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启程去胶东了。国公的仪仗本来就庞大,再带了家眷就更多了,另外彭家有很多人参加完葬礼还要回胶东继续海上贸易,全都随他一同而行,这一下连人带车,便形成了一支十分壮观的队伍。那些自立门户的彭家人,就混杂在他的队伍当中,此去胶东,这些彭家人将“出海经商”,然后“遇上风浪,船覆人亡”,从此“不复存在”。因为他们打的幌子是要出海经商,携带了大量财物也就顺理成章了,至于其中有些东西若是检查的话,并不像是用来进行贸易的,有辅国公这杆大旗,一路绿灯,又有谁敢盘查呢?一路之上无需赘述,这一日他们到了胶东。胶州湾与黄海中间,有黄岛、青岛、薛州岛三座大岛。薛家岛此时真正的名字叫“凤凰岛”,所谓薛家岛之称,是薛禄后来受封阳武侯,又加封太子太保,并佩镇朔大将军印,扶保三朝,功名赫赫,子孙繁衍成为此处第一大姓以后,才改的称呼。夏浔赶到的日子,已是薛老太爷大寿的第三天,薛禄亲自带人迎出百余里,接了夏浔一同去“凤凰岛”,随夏浔车队而行的彭家人则折去黄岛,自去筹备出海事宜。这凤凰岛与海上的团岛隔海相望,相距不过几里地,凤凰岛是陆地探进海洋的一大片土地,东、南、北三面环海,山海相连,风景秀丽。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凿出了一处处迷人的景观。那时人口稀少,更谈不到啥工业污染,凤凰岛上天然景观比现在还要美上十倍。薛家岛上的住户都比较贫穷,看不到几户像样的屋舍,唯有薛家因为出了一个做大官的儿子,家里才盖起了大宅子,只是这宅院虽大,在夏浔眼里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的。这岛上还从来没有到过这么大的官儿,夏浔一到,当真是全岛出迎。老寿星也亲自迎出来,这老汉虽有六十岁了,却也是个自幼习武的,身板硬朗的很,大步流星,红光满面,见了夏浔虎吼一声“参见国公爷”,就要向他大礼参拜,把个夏浔吓了一跳,急忙跳下车子抢前扶住。薛老头儿只是个普通渔民,又不识得字,哪懂得那许多规矩,他只听儿子告诉他说,国公这个官儿很大很大,除了皇上和王爷,整个天底下就数着他官儿大,老汉就记在了心里。薛禄执意邀请夏浔上岛,本意是想哄着老爹开心,结果却把老汉紧张得够呛,头一天整整一宿都没睡好觉,他在那儿反复盘算见了这个大大大大的官儿该怎么说话,才别丢了儿子的脸。薛家的人都豪爽朴实,只是薛禄把夏浔吹捧得太高了些,以至于薛家人在夏浔面前都有点拘谨。好在夏浔也是个极和气的人,彭梓祺更不用说了,一聊起来,那是极和善、极爽快的人,薛家人拘谨的神态才渐渐轻松下来。小思祺年纪虽小,却是姐妹四人里头最淘气的一个,精力也旺盛的很,到了哪儿也不闲着,这凤凰岛风光极是美丽,小思祺听大姐二姐说过大海,久闻其名却是头次相见,开心得不得了,所以一到彭家就张罗着去海边玩,彭梓祺便叫奶妈子抱着女儿去了。彭家的小孩子也都跟了去,他们事先已得了家里嘱咐,知道这个小妹妹只能哄着,可不能惹哭了她,所以到了沙滩上都哄着她玩,给她堆沙堡、翻跟头,下水捉鱼儿,逗得小思祺嘎嘎直笑,跃跃欲试的要跟着薛家的孩子一块儿下水。奶妈子哪敢答应,后来还是几个小小子在她面前挖一个大沙坑,引过海水来,把抓来的鱼儿放进去给她玩,小思祺这才破啼为笑。薛家宅院里,彭梓祺被薛夫人以及薛家的几位女性长辈请去后宅叙话,薛禄父子就陪着夏浔在客厅聊天。薛禄欢喜地道:“国公爷您肯来,家父听说之后,开心得一宿没睡觉啊!”薛禄只是一句恭维话,薛禄他老爹薛遇林听见了,却惊奇地看了儿子一眼,心里嘀咕:“这小子怎么知道老子一夜没睡?”夏浔笑道:“可别介,你我同朝为官,令尊大人也就是我的长辈,这一次,我要自海路回金陵,既然路过,哪有不来拜访拜访,给令尊老大人祝祝寿的道理。”薛老爷子憨厚的只是笑,全由儿子出面说话,薛禄道:“国公爷您来,薛禄万分欢迎,只是这凤凰岛上一切都简陋的很,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国公爷还请多多包涵。”夏浔笑道:“薛兄,我的来历你还不清楚?我可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豪门公子,伯父与薛兄你如此热情款待,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要是再这么客气,在伯父面前,我可是有些无地自容了。”