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你不用担心,卡秋莎小姐,我都让你进了我的书房,我还会把你怎么样呢?”那声音幽幽的,仿佛是从地狱里飘上来一样,听得卡秋莎汗毛凛凛、魂飞魄散。吉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划着地上的尘土,他的两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卡秋莎掉头想跑,吉野划动的脚尖轻轻一抬,眼看卡秋莎要嘴啃泥了,吉野及时伸出双手一把把她拉住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卡秋莎的嘴唇刚刚碰在吉野的嘴上。“卡秋莎小姐用不着这么热情!”吉野继续温柔地调侃着卡秋莎,她在吉野的怀里动弹不得。在旁边经过的人看来,他们两人就像一对情侣拥吻在一起一样。“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吉野先生。”卡秋莎到底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她彻底地冷静下来。“我不想干什么。我想知道你到我的书房干什么?”吉野冷冷地接上了她的话茬。“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明人不说暗话,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卡秋莎的中文水平真不错,一句句子里竟然用了两句俗语。“好啊!我洗耳恭听!”吉野说着,手却没有想松开的样子。“我在你的书房拍了几张照片换想换点钱花花。”卡秋莎努力轻描淡写自己的行为。“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那我把拍的照片还给你吧!”她的语气带点无奈和恳求。原来吉野在给女儿找钢琴教师前早就暗地里调查跟踪过卡秋莎了。当他发现她是一个情报贩子以后,他的心里有了一个主意。他伪造了几封和国内朋友的信件,故意放在外面。郝永德一直以来是他们特高课跟踪保护的对象,当他发现自己的岳母和他是老相识是,他想起了百合的身世,于是他怀疑郝永德会不会是百合的生身之父?所有的情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当良子拉着百合去见郝永德时,家里除了年幼的英子,别无他人,这让卡秋莎有机可乘。她果然如他想的一样进入了他的书房,窃取了她以为有价值的信息。当吉野下班回家,进入自己的书房,他发现做有记号的信件被人动过了。他在一封信的信封上撒了一点面粉,不经意看是看不出来的。这些面粉全都不见了了。跟踪郝永德的特工反馈给他,百合和良子在卡秋莎给英子上钢琴课时,出门去得意楼见过郝永德,他就明白了卡秋莎已经得手。平时他告诫过百合母女不要随便进入他的书房,更不可以动他书桌上的东西,因此她们祖孙三人是不可能进入他的书房的。吉野没有把握能够拦截得住卡秋莎,但他也不敢肯定自己随口胡诌乱道的信件没有泄露日军的机密,中国有句俗话说得好:言为心声!万一自己无意之间在言辞中透露出的信息被苏共或者中国的抗联截取,进行分析从而为他们提供有用的线索,那他的责任可就大了去了。所以,他今天必须拿回卡秋莎的底片。“吉野先生,我拍的底片在我的包里,请允许我腾出一只手把底片从包里拿出来给你好吗?”外面寒冷的北方呼呼地从两人的身上吹过,吹得卡秋莎的脸生疼生疼的,她的身子由于被吉野抱在怀里,倒也不觉得冷。她试图让吉野相信她的诚意。吉野的心里却有点矛盾起来,他不知道卡秋莎从日本军官们那里窃取和出卖了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他只知道她在给好几个日军高官的孩子教钢琴。她确实弹得一手好钢琴,更重要的是她教孩子弹钢琴很有一套,孩子们不但喜欢她,还乐意跟她学。英子自从跟了她以后,越来越喜欢弹钢琴了,弹钢琴的进步也越来越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这样做该多好啊!”吉野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在问卡秋莎又想是自言自语。他担心没有了卡秋莎,自己女儿的钢琴会不会进步,可是他必须除掉卡秋莎,切断通往日军情报部门的这条线,以此来杜绝情报的外泄。如果不把卡秋莎除去,那她对驻吉林的日军始终是个隐患,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的情报源源不断地经过卡秋莎的手被敌方截取,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吉野带点大蒜味的鼻息喷到卡秋莎的脸上,让她感到痒痒的,很想打喷嚏。