冲锋时,他第一个接近碉堡,一连三次爬上去放火,挂了花,说什么也不肯下火线。听了介绍,程业棠从警卫员小张身上解下水壶递给吴福云,赞道:“好样的,争取抓个活鬼子,为你的亲人讨还血债!”程业棠来到一营的阵地后,发现这里仍处在紧张的战斗状态,日寇的几挺机枪交替扫射,前沿阵地上,尘土飞扬、硝烟弥漫。一营火力稍一暴露,敌人的机枪、掷弹筒立即跟踪过来,若不迅速转移,就有被吃掉的危险。为了拖住日寇,不让他们腾出手来支援伪军,一营采取弧形包围,拉开距离,轮番向敌人碉堡射孔打冷枪,不让日寇有喘息的机会,二营的胜利与他们的密切配合是分不开的。程业棠一到营指挥所,一营长赵云鹤火暴火急地问道:“团长,什么时间总攻?”“沉住气,刚才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赵营长说:“看到小鬼子这股疯狂劲儿,可把我们憋死了!”参谋长康昌荣拿着望远镜对着日军碉堡观察了一会,对程业棠说:“团长,我们仍按原定方案实施。建议迫击炮排向前移动五十米,抵近平射,威力更大些。”程业棠有些犹豫:“这几门迫击炮是团里惟一的家当,万一搞不好……”康昌荣说:“只要我们的火力能在较短的时间封锁住高堡的射孔,就不成问题。”赵云鹤在一旁说:“这个包在我身上,我把所有的轻重机枪同时用上!”康昌荣略一思考,补充说:“二营六连已经插入敌人背后,可以用火力吸引敌人,减轻正面压力。”程业棠看了一下手表说:“行,下午三点开始总攻!”总攻开始了,嘹亮的军号声中,一营阵地上所有的轻重机枪一齐向日寇碉堡开了火,敌人的火力一下子被压了下去。迫击炮立即迫近开火,连续几发炮弹打中了敌人的高堡,高堡起火了。“冲啊!杀啊!”战士们端着刺刀,拿着榴弹,像潮水一样涌向敌人的据点。这时,南坎镇西南边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和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程业棠一听,知道敌人的增援部队到了,于是,立即与康昌荣分工:康昌荣负责这边的据点,他亲自带三营去打援。当程业棠带着部队赶到南坎镇西南边两里许的一片坟包地时,这里已经平静下来。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鬼子尸体,污血染红了草地。看得出,这里刚才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白刃战。原来战斗打响后,驻掘港的日本警备队丹木中队长率十四名日军和一名翻译赶来增援南坎。他们窜入南坎西南边,企图从背后偷袭特四团,不料进入七团的伏击圈。七团官兵先是击毙敌机枪手,后又将敌中队长丹木打死,将余敌团团包围。七团官兵挺着雪亮的刺刀冲了上去,一个冲锋,不到五分钟,将十二名鬼子全部刺死,将翻译活捉,缴获了一挺崭新的歪把子轻机枪及十多支“三八式”步枪。程业棠高兴地对七团的官兵说:“同志们,我到司令部为你们七团请功!”程业棠一看这里无事,带着三营回到南坎镇。南坎镇的战斗已结束,战士们和民兵正在紧张地打扫战场,民兵的担架队,妇女的慰问队,从四面八方涌向镇子。程团长在人群中突然发现了五连长肩上扛了一挺歪把子机枪,不由得眼睛一亮,急忙赶上前,欣喜地说:“你们也缴到了这家伙?”五连连长指着身后的担架,心情沉重地说:“这挺机枪是吴福云同志冲进大火拖出来的!”程业棠走到担架跟前轻轻地拉开罩在上面的单被,俯下身察看吴福云同志的伤势,只见他身上几处负伤,脸上被烧得红一块黑一块。吴福云听到声音,艰难地睁开眼,认出团长,断断续续地说:“团长……我没有捉到活鬼子……”五连连长告诉团长,迫击炮击中敌人碉堡里的汽油箱,燃起熊熊烈火,我突击组勇士将鬼子压入底层,鬼子全被烧死。程业棠望着面前这个战士,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还想到自己许下的诺言,心头不觉一热,安慰他说:“你缴到这机枪就很不简单了,好好养伤吧,以后还有机会捉鬼子。”程业棠说罢,跳上战马,来到被平毁的日军碉堡的废墟上,看到陶勇和吉洛正策马巡视战场,连忙迎上前,招呼说:“首长们好!”陶勇兴冲冲地说:“老程,这颗‘硬钉子’终于被你们拔掉了!”吉洛诙谐地说:“这下子该解渴了吧?”程业棠笑着回答说:“解渴?还有那么多钉子没拔掉,我们的胃口大得很哪!”攻克南坎据点后,坚持在“清乡”区内斗争的军民极为振奋。六七月间,南通、海门、如皋各地地方武装、民兵和群众五万余人,发动了为时二十多天的大破击战,破坏公路七百余公里,炸毁桥梁五十余座,连克八总店、鲍家坝、六甲等地,敌无奈中放弃兵房、三余、北新桥等据点。活跃在吕四、环港一带的海防团以奇袭手段,缴获日军运输艇两艘,活捉日军九名。“清乡”区各地敌伪异常恐慌,加强防御工事,深居简出。伪组织方面中层极动荡,南通地区一天就有七个伪区长辞职,伪乡保政权,伪自卫团大部瓦解,很多人向新四军自首,并帮助新四军打据点,汪伪派给老百姓的苛捐杂税也大部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