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随着一声惨叫,又一个巡检官倒在地上,他的右膝被夏浔重重地一跺,整条腿都怪异地向外撇出出,分明是腿骨已经被跺断了。一路下来,夏浔下手越来越狠,简洁明了,专挑要害。那个巡检满头大汗,吃力地盯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冲着几个犹疑不知所措的帮闲咬牙吼道:“给我追!”“怎么……不杀了他们?”茗儿牵着夏浔的大手,一面随着他飞奔,一面大口地喘息,努力把新鲜的空气纳进她的肺腑。“杀之何益!”夏浔脸上带着一抹怪异的笑容,那是身临绝境的亡命之徒惯有的笑容:“留之不杀,再有追兵的话,就得分一部分去照顾他们,便削弱了他们的力量。如果追兵要带着他们,就会拖慢他们的速度;追兵看到他们半死不活永远残废,还有怯敌之效。”说话间,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密林深处。这几天,两个人在南京附近左冲古突,忽前忽后,追兵没头苍蝇似的被他们牵看到处奔跑,一个个疲惫不堪。夏浔和茗儿已经顺利地赶到了溧水,但是这里的接应点已经被官府剿灭了,估计是有人落到了朝廷手中,受刑不过供出了这个所在。夏浔无奈,只好带着茗儿往西走,直奔和州方向,半途被人发觉,复浔杀伤几人后,重施故技,再度北上绕过金陵城,直奔燕子矶。锦衣卫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声东击西,样南实北之后,居然会故技重施,再走一遍。于是,等他们在西、南、东三个方向又是设卡又是埋伏,折腾得鸡飞狗跳之后,消息传来,长江岸边再度发现目标。于是大队人马重新杀向长江结果等他们把长江封锁得风雨不透的时候,夏浔已然出现在马鞍山,结果气极败坏的锦衣卫、巡检捕快们又抓狂地冲向马鞍山……锦衣卫衙门,罗克敌踱着步子听着部下不断传来的消息在他的感觉中,夏浔仿佛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目标,他只是在垂死挣扎能逃到哪儿就算哪儿,最叫人头痛的就是这种逃犯,他根本没有目的,而是四处流窜,很难集中力量实施抓捕。尤其是,朝廷的悬赏和连坐的惩罚发挥了作用,有点甚么风吹草动,百姓们就会巴巴地跑到衙门里来禀报一会儿这里说发现了朝廷钦犯,一会儿那里说发现了江洋大盗,害得他们东奔西跑,却无一例外的全是假消息。要说假消息也不全假其中确有不少作奸犯科的官府逃犯。锦衣卫们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他们都搂进了大狱,这一下可把应天府尹王大人给乐坏了在他治下,破案率那是直残上升啊。萧千月对罗克敌冷静地禀报道:“大人从咱们现在掌握的情况看,他们的接应点被破坏之后,扬旭已经没有了预定的去向,他只是在摆脱我们的追捕,根本没有既定目标。我们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离金陵越来越远,活动范围越来越大,我们的力量已经无法封锁所有道路了。”萧千月刚从山东回来,有了这个得力臂助,罗克敌总算缓了口气,不需要亲自应付那些真真假假、千奇百怪的消息。“不,他一直有个目标!”能从琐事中脱离出来,罗克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的目标就是北方,他要去找燕王,他原来往南去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我们也很清楚他的目的,所以他才反其道而行之。”罗克敌刚刚说到这儿,厅外“蹬蹬蹬,地跑进一个人来,急急禀报道:“启禀佥事大人,庐山脚下发现扬旭踪迹!”一直默默地坐在旁边的刘珏珏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步冲到他的面前,追问道:“抓住了9,那人禀报道:“发现他的只是两个巡检,带着一队帮闲打手,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伤打残多人,等附近搜索的小队闻讥赶去,他已逃走了。”