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在的时候,虎威军之下都以他为主,虽说各个团总的身份不同,可在王通面前也只有听令服从的立场。现如今禁军等于是天子直管,从李虎头到韩刚,实际的官职和身份高低有别,但位置上差不多是彼此平等的,他们彼此之间就说不上什么了。李虎头家中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亲厚的人物,他的父亲李文远位置还没有他高,他和韩刚算是王通这一系,厉韬这边则是天下第一等的将门子出身,父兄都是总兵参将的位置,显赫异常,孙鑫这里,则是京营的中下层军官比较熟悉,而齐武这里,虽说是王通的亲卫,但他身后也有蓟镇的影子,而镇守山西的谭兵,谭家家将这是一块,但以这些年的判断,归化城商团和山西商团跟他关系密切,或者说是提供了许多的支持。这些背景和关系并不是简单的年节来往,各个团扩充,各级军将的提拔,每个团总都是或多或少的提拔那些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这个倒也无可厚非,到了战场上,谁不希望自己手下人听话,指挥起来也能得心应手一些。王通对这个也是默许,因为各个团的骨干军官还是虎威军的老底子,他不用担心自己指挥不动,适当的给下面的人放放权,也不是坏事。这其中,因为虎威武馆出身的少年不少都是在虎威军中效力,厉韬带来的宣府将门子自然都是在他的团里,别鑫那边的京营子弟也是如此”双方都是以削鑫和厉韬这两个最出色的人为首。厉韬和孙鑫的两个团也是虎威军第二和第三强到团”老底子最多,对虎威军的战术领会最深。在虎威武馆的时候,厉韬和孙鑫关系也就是一般”后来同在王通麾下,虽说亲近了不少,但人一旦是有自己的天地,而且彼此还有矛盾利害的时候,这亲近也就是那么回事了。莫说是他们俩个,就算是其余王通亲卫担任团总团副的团,彼此之间也有这样那样的亲疏远近。王通自然对这些了如指掌,不过这些却不是能和万历皇帝讲的,万历自己能领会最好,若不能也没有办法,若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虎威军系统的各个团彼此不相能,或许万历皇帝更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所以王通能说的,也就是一句“胡闹”,了”但看万历皇帝的反应,这件事他果然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当今闲谈而已。……………………这一谈就聊到了皇城城门关闭的时候,万历皇帝明显是谈的高兴,王通走后”宫中朝中也没有什么人能让他聊这么久。其中说到了内阁首辅申时行已经快做了八年首辅,尽管申时行不声不响的,在朝政中,甚至私下的生活中都是低调异常,可首辅毕竟是首辅,在这个位置上”影响力就走向外扩充,不知不觉的深入方方面面。如今朝中很多要害位置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地方上也有申时行的徒子徒孙操持大权”他的家奴某某也有了当年游七的声誉。万历皇帝的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不会让申时行做满十年”按照万历的判断,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一个人做的太久,把持朝政,会对皇权造成太大的侵害,从夏言、严嵩、徐阶、张居正都是如此,他不会让申时行也有这个机会。但不管是万历皇帝说的,还是王通在松江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的,申时行自己也有辞官之意了,在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呆的太久,善终很难,前面那些例子也都证明了这一点,大家都是聪明人。申时行之后,谁该继承这内阁首辅的位置,这个也没什么争论的必要,内阁次辅王锡爵已经是积攒了足够的声望,中枢能臣的评价几乎是朝野一致的。从前万历皇帝选择首辅人选的时候,还会征求王通的意见,现如今,万历皇帝早就是有了定论抉择,和王通说说也不过是闲谈而已。还提到了一件事,曾经做过工部尚书的潘季驯此时刊印了一本书,这本书是关于河工的,名为《河工要务》。这潘季驯也是当年张四维提拔起来的大具之一,和申时行和王通的都矛盾都颇深,朝争的时候,斗争不少,不过此人在治理黄河上用心颇深,是难得的实务能臣,明时在河工上划小拨的银子不少,凡是和河工相关的勾当,都是一等一的肥缺,不过这潘季驯颇为自律,做到尚书这个位置,如果说家中清贫那就实在是欺人诓骗了,但潘季驯家中最多也就是个富人而已。这年头要印制一本书,雕版刻字,工程不小,耗费更是甚多,这个就不是潘季驯能负担的起了,还是有善人富商出资,刊印的这本书。万历皇帝说这个不过是闲话,王通也陪着闲谈几句,实际上,潘季驯这本书在五年前就在写,不过其中有了大的改动,为什么有这个大的改动,因为潘季驯通过工部的渠道得知了在天津卫官办制造局的一些情况。工部员外郎任愿主持的这个兵器工场,从制造能力和制造技术上都已经赶不上三江匠坊,但差的也不是太多,因为任愿时时刻刻学习改进,将三江匠坊那些新东西应用在官办的工场之中。而且任愿从不克扣工匠们的工钱,制造局工场还有机会做私活,待遇比其他处高,工匠们的劳动积极性也有。依照工部的文报记录,天下间的工场,只有天津卫这边造的兵器质量最精,最为合乎规范,各处边镇军营都愿意用天津卫的,甚至愿意倒贴钱,不说别的”京营、禁军所用的兵刃和火器就是天津卫这边制造。