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胆小也好,谨慎也罢。曹朋坐镇中军之后,还是下令在宁平县留宿。抵达宁平县驿站,已经是后半夜了!所有人都感到很疲乏,特别是那些谯县乡勇,心里面更是暗地里诅咒,责怪曹朋的行为多此一举。然而,天亮后,当宁平县送来热腾腾,丰盛的饭菜时,那些乡勇心里的埋怨,也随之烟消云散。曹朋连夜派人通知宁平县,请宁平县准备了饭食和补给。近千人马,长途跋涉所需要的huā费可不少。这笔钱一般不会有车队本身出,而是由各地官府支出。随后,吃饱了饭菜,军卒们精神抖擞,重又上路。曹朋和甘宁、阕泽并行,郝昭与夏侯兰压阵。前方自有夏侯恩开路,这一路上倒也颇为太平。宁平县还派了向导,为曹朋等人领路。不过可以感觉的出来,这宁平县尊敬的并不是曹朋,而是车中的老夫人。但老夫人的来历,始终没有人告知。曹朋也不想问,管她是谁,只要能伺候好,就是大功告成。车队重新上路之后,老夫人把曹楠、黄月英也都叫到了车上。曹朋和阙泽跟在车后,甘宁则在中军指挥。耳听车中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曹朋也觉得,心里很是惬意。行出宁平县之后,是一望无际的田园。“停车!”车仗正在行驶,忽听老夫人一声轻呼。曹朋连忙举起手,高声喝道:“中军,驻马。”前方甘宁”后军夏侯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命令。曹朋从马上跳下来,走到车旁”就见夏侯真和黄月英搀扶着老夫人从车上下来,而曹楠则抱着邓艾,在老夫人身后紧紧的跟随。邓艾已经一岁多了,可以咿咿呀呀的喊出,阿娘“阿爹,和,阿舅,来……,胖乎乎,粉嘟嘟,一双溜圆大黑眼珠,好奇的打量周围。看到曹朋”他伸出胖乎乎小手,口中更发出,嗬嗬嗬,的声音,似乎是想要曹朋抱他。曹朋顾不上理睬邓艾,径自来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何故停车?”“那向导何在?”随着老夫人一声询问,身为宁平三老的向导,匆匆上前。“入春以来”陈郡雨水可丰沛?”向导一怔,连忙回道:“不甚丰沛……入春以来,宁平只下过两场小雨,但雨量都不太大。”“那农耕………“播种还好,勉强能跟上。但是………“但是如何”“看今年这样子”约摸着雨水不会太多,“就害怕出现旱情。上次雨水是在十五前后,至今已近二十天。往年这个辰光,雨水很充沛。但今年…………听人说,宜禄、项县、新阳的情况都不是很好。曹太守驻守陈县,靠着浪汤渠,还算过得去”可其他地方,都出现了旱情迹象”老夫人点点头,弯下腰。她从地上抓起一个土块,捏了一下,立刻酥碎。曹朋不由得惊奇”诧异的向老夫人看去。前世,他也曾经历过旱灾。曾有一年,熊耳河断流,两岸的田地干裂出如婴儿嘴巴一样的。子。可眼前的景色,却看不出什么干旱的迹象。郁郁葱葱,土地也没有什么裂纹。但老夫人还是能一眼看出端倪,这也使得曹朋不禁暗自敬佩。“老身年幼时,恩,好像是永和五年,我方七岁,还没有入宫……,呵呵,那时候我家境贫寒,所以时常随我阿母一起在田间劳作。那一年的情况,和现在很相似。入春时下了两场小雨之后,就再也没有雨水,一直到入秋陈留颗粒无收,许多人都饿死在田间地头。阿母曾告诉过我一些望气的技巧,可以根据土地的干湿程度,来判断雨水的多少,“…我十四岁入宫,至今已过去了近一甲子。当年阿母的话,我仍记得很清楚。看着土壤的情况,老身实在有些担心,会出现陈留时期的旱情。如果真有大旱,那么豫州就又要动荡了。”这位吴老太,绝对是有故事的人。望气之说,曹朋倒是听说过。但大多时候,这些都是村中那种类似于祭祀之类的人掌握技巧。曹朋是不懂得望气,甚至看不出这一片繁茂之下,所隐藏着的种种危机。不过老夫人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如果出现旱情,豫州肯定会出现动荡。他不由得眉头一蹙,陷入沉思之中。“阿福,在想什么?”“我在想,若真有旱情,当如何解决。”黄月英想了想,转身走到自己的马车旁边,让郭寰从车里取出了一个书袋子,翻出一个竹简。