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武汉会战(六)根据日本统帅部的原定计划,冈村宁次率领的华中方面军第11军的作战目标是夺取长江沿岸的江防要塞和战略要地,配合海军沿江西进,仰攻武汉,但是在十九路军的顽强阻击下,不但损失惨重,还丢掉了刚刚占领的马当要塞,失去战略上的主动。同时,由于航道被堵塞,海军无法继续西进,只好更改作战计划,准备由陆军集中优势兵力,击破十九路军的防犀进而夺取九江,再相机西进。为了达成上述目标,冈村宁次退守安庆,从东北和日本本土增调大批兵力,补充部队,同时储存大量的作战物资,准备再次发动进攻。蒋介石接到十九路军的战报之后异常兴奋,再次通令嘉奖孙百里和十九路军将士,并把江防第53师和第167师划归第十九集团军司令部指挥,全面负责长江下游的防御。第167师师长展书堂和第53师师长白月海接到大本营的命令之后,急忙从各自的驻地出发,到马当要塞晋见自己的新长官。车子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突然刮起了狂风,原本晴朗奠空乌云翻滚,几声沉闷的雷声响过之后,斗打得雨点噼哩啪啦地砸了下来,在满地的浮土上面留下一个个酒杯大小的凹陷。紧接着,旷野之中电闪雷鸣,黑漆漆奠空仿佛开了个口子,把延绵不绝的雨水从半空中倒了下来。雨水迅速在地面上汇集起来,原本干硬的路面立时松软起来,变成满地的泥泞,汽车轮子徒劳地旋转着,可是车身却越陷越深,再也不能移动分毫。展书堂朝四周看了看,只能见到白茫茫的一片,二三十米以外的物体就完全分辨不出来。他看到前面白月海的汽车也陷入了困境,于是推开车门,跳入齐膝深的泥水当中,朝前面走去。卫士们急忙聚拢过来,把雨伞挡在他的头上,同时用身体遮蔽着风雨。白月海急忙推开车门,请展书堂上车,试探地问道:“老展,现在咱们距离马当还有好几公里,雨又下得这么急,不如回去算了,胳再来也是一样,你说是不是?”展书堂听了连忙:“月海老弟,咱们初次晋见上司一定要留个好印象,要不然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第十九集团军虽然不是老蒋的嫡系,但是打起仗来连小鬼子都不是对手,咱们加入之后怎么也能沾点光,可不能让这点雨坏了事!”白月海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听你老哥的!”说罢一推车门当先跳了下去。“什么人?站住!”走了几十分钟以后,路边的树丛中突然响起哨兵的喝问声,紧接着是拉动栓的声音。“别开,自己人!”白月海大声喊道:“我是第53师师长白月海,和第167师展书堂师长一起来拜会孙将军!”他的话音刚落,从路边的草丛里突然站起几个荷实弹的士兵,这些士兵的背上都披着厚厚的伪装,难怪近在咫尺都没有发现。仔细地查看了他们的证件之后,士兵们立即给两位师长敬礼,然后由其中两个人带路,而树丛中问话的潜伏哨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展书堂和白月海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的神色:大胜之后的军队居然还能够保持这么高的警惕性,难怪日军连续败在他们手上!又过了两道岗哨之后,一行人来到了香山脚下,带路的士兵说道:“我就送到这里,军长正在山上恭候二位师长。”敬礼之后迅速消失在雨幕中。两位师长让卫士们在山脚等候,然后自己撑着油布伞朝山上走去。“月海老弟,你看地下!”展书堂低声说道。白月海低头一看,只见山坡的表面全部是殷红色泥浆,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石壁上坑坑洼洼地满是弹坑,里面到处都是炸弹的碎片,可以想象当时的战斗有多么激烈!让他们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山腰上满是忙碌的士兵,一些人用铁铲和工兵镐在坚硬的石壁上挖掘战壕和掩体,另外一些人用竹筐把碎石和泥土堆积在战壕的边缘,还有一些人用zha药爆破山体,显然准备修建地堡和坑道。展书堂和白月海正看得起劲,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两位师长请到指挥部了坐坐吧!”两人急忙回头,只见一个身着上将军服的青年军官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展书堂和白月海急忙举手敬礼,问道:“你就是孙将军吧!?”孙百里回礼之后说道:“我就是孙百里!”然后做出的姿势,说道:“这里风大雨大,还是先到我的指挥部里聊聊吧!”白月海看到十九路军冒雨修筑工事,感到非常奇怪,落座之后马上问道:“孙将军,日军不是已经败退回安庆了吗,怎么还这么着急修工事?这么大的雨,弟兄们容易生病的!”孙百里苦笑着说道:“我也不想啊!”他用手指着窗外的倾盆大雨说道:“长江的主航道本来被击沉的舰艇堵塞住了,无法通行,可是现在暴雨不止,江水上涨了好几米,照这样下去,最多两天,日军的驱逐舰就又能通行了,所以只好冒雨修筑工事了!”然后他看着白月海说道:“白师长真是爱兵如子呀!”白月海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比起孙将军还差得远,刚才你和弟兄们一起在山坡上,看了的确让人感动啊!身居集团军司令的高位还能够和底层的士兵同甘共苦,十分难得!”孙百里笑着说道:“我只是在旁边看看而已,算不得什么。”展书堂见孙百里非常随和,身上也没有自己担心的骄横之气,心情逐渐放松下来,试探着问道:“孙将军,大本营把我们两个师划归第十九集团军指挥,可是我们在日军攻占马当要塞的战斗中损失很大,武器弹药的消耗也非常,能不能先给点时间休整补充一下?”孙百里看到白月海也关切地望着自己,知道两个人都非常关心这个问题,他们作为非嫡系部队深知保存实力的利害关系,如果连续作战没有补充的话,大本营很可能会借机取消部队的番号。想到这里,孙百里爽快地说道:“这个问题不大,暴雨之后,地面上泥泞不堪,日军的机械化部队移动困难,再加上他们也要补充兵力和物资,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大规模的行动,你们可以先撤下去休整十来天,这里就由我们十九路军防守。