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调和鼎鼐 第二十七回 机关算尽严世蕃斩立决 殚精竭虑徐首辅救海瑞(1)严世蕃充军雷州卫(今广东海康),但他有恃无恐,中途逃回江西老家,依旧胡作非为。罗龙文和他一样,也从戍地逃回。这一对宝贝逃回,问题就严重了。所谓戍边、充军,其实就是到边界服役,也算军人,这一逃回,那就变成了逃兵,罪名不小。再加上严世蕃在老家,依然故我,笙歌院落,吹弹歌舞,掳**女,欺压良民。严嵩虽说罢职,但余威仍在,地方官员奈何他不得。说不定某天嘉靖又让他官复原职,得罪不起啊。严世蕃更是逢人就扬言:“有朝一日老父官复原职,看我不摘下邹应龙的那颗人头!”这磨刀霍霍的架势,血淋淋的狂言,渐渐传到京城。第一个感到害怕的就是邹应龙,邹应龙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严世蕃的狂言转禀徐阶。徐阶不动声色,好言宽慰。邹应龙满脸忧愁:“庆父不死,鲁难未已,首辅不能坐视,倒不如禀明圣上,将那两个逃兵抓来砍了,以绝后患。”徐阶摇了摇手:“不妥,不妥!圣上天纵英明,果于杀戮,而今行宽松之政,断不可再启圣上好杀之心。”徐阶还是不想动刀,相反,他给严嵩去了封书信,问候、安慰之余,佯装不知严世藩已逃回,劝严嵩给严世蕃去信,在戍地消停消停,再勿生事。严世蕃哪里劝得过来,他在南昌大兴土木,修建豪宅,与罗龙文沆瀣一气,收寻古玩,肆意**乐。什么玉唾壶、金溺器之类的传闻,不胫而走,人人吐舌。何为玉唾壶?何为金溺器?唾壶,即吐痰的器具,玉唾壶也并非用玉制成,而是其家中几十位姬妾的樱桃小口,凡严世蕃欲吐痰,姬妾便会跪下张口承接。溺器自然是盛尿的器具,不仅用金制成,而且其形状还须制得像女子的私处,撒尿也不忘敦伦(**),实在是出格,恶形恶状。更为甚者,严世蕃以修建豪宅为名,招得不少江湖人士,有的是犯了王法,求其庇护,有的是成了丧家之犬的倭寇余党。罗龙文与王直、徐海本是同乡,胡宗宪当年还曾命他诱降王直,王直虽死,一些余党还与他保持着联系。有的是能掐会算的日者(古时以占候卜筮为业的人),逢到大事,就请这些日者卜凶吉。反正三教九流,养了不少人,算是门客。而严府的管家严寿二、严银一等,也狐假虎威,欺压一方。袁州(今江西宜春)有个推官叫郭谏臣,公事出行,路过一处,望见近千匠人正在工地上忙碌,便停下小轿,询问谁家起屋。匠人们答说:“不知。”郭谏臣扫视四周,见一顶大伞下坐一人,正摇扇抿茶,悠哉游哉,那人正是严银一。郭谏臣就走过去想了解个究竟:“请教尊驾,起的是谁家府第?”那人放下茶壶,投过冷冷的一瞥:你是何人?”“ 其实他早已看清郭谏臣身上的七品服饰。“本官乃袁州推官郭谏臣。”七品小官,要是早几年,连相爷的面也见不着,还得给老子送银子呢。这么一想,严银一便说:“问他做甚?”这严银一依旧稳坐在椅子上,连身子也不欠一下,实在太狂傲。“问他做甚?”口气也硬邦邦,郭谏臣心中便没好气:“郭某掌地方治安,问问何妨?”谁知严银一又硬邦邦地掷来一句:“问相爷去!”郭谏臣碰了一鼻子灰,按下怒气,凝视严银一,不住地点头,突然说:“后会有期。”转身便走。俗话说“虾有虾路,蟹有蟹路”,郭谏臣官虽小,比虾蟹大多了。他有位同年,叫做林润,在南京供职御史。就在郭谏臣碰钉子的第二天,奉命巡视长江防务的林润到了长江上游的江西袁州。郭谏臣设家宴为他洗尘,谈话之间,郭谏臣提到严府的霸道,说起严世藩、罗龙文的逃回和严府奴仆的骄横。御史职在稽查弹劾,一路上掌握了严府的不少恶行,严世蕃逃回江西,倒是头一遭听说。逃兵就该押回戍地,可是严世蕃聚这么多江湖人士,不是图谋不轨又是什么?这件事正在这次奉命稽查范围之内。宴后林润在袁州又待了两天搜集证据,连夜撰写奏本,加章封印,通过驿传火速送交北京通政司。通政司岂敢待慢,奏疏摆上了嘉靖的龙案。林润的奏本要点说:“臣巡视长江上游防务,访得江洋大盗都逃窜到逃兵罗龙文、严世蕃家。罗龙文卜得山上有王气,在深山筑屋居住,阴有不臣之心;严世蕃日夜与罗龙文诽谤朝政,煽动人心,近来又假借修建府第,招集亡命之徒达四千,民众惊慌,争相传说,都认为不久将会叛乱,希及早将严世蕃、罗龙文正法,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