她见吉野自顾自己说话,对她的请求置之不理的,她索性豁出去了。她把自己的身子往吉野的身上靠了靠,并且故意用自己D罩的胸部蹭了蹭吉野的上身,虽然隔着厚厚的大衣,吉野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卡秋莎身上的那两股肉乎乎的力量。他体内的荷尔蒙却并没有因此而升高,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月儿的面容来。如果此刻在自己的怀抱里的是月儿,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不知怎么的,最近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月儿来。看到百合的背影,他会以为是月儿。两人长得很像,甚至举手投足都像。半夜三更吉野醒来,看到身边沉睡的百合,他会以为是月儿,会忍不住去亲她,可是百合和月儿的性格截然相反。卡秋莎对自己立体感十足的容貌和凹凸有致的身材非常的有把握,很少有男人不对她感兴趣的,可是吉野对自己的挑逗似乎无动于衷,这让她有点生气,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只不过是只待宰的羔羊。她踮起脚尖正想伸长脖子去亲吻吉野的耳垂,吉野厌恶地扭头避开,卡秋莎不相信似地睁大了漂亮的双眼,端正的五官开始脸扭曲,嘴角慢慢地流出一缕血水,她的头侧着歪向一边,亚麻色的刘海遮住了她额头的一角……吉野轻轻地把卡秋莎平放在地上,把她的大衣拉拉平整;他用带着白手套的手合上了卡秋莎圆睁的双眼。接着他拿出卡秋莎包里的相机和底片,然后站起身来,对着躺在地上的卡秋莎鞠了一躬,转身消失在黑暗当中。已经九点多了,良子带着英子已经去睡了。从得意楼回来后,百合还没有跟母亲说过话。她的心绪一直起伏着。在日本时,她的内心就不甘心像母亲一样只做一个带孩子的主妇。她梦想着到中国来有所作为。她要做俩件事。一,轰轰烈烈地跟吉野补谈一场恋爱;二,跟着吉野进入日本的军界,当然,在此之前她得先帮助丈夫吉野建功立业,助他踏上事业的顶峰,这样吉野才不会小看自己。她在日本时不知想了多少遍两人在一起时的浪漫情景。可是她到中国后并未感觉到她渴盼已久的温存和浪漫。也许她们来得不是时候,因为那时吉野刚刚碰到几件大案要案未破之时,生化学博士山本村上被杀、药房违禁药物被盗等等,正是吉野焦头烂额之际。此刻她有点心神不宁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吉野回来,虽然客厅里的炉火烧得旺旺的,她的内心却一阵紧似一阵地发冷。她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生怕错过给吉野开门的机会。可是门口除了风声就是风吹动门窗发出的“哐哐”声,偶尔还有几声“妙妙”的野猫发出的叫声。百合在来中国的途中想象着和吉野重逢的甜蜜。可是她发觉吉野像似变了一个人,有时他会莫名其妙地亲她一下、抱她一下,可当她热烈地迎他时,他又会逃一样地避开。有一次,她在半夜酣睡时,吉野亲了她一下,她惊喜地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他却使劲扳开她的手,不让她搂抱,她不知所以地愣住了。从此以后当吉野在半夜亲她时,她就假装睡着了没醒来。她始终不明白吉野为什么一会儿把她当作最亲的人,一会儿又冷若冰霜地对她,她似乎觉得在吉野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盘踞着。这个念头让百合全身都冷了。“哐当”一声,客厅的门开了,吉野带着满身的冷气疲惫不堪地走了进来。百合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赶紧迎上前去,帮助吉野脱掉大衣,然后给他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吉野不像往常一样端起茶杯就喝,这次他轻轻地推开杯子,头也不抬地对百合说:“不喝了!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他的语气如同一碗白开水,淡而无味。百合听了内心感到万分沮丧和委屈。“这么晚还不睡?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她在心里为自己抱着屈,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多么希望此刻吉野能拥她入怀,让她在他的肩头靠一靠,倾听一下她的心声,问候她一句“你们今天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