刘珏珏暗暗松了口气,扭头看向罗克敌,罗克敌问道:“他们往哪里逃了?”那人道:“受伤的那个巡检说,他们看到扬旭向东走了,看样子,他是要绕过庐山,奔茅山地境。”罗克敌瞿然道:“他要走海路!陆路北行走不通,他这是要走海路了,上一回燕王世子脱困,也是走的海路,他有办法搞到海船!传令!”罗克敌只说子两个字,声音便戛然而止,萧千月和刘珏珏诧异地看向他,罗克敌默然片刻,突然诡谲地一笑,缓缓摇头道:“不,不不不,不对、不对”……”他咬着牙根,沉沉地笑道:“这几天,他声东击西、指南打北,可把我们耍得不轻,重重包围之下,他能处变不惊,有勇有谋,眼下越逃越远了,他反而慌乱起来,叫咱佴的人看清他的去向?哼!”萧千月迟疑着道:“大人是说……”罗克敌问道:“欲往北行,哪一条是捷径,哪条路最难走?”萧千月迟疑着道:“自然是直接过长江往北走最快,不过这条路咱们也想到了,一路下去,关卡重重,他不容易过去。第二条路就是往东走,出海了,对没有门路的人来说,这是一条死路,但是对扬旭来说,一旦逃到海边,他就等于逃出生天了。第三条路也走过长江,不过是往西走,经太平府过长江,进入湖广、河南,沿途所经关卡更多,不过那边的盘查可未必有多严。就算他往南走,最终仍不免要走这三条路,或北、或东、或西,北既不可行,往东走……川的确应该是他最欲适择的道路了。”罗克敌笑呤哙地道:“不错你也这么想,那就对了。扬旭有很充份的理由往东走,他又故意叫咱们的人看见他往东走,我们自然该往东追,是么?”“故意?”萧千月犹豫起来。罗克敌眉尖一挑,夷然笑道:“北面所有关卡仍旧严密戒备,征调大部分流哨,全部移防太平府,守住出入湖广的所有交通要道。”萧千月道:“是,卑职请命去那里…六“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罗克敌截口道:“往东,恐怕是他故布疑阵,却也不能不防他确实往东,你带人往东追本官亲自赶去太平府主持大局!”※※※※※※※※※※※※※※※※※※※※※※“咱们在这歇歇歇到傍晚再上路。”茅山脚下,一个山窝子里,夏浔疲惫地瘫在一棵树下。他不是铁打的这几天拖着官府的人东奔西走,官府的人快被折磨疯了,他也快要累垮了。茗儿虽然只是一路跟着跑,不用喊打喊杀的,那双娇嫩的小脚丫也磨出了水泡,一走路就痛得直冒泪花儿。几天下来,夏浔身上虽无致命的伤处,却也伤痕累累,有些伤口是利器刺割的,有些鸟青淤肿的地方则是被钝器打的。夏浔长长地舒了口气,就那么摊着两条腿绮着树坐着,说道:“咱们现在离金陵越来越远了,离得越远,他们就越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支配,咱们也就越安全。等天一黑,咱们就翻过茅山。进了镇江府,咱们的路引就能发挥作用了,到时候逃走的机会就更大。”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微微笑道:“如果是个蠢人,可能还会追下来吧,不过,“……罗佥事可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很聪明的人,我连着这么多天6声东击西,现在抽冷子来一记6声东击东”…………嘿,他未必会向东追。”“你的伤………,要不要紧?”徐茗儿看着夏浔身上的血迹,担心地问。夏浔咧嘴一笑:“没事儿,我撑得住。”“我…………”我给你包扎一下好了。”夏浔看看自己身上叫花子一般肮脏、破烂的衣服,苦笑道:“用什么包扎呀,包袱里就剩一套衣服了,过了茅山之后还要用呢。”“那不成,身上脏兮兮的,要是伤口腐烂化脓那就坏了,至少……也得清冼一下。”夏浔当然知道伤口感染的常识,尤其是这年代,一旦伤口感染,可没有什么消灸药、抗生素使用,哪怕一个大拇指砸个伤口,感染之后都有死亡的危险,听了这话他只好乖乖爬起身来,走向旁边小溪,在漠边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来。徐茗儿蹲在他身边,轻轻卷起他的裤腿儿,他的小腿上有些流淌下来的已经干涸的血迹,再往上,裤子和伤口粘住了,轻轻一撕,夏浔就疼得直吸冷气,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和旁边淤青浮肿的一大块,徐茗儿小嘴一扁,便要掉下泪来,她忙扭过头去,先扑了两把河水在脸上,这才用小手掬着清水给他清冼伤口。