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真也是个美人胚子。只是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太寻常。与黄月英的开朗、郭寰的机灵、步鸾的温柔,乃至于包括吕蓝那种略带着一丝刁蛮的娇憨相比,夏侯真更多的是一种沉默。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沉默。吴老夫人说她闷,倒也不是乱说。事实上和夏侯真接触,会让人感觉到压抑。“其实真小姐挺可怜。”在行进的途中,曹肠和曹朋并行。年级上,曹肠比曹朋大些。不过他能力一般,并没有出众之处。所以虽然也是谯甚曹氏族人,但功名不算太好。二十多,还是个军侯。不过似曹肠这样的曹姓宗族子弟,还有许多。曹朋问:“此话怎讲?”向两边看了看,曹肠压低声音道:“曹都尉,你的马,应该是夏侯将军的照夜白吧。”“光”“那你应该和夏侯捋军不算陌生。”屁,老子见都没见过夏侯渊!不过曹朋不置可否,扭头向曹肠看去。曹肠说:“真小姐是夏侯将军的侄女。夏侯将军当年有一兄长,走的早,只剩下真小姐母女。那时候夏侯将军的情况也不甚太好,但为了照拂真小姐母女,他甚至把长子送给他人养活……,…我说的可不是夏侯伯权。说起来,伯权应该是次子…………长子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如今生死不知。为此,真小姐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夏侯夫人对她母女”也一直怀着一丝怨恨。”“原来如此!”“不过”夏侯将军待真小姐母女很好。但越如此,真小姐……”曹晦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前面的车仗。“如今真小姐的阿娘走了”只余下真小姐,日后定然更加尴尬。真小姐人挺好,也很善良,才学也好。但长此以往下去,难免会生出事端,终究非长久事。”看得出,曹肠对夏侯真怀同情态度。他说的这番话”也是发自肺册的感慨,原因嘛,很简单。以前夏侯真老娘活着,还有个依靠:可现在,她母亲过世,就变成孤零零一人。夏侯渊即便对她在宠爱,也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而且”夏侯渊常年在外,夏侯真整日接触的,是夏侯渊的夫人,也就是环夫人的妹妹。这夏侯夫人对夏侯真有怨恨,她的日子怎能好过?可惜”曹朋对此也无能为力……从陈县出发,沿官道继续行进。一天后,他们绕过了长平县,直接从槠丘城(近河南西华所属)旁穿行,直奔许都方向。到第三天,车仗行驶到一个名叫辰亭地方。这里距离许都,也就是两天路程。辰亭位于陈郡边缘地带,过了辰亭,就是顾川郡治下。准确的说”辰亭已经是颖川郡治下,归属于新汲县所辖。但辰亭距离新汲”尚有六七十里的路。天已经晚了!这一路虽说是顺风顺水,而且在过了陈县之后,治安明显好转。但曹朋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反而越发小心谨慎起来。行夜蜘打死都不干!没事也就罢了,万一有事,那就是大麻烦。更何况队伍中还有个曹操的养祖母。当年曹嵩被杀,曹操血洗徐州。而今若出了麻烦,自家小命难保。在表面上,曹朋并没有去刻意迎奉吴老夫人。甚至对曹楠,他也刻意隐瞒了老夫人的身份,以免曹楠露出什么马脚。总体而言,老夫人对曹朋姐弟也很看重,一路上和颜悦色。可越如此,曹朋就越发小心谨慎。“今夜,就留宿辰亭。”“留宿辰亭吗?”夏侯恩虽说有些不满,但老太太之前已经表明了态度,他即便是有所不满,也不敢肆意妄为。于是,队伍便在辰亭官驿停下。甘宁、郝昭指挥人马安营扎寨,而夏侯兰则派出斥候,打探四周。老夫人自然不会居住在军营之中,不过既然是官驿,自然也不需要担心没有住所。辰亭亭长恭敬的把老夫人一行迎入亭驿中休息,曹朋和阙泽两人,也一同住在亭驿,负责警戒守卫。“阿福!”曹朋刚安排下了守卫,便被曹楠拉到房间里。“你知道,今天老夫人和我说什么了吗?”“说什么了?”曹朋疑惑的看着曹楠,摇了摇端曹楠嘿嘿笑了,“今天,和老夫人说起了咱们的姓氏。老夫人说,咱们和司空说不定是同宗。”“哦?”曹楠说:“不过我马上就反驳了老夫人。”“你怎么说铆”“我说,咱们的先祖,和司空肯定不是同宗。老夫人就问我原因,我就把咱家的族谱告诉了老夫人。”“咱家的”““族谱?”