至于武器装备方面,我会向大本营请求给与支援,不过现在战事正酣,需要整补的部队很多,可能需要等待一段时间。”说完之后,他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对面的两个师长。白月海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他说道:“我们虽然也是中央军,可是在大本营看来江防军本来就是二流部队,再加上丢了马当要塞,没有把我们撤职查办就已经很客气了,怎么会优先补充呢!”展书堂急忙用眼神示意白月海不要在孙百里面前抱怨大本营,第53师和第167师毕竟是中央军,在外人面前自爆家丑,只会惹人耻笑。展书堂见孙百里只是随便地笑了笑,没有对白月海的话进行任何评论,就解嘲地说道:“其实也不能抱怨大本营,他们把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交给我们来防守,说明还是信任江防军的,只是我们打得太窝囊了!”说罢羞愧地低下头。孙百里不好对中央军内部的事情发表意见,只能随便安慰几句,然后建议道:“我军在这天的战斗中缴获了不少武器装备,如果二位不嫌弃的话,就先将就用用,怎么样?”展书堂和白月海听了他滇议感到喜出望外,急忙连声道谢。展书堂说道:“日军武器虽然制式不同,但是质量比汉阳造还是要好很多,我们可以把还在使用老旧武器的部队更换日式装备,应该能够提升一下战斗力。”孙百里建议道:“我觉得老兵用惯了中正式和汉阳造,换成三八式未必用的宫不如把这些日式武器全部装备新兵,这样就可以把影响降低到最小。另外,随着作战的继续,肯定还会不断缴获日军的武器装备,应该能够满足这部分需求。”这时候展书堂问道:“孙将军,武汉会战已经打了一个多月了,长江两岸的日军进展都不是很顺利,你推测他们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措施呢?”这个问题孙百里每天都在考虑,所以马上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日军虽然那在华中和华北投入了十几个师团,但是由于国军的顽强阻击,取得的进展很小,如果想取得决定性的优势,必须大规模增加兵力。但是日军为了防御苏联,把大部分的精锐部队布防在满蒙边境,其他地方的兵力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再从其本土和朝鲜已经不可能了。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未必能够夺取武汉,武汉会战很有可能成为抗战的转折点!”展书堂想了想,又提出自己的疑问:“虽然从整个战场上来看差不多是这样,可是长江沿岸的形势却没有这么乐观!冈村宁次的第十军下辖第101、第106、第26和第27师团,总兵力超过十万,再加上强大的海空力量支援,很难对付。我们两个师加上第十九集团也不过八万人左右,贵部虽然战力强悍,但是兵力和武器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想击退日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白月海插了一句:“日军吃了次亏,肯定会吸取教训的,再想偷袭就没这么容易了!”孙百里听他们的口气似乎信心不足,连忙走到地图前面,指着马当上游的九江说道:“大本营制定的武汉会战指导原则是逐次抵抗,消耗日军的有生力量,并不注重一城一地的得失,所以在兵力的配备上是前松后紧。假设冈村宁次击破了我军的阻击,其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九江,可是在九江以南的瑞昌至富池口的几十公里的地段上,集结着孙桐萱第三集团军,关麟征第32军团,汤恩伯第31集团军和孙相堂的第12军。这些部队大部分都参加过华北战役、淞沪会战和徐州会战,可以称得上身经百战,竖军当中的精锐。上海、台儿庄等会战中战功卓著,威名赫赫。另外,在庐山地区还有第九战区第一兵团司令薛岳下属的七个军,总兵力接近二十万。日军这点兵力,无论如何是讨不到便宜的。”白月海不解地问道:“这些兵力配置我们早就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在马当这么重要的地方却让我们两个二流师来防御呢?如果不是你们十九路军及时赶到,日军肯定已经在攻击九江了。”“咱们实际上是大本营的一个颗弃子!”展书堂首先明白过来,愤懑的话语脱口而出。白月海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即破口大骂:“这些王八蛋,还口口声声要老子死守要塞,否则严惩不贷!大家都是一腔热血来保家卫国,凭什么要他们来决定我们怎么死!”孙百里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等看到两个师长这么大的反应,更是追悔莫及,急忙安慰道:“大本营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本来的计划应该是要你们坚持一段时间,给后方部队调动和部署争取多一点时间,然后再相机撤退。他们苛责你们主要是因为迟滞日军的时间太短了,使上游的部队措手不及。”展书堂比白月海更老于世故,知道再这样骂下去的话非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容易在新上司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急忙用眼神制止了白月海的牢骚。这个小插曲把指挥部了原本非常和谐的交谈气氛破坏殆尽,尽管宾主双方都极力想把气氛恢复过来,但是人的心情如何能够说变就变,最后只好例行公事地把补充休整的事宜商量一下,然后结束了会谈。等展书堂和白月海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之后,孙百里用力把自己的脸打了一下,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可以这样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