大腿、胳膊、腰、背……”青的、紫的、血肉模糊的……,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出几处好肉来了,徐茗儿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都是我不好!”徐茗儿噙着泪花儿道:“我是一个累赘,如果没有我的拖累,说不定你早就逃掉了。”“别说傻话,我知道,你不愿意回那个没有人情味儿的家。从当初的北平府开始,我帮过你,你也帮过我,你我的缘份,可不是结在今日,我会护着你,一起逃出去,放心吧,只要有我在,绝不让人伤了你一根汗毛!”夏浔一扭头见她眩然欲滴的样子,忙柔声安慰道。茗儿听了他的话,眼睛变得亮晶晶的,眸子里有一种难以言输的光辉,在悄悄地荡漾。夏浔重新趴下,把下巴搁在双臂上,笑着说:“好啦,别哭鼻子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听吧。”“喔!”“话说,有位姑娘姓祝,因为家就住在长城边上,所以取个名字就叫祝长城…,川,“哪有女孩儿家叫这种名字的?”“嗨,寻常百姓人家嘛,叫什么阿花阿草阿猫阿狗的没有啊,讲故事嘛,你别打岔。”“喔……“……”“这位叫祝长城的姑娘呢,渐渐地长大了,有一回,她爹带她去赶集,恰好碰见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发,老朋发也早已成家立业了,有个和那姑娘差不多大的儿子。姑娘她爹就介绍两个人认识,说到自己女儿叫长城时,那个小伙子忽然想起一句俗语,就开玩笑说:,不上长城非好汉,哈哈,哈哈,哈哈哈……,呃……”徐茗儿睁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像一只可爱的小鸟儿,歪着头凝睇着他,夏浔的开怀大笑终于变成了讪笑,的确,这个笑话是不怎么合适说给人家姑娘听,这可是公侯世家的千金小姐……夏浔正后悔着,徐茗儿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后来呢?”“后来?”夏浔有些茫然:“没有后来了呀。”“噢!”徐茗儿想了想,又疑惑地道:“你不是说要讲笑话,哪里好笑了?”夏浔:只川川”善解人意的茗儿见他一脸糗样,连忙安慰道:“其实,川……,其实挺好笑的,我现在开始觉得好笑了,呵呵,呵呵川…,夏浔嘴角**了几下,忙干咳一声道:“好了,看你那小脸弄得脏兮兮的,你也清冼一下吧,我到附近转转,弄点野果子回来,如果能逮只山鸡兔子什么的更好,吃了东西,咱们有了力气,才好上路。”说着爬起身来,讪讪地走开了。徐茗儿瞟着他的背影,无辜地低语道:“你讲的笑话确实不好笑,你叫人家怎么笑嘛…,天黑了,夏浔没猎到甚么山鸡野兔,只摘来几十枚山果儿,还掏了七八个鸟蛋,两人随意地将就了一顿,便悄悄踏上了征程。这山并不难走,山上也没有什么野兽。江宁府附近是帝都所在,人口众多、城市处处,而茅山自古就是道教圣地,游客四季不断,使得野兽绝迹,还踏出了许多条道路。夏浔这几天一直昼伏夜行,夜间虽然道路昏暗,但是隐约也能看清行人踏出的道路,所以并不难行。两人歇息的时间尚短,体力还未恢复,不过一想到翻过茅山就要进入镇江府,逃脱的希望更大了几分,夏浔就兴奋起来,走起山路也不觉疲惫了。他正走着,身旁徐茗儿忽然“呀,地一声轻叫,夏浔就象中了箭的兔子,攸地向下一伏,扭头一看,徐茗儿还站在那儿,夏浔赶紧一把把她拉倒,摁在自己身边,警觉地四下扫视着,低低问道:“你发现了甚么?”徐茗儿茫然道:“我没发现甚么呀,你发现了甚么?”“我?我也没……”夏浔忽地瞪起眼睛道:“没发现什么,你叫什么?”徐茗儿那双慧黠的大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哼!我想明白了!”“嗯?”“你无耻!”“啊?”“你讲这么下流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