曹朋一怔,脱口而出道:“咱家有族谱吗?”“废话,怎可能没有族谱?不过那族谱一直是阿爹收藏,所以你没有见过。等你将来长大了,能撑得起门户了,阿爹才会让你知道……不过,我却看过族谱,嘿嘿,你都没有见过。”“你见过族谱?你又不识得字。”曹楠一听,顿时露出一丝怒色,抬起手在曹朋的脑袋瓜子上轻轻敲打了一下。“我虽然不识字,可我不会问吗?”“问谁?”曹楠呼了一口气,轻声道:“你足月的时候,阿爹带着我,去舞阴请先生续族谱,把你的名字填上。我当时就在旁边,看先生写名字。然后我就问先生”我们那族谱上都有什么人。你猜先生怎么回答?”曹朋苦笑道:“这个我哪能猜到?”“嘿嘿”先生说当年咱们祖上,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哦?”“就是曹参曹丞相!”曹朋闻听,一个愣神儿。“哪个?”“就是兴汉的曹丞相”曹参。”“咱祖上,是曹参?”曹朋忍不住问道:“阿姐,你没搞错吧。”“这我怎么可能记错?先生说,我阿爹是曹丞相第旧代玄孙,而你就是第十九代…………咱们是曹丞相第四代子孙的后裔,因为犯了事情,所以乔迁南阳”以躲避灾难。所以,老夫人说咱们和曹司空同宗的时候,我立刻表示不赞成,还把咱家的族谱,和老夫人说了。”曹朋目瞪口呆,看着曹楠半晌说不出话来。曹楠如此,倒也情有可原。别看她是邙稷的妻子”可说穿了,骨子里还是个小市民的性子。曹楠知道曹操,但是却不是特别清楚曹操的出身。邙稷呢,也不会和她说这些事情,她也不会去随意打听。问题是”曹操不也自称是曹参的后代吗?“老夫人怎么说?”“老夫人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笑了笑。咱祖籍是在沛县,曹司空是谯县人,怎么可能是同宗嘛。不过我觉得,老夫人倒是没生气。”曹朋轻轻拍了拍额头,“没生气就好。”他想了想”道:“阿姐,赶了一天的路,想来你也疲乏了。且先去歇息,明天一早还要动身。不过,以后再和老夫人说话”可别乱说了。老夫人的脾气咱们不清楚,万一惹怒了她,可是会有麻烦。”曹楠不以为然,但并没有反驳。送曹楠去休息之后,曹朋抱着邙艾,在军营了巡视了一圈。邙艾似乎对军营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左看看,右瞧瞧,不是嗬嗬嗬发笑。曹朋脑袋里有点乱,曹楠刚才和他说的那些话,让他感觉有些突冗。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份族谱,更不清楚自家祖宗,究竟是哪一位。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的这个,曹”并非曹操的“曹,。不过是偶然同姓,应该没什么关联。没想到“……,原来,他的祖籍不是中阳山,而是沛县!这倒是真的有些出乎了曹朋的预料。但又一想,即便是同宗,又能怎样?说出去,还不是被人以为攀龙附凤?再说了,曹操也未必肯认下这门亲戚。按照曹楠的说法,曹朋是曹参的第十九代玄孙,也是曹参第四代子孙的分支毛这中间差了十五代,隔了至少也有一二百年的时间,再亲的亲情,也都不复存在。天晓得,曹操又是曹参的几代子孙?想到这里,曹朋哑然失笑。乍听时,还真是有些激动。可细一想,也没什么。刘备还是汉景帝的后裔呢,结果呢?到头来不也是靠着卖草鞋为生?同宗,可未必会同心……所以还是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份,才是最重要。嗯到这里,曹朋再次苦笑摇头。一只小手,掐着曹朋的脸蛋儿。嗯!手劲尼还不小……曹朋从沉思中醒来,就见邙艾在他怀中,瞪着大眼睛,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正想要掐他。不由得笑了!“小家伙,这么小就学会掐人了?”说着,他突然把邙艾抛起,而后接住。邙艾咯咯笑着,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张牙舞爪的,想要去抓曹朋的耳朵。“噗嗤!”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曹朋抬起头,顺着笑声看去。回廊上,夏侯真捂着嘴,正偷偷的发笑。“真小姐!”“曹都尉。”夏侯真脸一红,连忙斯山她的声音,柔柔的,很悦耳。不过人很害羞,话未出口,桃腮透红。“祖婆有请。”“啊?”