这个质量合格还和产量最大相关”工部尚书潘季驯也明白实务的,在大明的各个官办工场,精良一定产量不大,产量大一定顾不上质量,却不知道天津卫怎么做到的这一点。少不得要派人去天津卫实地的勘测调查,其实结论也不复杂,不过是任愿这边制度完备,从不克扣,还有度量衡统一,还有不少堤从西洋那边学来的规范等等。这些东西看着简单”执行起来却不容易,不过却给了潘季驯很大的启发,河工上也可以这么做。因为这些启发,潘季驯把差不多成书的《河工要务》重写了将近七成的内容,而且还多次派人来到天津卫来到松江府询问,毕竟王通身边的这种“新式”工匠最多,能提供的经验和借鉴也多。虽然政见不合”可对这种实务和技术的事情,王通是绝对支持的,一直是给予配合,从不刁难或者拒绝。实际上《河工要务》这本书的出版,也和王通的资助相关”当然了,离开京师之后,王通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给钱过去,少不得要有个,“京师富商”出面。准备关闭宫门的钟鼓声响起,万历皇帝的谈兴正浓,但王通却主动的起身告辞”如今也不是往日了,万历皇帝虽然失望却没有挽留。王通要离开的时候,万历皇帝沉吟了下说道:“让你去松江府力开埠的差事”你办的不错,等那边一切成了规矩”朕派个信用的内监盯着,你还是回来,咱们君臣在一起,做几件青史留名的大事,咱们两个都还年轻,日子还久。”听到这话,少不得又要跪地谢恩,不过这些话的语境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王通在京师也是有宅院的,甚至原来那个宅子下人都还维持着,毕竟他在京师产业和人脉都在,自然有一些人替他张罗。回到京师,先见天子这是必然,然后这宴请从十月一直到了十一月,每天都有人相请,每天都有饭局。从前王通是孤臣,势力自成一体,和京师各方势力都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京师高官勋贵或者有矛盾,或者避嫌,都是不亲近。如今不同,王通去了松江府,那现在王通就是和皇帝亲近,又在天津卫、松江府、归化城和关外都有发财之路的财神和福神,趁这个机会,大家和他亲近亲近,看看有没有发财的机会等等。王通虽说不会都见,不过都是客气善意的回复,大家面子上都要过得去才好,毕竟他现在也不是从拼了。不知道这个算是有趣还是无奈,王通回到京师后,还要去锦衣卫衙门办理公务,毕竟他身上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衔头还在,在松江府还好,回到京师,怎么也要进行公务。拜祭张诚、天子赐宴,这两件事足以说明王通权势一如既往,锦衣卫各司也不敢有什么怠慢。但这个处理公务也就是走走程序罢了,两天之后,王通就有了空闲,第一顿饭当然要去马婆子家吃的。说来也巧,马三标的娶了张纯德的女儿,当时那女人是带着个女儿嫁给了他,这女人和马三标的孩子比王通的长子王夏晚半年出生,也是个女儿,王通当时还知道马婆子对这个很不高兴,还想让马三标纳妾,第二个孩子倒是个男孩,才算稳定了张家娘子在马家的地位这次的家宴,马婆子想要看看王通,她的年纪也大了,而且还有桩心思,想要把马三标的这个亲生女儿嫁给王通的儿子王夏,马家从当年孤儿寡母到如今的荣华富贵,全都是因为王通,马婆子想要把这个关系变得更紧密些。孩子这么小,就要订终身,王通虽说知道马婆子的殷切心意,可对这个还是觉得别扭,只是笑着说道:“且不急,等孩子们到了十岁,咱们再做计较不迟。”这也说不上是推拒,也有道理,马婆子也知道分寸,也就不多说了,连带着马三标也松了口气,倒不是说他不想自己女儿和王通的儿子结亲,只是觉得孩子还小,这也太麻烦折腾了些。去了马家之后,接下来顺天府丞吕万才和锦衣卫治安司千户李文远的家宴,去参加这个也是情理之中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在酒桌上就直接把话挑明了,李文远如今这个身份,不该和王通表现的太过私密,不光是为他,也是为了李虎头。这些话是吕万才说的,王通觉得这实际上有些过了,大家都知道李文远父子和自家的关系,何必弄的这么**,但吕万才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别的,李文远这个人沉默寡言,但很识得大体,喝了几杯酒之后就说自己有事,直接告瑶“公爷,海外虽然也有天地无线,可海外毕竟是海外,不是大明,在大明做个国公,公侯世代,可比海外蛮夷之地做个酋长要强出万倍啊!”听到吕万才这句话,王通就明白为什么开席之前,吕万才要对李文远说那些话了,原来是为了私下说这个。王通摇头笑着说道:“什么海外酋长,那地方打下来就是为了赚钱用的,在松江府向南,总要有个落脚的港口才是,再说了,那里金银特产什么的都是不少,何苦放在番人手中。”“公爷,京师这边才是公爷的根本之地,公爷当日主动请去松江,这是以退为进的妙计,但去了之后还要打算着回来,不在京师,不在天子之侧,早晚会有败落的危险。”,吕万才这番话没有错误,权势的根本如何,还是在于天子的态度,吕万才这话听着诛心,却也是实情。“看来吕宋这件事,倒是天下皆知啊!”,王通没有回答吕万才的话,却笑着说了句,征服吕宋被知道了无所谓,只要没证明自己亲身参加过去就好。听到王通这么把话题含糊过去,吕万才用折扇敲了下手心,不管怎么说,吕万才毕竟是殷切之心,不好不回答,王通顿了下,开口道:“不急,还没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