薛禄听他说得客气,又称自己为薛兄,给足了自己面子,自然也是欢喜,便道:“等国公稍事歇息,咱们再行饮宴,薛家人口多,听说国公爷您来了,都想着见见您,沾沾您的贵气,一会儿多摆几桌,国公爷您要喝得开心才好。”他搓了搓手,又道:“听说夫人和小姐也要一同东来,末将还特意从蒲台县里请了一个有名的杂耍戏班,这个戏班子的戏子都各有绝活,内中有一个号称‘蒲台小仙女’的,擅长戏法儿,这人年岁不大,想必小小姐更加喜欢,要不然这岛地简居,只怕小姐住着会不习惯。”夏浔听了微微笑道:“哦?那可好得很呐。皇上尚为燕王时,薛兄就做王府护卫,你该知道,咱们皇上是个戏迷,尤其喜欢神怪戏。受了咱们皇上影响,我也喜欢看些神怪故事,不过那些咿咿呀呀的戏文我听不大明白,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看看杂耍戏法儿。哈哈,你请的这戏班子好,不但小女会喜欢,我也很喜欢!”“是么?那可太好啦!”薛禄喜出望外地道:“这戏班子被我请来,已经演过两天了,大家都喜欢呢。尤其是那位号称‘蒲台小仙女’的姑娘,一手戏法儿神鬼莫测,前几天就在这院中戏台上,她凌空立一根绳子为柱,就这么爬了上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一会儿再从空中翻下来,手中就捧着好大一只寿桃。末将本来不大喜欢这些东西,现在也有些着迷呢……”※最※新※最※快※文※字※更※新※百※度※锦※衣※夜※行※吧※蒲台县,林府。柳随风,吴寒、王舒夭三大香主站在林羽七面前。林羽七沉声道:“教中可疑的人、物,该藏的都藏了?该毁的都毁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马虎不得。”三人连声应是,吴寒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大掌柜的,那个石松,还藏在咱们这儿呢,要不要把他送走?”林羽七想了想,摇头道:“不妥,大盗石松,可是清水泊群寇的首领,这一遭龙困浅滩,遭到官兵通缉,才拜了咱们的码头,托庇到咱们门下,要是就这么轰出去,岂不叫江湖上的朋友笑话?再说,咱们救了他的性命,他就欠了咱们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儿,不方便咱们出马的,就可以求助于他们。清水泊群盗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有了这伙人的帮助,哼哼!咱们就算一统山东各教门,也不是什么难事!”柳随风有些担心地问道:“大掌柜的,现如今朝廷锦衣卫已盯上咱们,要能逃过这一劫都谢天谢地了,咱们……还要扩张势力,吞并其他教门?”林羽七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这么点胆子,怎么做大事?”林羽七冷冷一笑道:“几年前陕西白莲教造反,朝廷满天下的缉拿白莲教,许多教门都受了重创,济南的牛不野更是被连根拔了,当然,咱们也受了重创,在德州时更是……,可其他教门同样元气大伤。前年,登州府陈家莫名其妙地被仇家拔了香头,据说是利津州郝家动的手,陈家跟郝家火拼一场,已经不成气候。现如今,彭家又已经不大理会江湖中事,这不是咱们一统山东教门的大好机会么?至于朝廷锦衣卫……”林羽七阴沉沉地一笑:“你以为他们有那闲功夫,常年蹲在山东府盯着咱们动静?彭家的后台是辅国公,锦衣卫也得忌惮七分!彭子期给咱们出的这招儿不错,叫露了马脚的赛儿干脆摇身一变做了戏法艺人,嘿嘿,他们抓不到咱们的把柄早晚走人,那时就是咱们动手的时候了。”林羽七眯缝着眼寻思了一下,又道:“到时候,叫外三坛的人打头阵!”王舒夭眼神一动,说道:“掌柜的意思是?”林羽七恨恨地道:“唐姚举都死了六七年了,可他们依旧不跟老子一条心,等咱们要吞并其他山门的时候,就叫他们打头阵,借外人的刀,把外三坛的头头脑脑都除掉,这些香主们一死,底下的普通教民还不乖乖听从咱们的摆布?”吴寒翘起大指,赞道:“掌柜的好心机,外三坛那些唐家旧部,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法子好,杀人不见血啊!”“嘿嘿嘿嘿……”几个人发出了得意的笑声。他们自鸣得意的时候,朱图、纪悠南的锦衣卫和戴裕彬、徐姜的飞龙秘谍,已经不约而同地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