曹朋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夏侯真口中的“祖婆”就是那位吴老夫人。“真小姐,老夫人还没有歇息?”“没有。”“那你知道”老夫人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夏侯真摇了摇头,“祖婆的心思,做晚辈的怎好妄自推测?曹都尉若没什么事,快些去吧,莫让祖婆等的久了。”“呃………待我把小艾送还我阿姐,便过去拜见。”“恩!”夏侯真扭头想要走。夜色中,那一袭白裙”衬托出婀娜姿态。她年纪虽然不大,却颇有一种别样的韵味。与大多数同龄小姑娘不一样,曹朋可以感受到,夏侯真心中的那一丝低落和抑郁。当初在许都初见时,多么活泼的小姑娘。只一年,却变成了这副模样。曹朋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夏侯真,鬼使神差似地开口道:“真小姐”那只小白兔还好吗?”“嗯?”夏侯真一怔,眼中闪过一抹迷离之色。“小”白白,没了!”没了?这个答*案可是很模糊,是死了,还是跑了默可曹朋又不好多问”沉默了片刻,轻声道:“真小姐,开心一些,否则小白白一定很难过。”“真的?”“恩!”曹朋道:“我相信,不管小白白现在何处,它一定希望你能快快乐乐”而非满腹心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你看,环夫人很关心你”还有妙才将军,我相信他也一定很关心你。只是有时候”他们不会表达。你越是这样子,他们心里就越难受,越是牵挂。不管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都应该把心放宽一些,多开心,多笑…,如果真的闷了,不妨找个人说说话有时候,当你心烦,或者不痛快的时候,找个人倾诉一下,也蛮不错。”夏侯真垂下螓并,曹朋依稀,可以看到她眼角闪动的晶莹。“那,兔子哥哥愿意听我说话吗?”“呃……我相信,他一定很乐意陪一个小美女聊天。”这句话,听上去有些轻浮。夏侯真脸一红,扭头一路小跑着走了。呸!这不是坐实了老子,兔子哥哥,的称呼吗?我讨厌兔子……曹朋一只手抱着邙艾,一只手挠挠头。一不小心,被邙艾揪住了耳朵,疼的他一阵鬼哭狼嚎!把那个爱揪人耳朵的小魔王,还给了曹楠。曹朋径自来到老夫人的住所。通报之后,他走进了老夫人的房间。却见老夫人正半倚在榻上,书案上摆放着一口小鼎,里面燃着从西域香料,气息格外芬芳。“曹都尉,坐!”曹朋连忙客套,在一旁坐下。“听说,曹都尉你之前在下郊,曾犯了事?”啊……………这个……确有其事。”“那你现在,可知错吗?”曹朋愕然,不由得沉默下来。他放走了吕布的家小,按道理说,杀头的罪过也不算夸张。可若说后悔,他还真不觉得……特别是在海上为吕布一家送行的时候,他的心里感到很满足。虽然他无法改变吕布的命运,但至少使得吕布的家小,获得了新生。特别是貉蝉,不至于让她像个货物一样,被人馈赠。可是,在老夫人面前,他又该怎么回答?是悔,还是不悔?片刻后,曹朋抬起头。他刚要回答,却见屏风后,探出一张俏丽的小脸,朝着他摇了摇头。是夏侯真!她摇头,又是什么意思?曹朋想了想,开口道:“曹朋知罪,但不后悔“……“吕布此人,品行甚坏。然则,他诛杀了董卓,与社稷有功。其他不说,他那一身武艺,足以令人敬服,我很钦佩吕布的勇武。人常言,祸不及家小。可吕布死,了,他的家小必然会受到牵连。我实不忍心见此事情发生所以,即便是时光倒流”让我重新选择”我也会选择去救吕布的家人“”,“你不怕死吗?”“我,“…怕!”“那你还敢这么说话?”“朋以为,不管是什么人,心里总是要有些坚持。若无坚持”何异于行尸走肉?吕布的确是不足以饶恕,可不管怎样,在我与家内兄初至海西时,他曾帮我过。不管他走出于什么心思,哪怕他后来,曾攻打海西,与我麂战曲阳”可恩就是恩,有恩不报,与禽兽何异?小子非是讲什么大义,只是知道,这做人的一点原则。”老夫人的脸,沉下来。“曹朋,你知老身何人?”“知道。”“那你还敢如此放肆?”曹朋深吸一口气”突然间笑了,“非是曹朋放肆,只是不忍欺骗夫人。”“你以为,你与阿瞒同宗,便可以嚣张吗?”“啊?”曹朋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老夫人,这同宗之说……,呵呵,说实话我还是刚听我阿姐提起。不过一隔百年,哪里还有那许多的亲情可言?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祖籍中阳山。司空若怪罪我,我甘愿受罚。