她打开来,看了看,又轻轻摇光曹朋上前探头往那竹简上看了一眼,疑惑问道:“月英,这是什么?”“阿福,你可知道毕岚?”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却想不太清楚。倒是阙泽一旁接话:“黄小姐所说的毕岚,可是昔日,十常侍,之毕岚母”“正是此人。”十常侍,这个我知道!不过,曹朋却想不明白,黄月英突然提起毕岚做什么。“月英,好端端,怎么提起十常侍?”黄月英闻听,微微一笑。她刚要开口解释,却听不远处老夫人说:“曹都尉,咱们走吧,早些到陈县,顺便提醒一下子廉。”子廉,就是曹洪。吴老太当众直呼曹洪表字,更说明了她身份不寻常。曹朋连忙答应一声,让黄月英上车。随后”他翻身上马”指挥车队继续行进。而黄月英则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再也没有出来过。当晚,车队抵达陈县。天已经黑了”曹洪却带着陈郡大小官吏,在陈县城外恭候。一见车仗,曹洪徒步上前,顾不得和曹朋招呼,径自来到了老夫人的马车旁,恭声道:“侄孙曹洪,恭迎祖婆。”“子廉啊”我一个孤老婆子,当不得这般大礼。咱们用不着这些虚透巴脑的东西,我就不下车了………咱们先回去,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谨遵祖婆教诲。”曹洪此时此刻,毫无半点娇柔做作之态。连忙下令,迎接的官员散去”他亲自上了马车,为老夫人做驻手。曹朋呢,则趁机与邓范见礼。“大熊,这边一切安好?”“哈,没什么不好”还算不错。”邓范看上去,精神许多。如今他身为陈郡兵曹史,也算是实权人物。曹洪顾不得介绍,但邓范还是拉着曹朋,为他引介陈郡官员。罗德,就不用介绍了!和曹朋在下郊时便已熟识。如今罗德忝为陈郡司马,算是邓范的上官。其余陈郡大小官员,一一和曹朋见过,但是却没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待见过之后”罗德和邓范,拉着曹朋”说是要为曹朋接风。本来,曹朋并不太想去,可是耐不住两人的热情,而且和邓范分别也有些日子,所以不好拒绝。于是,他和曹楠黄月英交代了一下之后,便带着夏侯兰和甘宁,随罗德和邓范一同离开。阕泽和郝昭,则在陈郡官吏的引领下,保护着车仗,进入陈县县城。一干兵马杂役家丁,全部被安排到了陈县校场。在曹洪面前,夏侯恩也好,曹肠也罢,都没有说话的资格。两人都留守在校场之中,未得命令,也不敢妄为。“大熊,我们在路上,听说陈郡入春以来,似乎雨水不足?”“啊,你也听说了?”酒宴中,曹朋问起了旱情。邓范倒也没有隐瞒,点头道:“据说今年入春以来,雨水比往年这个时候,少了很多。不过陈县的情况好一些,浪汤渠水量很大,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曹太守已下令,沿浪汤渠两岸挖水渠蓄水“……其他地方,目前还没有得到报告,想必问题也不会特别严重吧…………”“那陈郡以外,情况如何?”“这个倒不是很清楚。”邓范疑惑的问道:“阿福,你怎么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曹朋把路上吴老夫人的言语重复了一遍,罗德和邓范,也不禁露出了凝重之色。“想必,老夫人会和曹太守提及,不过单靠挖水渠蓄水,恐怕不一定有用……水渠一定要挖,而且要多挖一些。若人工不足,你们可以向曹太守请命,让手下军卒出动。这种事,有备无患。”邓范和罗德相视一眼,齐刷刷点头。“对子,那位吴老夫人,究竟是什么人?”罗德一怔,“曹都尉,你居然不知道吴老夫人的来历?”“我需要知道吗?”“你可真是………,老夫人,乃曹公的养祖母。”“养祖母?”罗德压低声音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是太多。我也是在接到谯县文书之后,听都护将军无意间提及。你应该知道,曹公的出身吧。”“谯县曹家,我当然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曹公之父巨高公的来历吧。”