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调和鼎鼐 第二十回 张居正侃侃而谈应对策 徐尚书绝处逢生缓兵计(5)锦衣卫头领陆炳,早已被严嵩买通,接到圣旨便带领一班缇骑,风驰电掣赶往陕西。夏言则收拾行李租辆马车,携妻苏氏、侄儿夏克承,还有侄孙尚宝丞夏朝庆悄悄出城回江西。回望皇城,夏言不禁唏嘘,他既为御寇良将曾铣惋惜,又为大明的安危担忧。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三月,曾铣被押回京城,打入大牢,曾淳、苏纲也禁锢狱中。几天后,曾铣这位善战的三边总督,没有马革裹尸,竟然被自己人砍下了脑袋。俺答兵不血刃,除掉了一个劲敌。在塞外帐篷里的俺答和在北京严府的严嵩几乎同一时间,弹冠相庆。曾铣被斩于西市,搜其家,家无余财。不是说贪污军饷巨万吗?怎么穷得叮当?除了嘉靖、严嵩、仇鸾,普天之下都觉得曾铣冤枉啊!嘉靖余怒未消,又命追逮夏言入狱。那夏言与妻、侄正行走在通州路上,一辆马车,些许衣被,夕阳余晖,归鸦声声,其状极惨。晚风吹拂着他的美髯。苏氏正好言相劝:“老爷一生,为国尽忠,已然几起几落,纵使朝廷再次起用,老爷也应该以年老多病为由,辞了吧。平安是福啊。”夏言苦笑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可惜了曾总督,可惜了大“明江山。”苏氏嘟起了嘴:“老爷又来了不是?”“好吧,我也不操那闲心了,你我相濡以沫,安度晚年吧。”夏言忽闻天崩地裂的马蹄声,惊回首,但见黄尘飞扬,一队缇骑急驰而来。夏言心想,不好!缇骑驰到,勒住马头,就宣布圣旨,大意是曾铣交结近侍,夏言受贿擅权之类。一听到“交结近侍”四字,夏言大吃一惊,竟跌下马车。在大明朝,最犯忌的就是边将交结近侍(所谓近侍,即皇帝亲近的大臣),里应外合。这罪名可就大了。夏言入狱,心有不甘,就为自己分辩,称仇鸾肆意诋毁诬陷,根本就没有证据。严嵩表面上安静听话,实质是当今共工,貌似谦恭,实乃当今王莽,父子弄权,更像司马懿父子。但嘉靖置若罔闻。嘉靖还未下杀夏言的决心。他知道夏言有能力,曾夸夏言能“发明古典”,且“才识俱优”。作为统治者,嘉靖明白处理国事的干练之臣不可少。这么拖着,严嵩却皱起了眉头,只要夏言一日不死,自己就一日睡不安稳。不知为何,他见到夏言就是怵。夏言被拘其间,朝廷里有人传言说,夏言在狱中埋怨,支持收复河套的是圣上,罢兵的也是圣上。这话果真是夏言所说,还是政敌故意散布,谁也不知。嘉靖还是拖着。巧的是陕西那边,俺答又进兵犯境,而且来势汹汹。嘉靖召见严嵩商议对策,严嵩心中无策。只是说本来可以通过边境贸易安定边境,俺答进犯还不是夏言、曾铣收复河套激出来的。这句话提醒了嘉靖,嘉靖终于下定决心杀掉夏言。嘉靖命法司拟夏言之罪,刑部尚书喻茂坚、都御史屠侨说:“夏言之罪应论死,但他侍奉圣上多年,卓有政绩,据大明律,符合议能议贵之条。”封建时代干练的能臣,位高的大臣犯了王法可以考虑能臣的功绩、大臣的高位,予以轻判。嘉靖不满,下旨严厉斥责。于是,夏言论死。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十月的一天,夏言被押往西市斩首。那天,风轻日朗的北京上空,突然布满了阴云。街上百姓听说朝廷杀首辅,纷纷前往观看。夏言在法场之上,向着皇城方向跪下叩头,口中还高呼万岁。但当他叩完第一个头刚昂首,未及叩第二个,刀斧手一挥,夏言人头落地。那头颅向上跳起翻滚,颏下长髯也随风飘动,头颅停止转动,滚落尘埃。但见那人头上脸色惨白,牙关紧咬,两眼圆睁向天,那部长髯带着血迹,盘曲在尘埃,与那头颅恰巧构成一个“?”。一代首辅命赴黄泉。没抄夏言的财产,根本没有多少东西。所谓的收受曾铣巨额贿赂,全是子虚乌有。严嵩终于舒了口气,这首辅的交椅总算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