但即便是司空当面问我,我也会如此回答…………小子只这点蛮性,有些时候难免会触犯律法。”老夫人目光灼灼,凝视着曹朋”一言不发。半晌后,她突然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人……,…斯是陋室,唯吾德馨。阿福,要说年纪,你可算我曾孙辈儿了。老身索性托个大,就叫你一声阿福。其实在陈县时,子廉虽没有说明,但言语间颇有些想要为你求情的意思。子廉这孩子,人不差。虽有些贪婪,但能被他看重,大抵也有可取之处。不过,你别指望老身会为你求情。我只是个孤老婆子,那些什么大义啊,什么道*德啊,老身不懂。而且,阿瞒的事情,我从不过问。”“小子,明白。”“你才学很好,那篇陋室铭,老婆子也很喜欢。”“此小子的荣幸。”“可你要清楚,这世上才学出众,德行好的人,多如过江之螂。”“小子明白。”“你能明白这些,那最好,老身这一辈子,见到的名不副实的人,太多了,你能有所坚持,这是一桩好事。老身只希望你能坚持下去!既然你已做出选择,日后的路必然艰辛,你能坚持吗?”曹朋大声道:“我能!”“好了,老身今日胡言乱语了许多,也喜些乏了。”“那小子告退!”其实,对于吴老夫人的这一番言语,曹朋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但老夫人明显不想再说下去,他也不好询问。躬身退出房间,曹朋长出了一口气。“丫头。”“祖婆……”夏侯真从屏风后转出来,半倚着床榻。老夫人笑眯眯的说:“这小子,不差。”“嗯。”“可惜了,已有了婚约,那个黄家小姑娘,也不错……否则,老身倒是想为你,说一门亲事。”“祖婆!”夏侯真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她年纪虽然小,可是情窦初开,也听得出老夫人话中的意思。“丫头啊,你是个苦命的孩子。如今老身还能照拂你一二,可将来……,老身一直想给你找一个依靠,等老婆子走了,你也不至于孤苦伶仃。可惜,好容易有个合适的,却已经……”老夫人说着,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夏侯真这心里面,感觉着空落落的。有一种酸酸的,涩涩的味道。匍匐在老夫人的腿上,将粉靥贴着老夫人的手掌,一句话也不说。其实,兔子哥哥真的很好……,…曹朋昏头昏脑的回到自己的客房,和衣倒在榻上。从老夫人那边出来以后,他感觉着自己的思绪,有一些混乱。老夫人今天和他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是要帮我呢?还是要袖手旁观呢?从内心而言,曹朋当然希望老夫人能帮他一下。但这种事情,有利也有弊。曹操也许会碍于老夫人的面子,而愿意重用自己。可那心里的疙瘩不解开,老夫人走了以后,会更麻烦。可如果老夫人不开口,曹操何时才能解开心斟想到这里,曹朋就感到有些头疼。之前,他没有考虑太多。而今老夫人提起,却让他不得不认真的考虑自己的前程。闭上眼睛,曹朋的脑袋里,依旧是一片混沦…………不知不觉间,已近子时。曹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忽然,他听到了一阵人喊马嘶声。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蝉,连忙翻身坐起,抄起大刀,便冲出房间。“外面,何故如此骚乱?”“这个……好像是和什么人起了冲突。”“速去打探!”曹朋一声令下之后,又火速命令阙泽调动官驿中的人马,做好警戒。他翻身上马,冲出官驿大门。迎面就见夏侯兰匆匆策马跑来,而后在曹朋面前,勒马停下。“阿福,大事不好了!”“子幽,何事惊慌?”“外面来了一拨兵马,非要我们让出官驿。为首领兵之人,就是那个张三黑子。夏侯恩与他理论,却被他走马擒下,态度极为嚣张。兴霸和那张三黑子已经打起来了……伯道让我来询问公子,该如何应对?”“张三黑子?”曹朋脸色顿时一变。片刻后,他冷哼一声道:“既然人家打上门来,咱们若不还击,岂不是被人耻笑曹公帐下无人?”说完,曹朋催马往营寨方向行去。“我倒要看看,那张三黑子,能有多张狂……,…”六千字,欠两千字,老新会在十六号以后,补上。郑州这地方真的很邪性,待得时间越久,状态就越不稳定。今天只这一更了,早点睡,争取明天早上能早起。距离返回成都还有三天,郁闷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