巨高公,也就是曹嵩。曹朋愕然片刻,猛然醒悟,明白了罗德话中之意。三国演义里面曾提到过,曹嵩本姓夏侯,后来过继给了当时的大太监,中常侍,大长秋曹腾。以至于三国演义中,曾反复骂曹操是阉党之后。其实,曹腾谗个人在东汉末年,声誉不差,也不是什么十常侍。他辅佐四朝,在桓帝时期致仕p在任三十多年,历经四帝,未曾有太大过失。而且,他还为朝廷举荐了不少的能人。陈留的虞放、边韶:南阳的延固、张温:弘农的张焕;颖川的堂溪,赵典……“……这些人皆出自曹腾的推荐。曾有益州刺史种暑,弹劾曹腾,说他贪污受贿。可是曹腾知道后,非但不怪,反而提拔了种暑。自曹腾之手,出过两个太尉。一个种暑,另一个就是张温……可以说,曹操在最初出仕的时候,杀赛硕的叔父,治理洛阳,惹出那么多祸事,却能平安无事,只是被罢免了官职,调离洛阳。其中若无他祖父曹腾的余荫,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曹腾的好坏,可以先放到一旁。倒是曹嵩的出身,一直是一个历史迷题。三国志也没有详细说明,不过根据当时的状况,夏侯家虽然和曹家世代联姻,可曹腾尚有兄长,下有兄弟,即便是要过继,也不可能过继夏侯家的人。曹嵩,更有可能是曹腾兄弟的儿子,然后过继到了曹腾的身边。毕竟,曹操后来和夏侯氏之间,通婚密切。东汉末年,同姓不得通婚,如果曹操真的是夏侯家的子弟,那么他也必然会遵循这样一个规矩…………这些都是闲话。“你是说,吴老夫人是腾公的……夫人?”“呵呵,正是!”一太监,居然还结婚,有老婆?曹朋有点迷糊了!但又一想,这太监也是人,吴老夫人在宫中生活,若没有个靠山,恐怕也未必能活下来。对食!一定是这样。曹朋曾在一些文学作品中,看到过“对食,这种事情。想来吴老夫人和曹腾,就属于“对伞,。后来曹腾致仕,因其拥立之功,桓帝赐婚吴老夫人与曹腾,似乎也说得过去。要知道,曹腾后期虽然是权力有些削弱,但在皇帝心里,还是颇有功劳。曹腾被封为费亭侯,死后他的封地,被曹嵩继承。由此可以看出,曹腾在桓帝的心里,还是占着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曹嵩从小被吴老夫人抚养长大,那岂不就是曹操的养祖母?“听太守说,曹公对老夫人视若亲生祖母,极为尊敬。老夫人不太理外面的事情,但如果开口,曹公必然遵从。”曹朋,心领袖呢……吃完了酒水,已快子时。曹朋熏熏然回到驿站,正准备去休息,却意外发现,黄月英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光。“小鸾,小姐还没有歇息?”步鸾红着小脸,搀扶着曹朋,轻轻点头。“小姐下车之后,便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连晚饭都是在房间里用,我和小寰姐姐去探望,就看见小姐拿着一卷书翻看,还写写画画。”曹朋搔搔头,在步鸾的陪同下,来到黄月英的房间门口。郭寰正靠在门旁打盹儿,听到脚步声,她蓦地醒来,见是曹朋,连忙上前行礼。“公子!”“小姐在屋中做什么?”“不知道,小姐让我们在外面不许进去,说是会打搅她。曹朋疑惑不解,搞不明白黄月英究竟是琢磨什么事情。于是他上前,轻轻叩响了房门…,”“谁!”“是我!”屋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跟着房门拉开。“阿福,你又吃酒了!”曹朋呵呵笑道:“五哥他非要拉着我,我也不好推却“……,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黄月英眼睛一亮,一把拉住了曹朋的衣袖。“阿福,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情想要和你商量。嘻嘻,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才行…“恩,你一定能帮到我,对不对?”“帮什么?”曹朋一头雾水,被黄月英拉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