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继续追击溃逃的敌人,宋希廉却带着七连向车站内冲去,随行的当然还有郑俊彦和彭德铨,沿途的景象让他们不忍目睹。尸体,层层叠叠的尸体,各种姿势的尸体;仰面朝天的,跪倒在地的,互相扭打的,刺刀冲进彼此肚子的,半个脑袋的,没有胳膊的。一涯涯的血水,凝固的,半凝固的,还在流淌的,血泊中偶尔还传出沉重的呻吟。大地上沟壑纵横,到处是炸断的战壕,弹坑,缭绕未尽的硝烟,所有痕迹无不显示出这里发生过怎样的激烈的战斗。到车站边上宋希廉才遇上警戒的士兵,只有一个班的士兵在那,除了眼神凌厉外,其他无一不显示出疲倦,军装破烂,人人带伤,炸塌的工事里面两挺机枪警惕的注视着他们。“请问长官的姓名番号?”带队的上士干净利落的向宋希廉敬礼后说,他的一只手还挂着绷带,绷带已经肮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二师四团十营中校营长宋希廉。”宋希廉还了个礼,身后的所有官兵却一齐向上士敬礼,上士和他的士兵啪地立正还礼。“你们副师长呢?”宋希廉面露焦急,太不正常了。上士的身上忽然涌出一股杀气,凌厉的杀气,这股杀气让宋希廉差点站不住脚。“副师长在敌人最后一次进攻中负了重伤,正在医护所抢救,”上士含泪说道:“薛团长和师里的弟兄都在那。”说话时他狠狠的蹬着人群中的郑俊彦和彭德铨,宋希廉脑子里嗡嗡直响。上士后面地话他根本没听清,也没问医护所在什么地方,急步向站内抢去。“来呀,把他们俩捆起来。”上士指着郑俊彦和彭德铨说,立刻抢出几个士兵,冲进人群中要把郑俊彦和彭德铨拖了出来,人群中的军官立刻阻拦,上士手一挥,立刻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枪栓声。七八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几十个十营官兵。“你要做什么!”人群中的军官气急败坏的问,宋希廉的兵也不是什么善茬,换个地方,换群人这样用枪对着他们,恐怕早就拔枪相向了,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也只是手动了动,却把眼睛都看向人群中的军官。“对不住,长官。师长没事则罢了,若…..,我们就用这两个王八蛋活祭了师长。”上士涨红着脸语气冰冷。“上士,”军官明白他要做什么后,心中又急又气:“你们爱戴副师长,我们也爱戴他,他在七连当连长时我就是他的兵。是他一手提拔地,这里的兵都是七连的,是他带过的,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副师长绝不会,他绝不会同意你这样做。”上士眼睛中都快流出血来了,他冷冷的说:“老子不管,这两个官不小,用他们活祭,正好!”军官急了用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说:“兄弟。你这样作是要犯军法的,为他们不值得。”上士冷冷的不再说话,他地眼神分明在说,你说的都是废话。军官怒气上升,实在忍不住了:“来人!把他们两个带走!”“机枪准备!”上士丝毫没有犹豫,军官勃然大怒:“你敢!”上士凶狠而冷漠的看着他,就在相持不下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作什么?”军官连忙回身,人群分开,胡宗南从后面进来。军官连忙敬礼:“报告团长,这个上士要把郑俊彦和彭德铨扣下,说路过庄副师长有不测,就要用他们活祭。”胡宗南皱眉看看上士,又看看军官:“先去医护所。这里的事交给他们自己处理。”“是!”军官这才注意到胡宗南后面还跟着孙元良等人。胡宗南眼神都没没往后移,神色间封死不屑。孙元良分开人群上前来:“上士。把这两个人交给我们,副师长不会有事的。”孙元良觉得自己说得够客气的了,可谁知道那个上士却象不认识孙元良似的:“孙团长,现在是薛团长指挥全师。”孙元良为之一窘,他没想到这一战之后居然会成这样,他忽然感到这一师以后再也没有他立足之地了胡宗南说完之后没有停留,径直向里走,车站已经被完全摧毁,到处是炸毁地房屋、翻倒、炸毁的车厢、车头,医护所很好找,外面黑压压聚集着一大群人,活着的一师官兵全在这里,眼巴巴的望着医护所内。“弟兄们,回去休息吧,军医说了师长没事了。”“现在,我能作的都作了,以后就看自己了。”军医疲倦的对薛岳和胡宗南说,他下午冒着炮火的作了整整一下午的手术,加上抽了三百CC的血,他现在十分疲劳,就想睡觉。“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胡宗南焦急的问。“这里没办法了,条件有限,除非上海、武汉那样地大城市,设备完善的医院。”“这,南昌怎么样?”薛岳问:“南昌就找不出一所医院吗?”“首先南昌还在敌人手中,其次据我所知,南昌最好的医院是圣类思医院,只有七八个医师,比起上海武汉差多了。”“可….,”薛岳为难的说:“可他能撑到武汉吗?况且武昌不是还在吴佩孚手中吗?”“我是从医生的角度提的建议,留在这里,我实在没把握保住他的性命。”军医无奈的说:“对了,胡团长,贵团有吗啡针吗?有的话,赶紧拿来。给他打一针。还有消炎粉也拿些来。”“没有问题,我们团的全部给你,包括绷带在内。”胡宗南毫不犹豫地说:“王副官,命令所有人把随身携带的绷带都拿到这里来,还有命令团卫生兵,把所有药品都拿来,全拿来!快去!”副官领命转身就跑。战果之巨大出乎蒋介石意料,杨赓和和梁鸿恩两部官兵也迅速崩溃,他们根本没有抵抗之心。向东南北三面逃窜,被追上后就把枪一扔跪在路边投降,或者直接躺在地上等着北伐军俘虏。杨赓和和梁鸿恩逃到赣江边,因为没船,又向东跑,结果没跑出几里就被孙元良部追上。自此牛行战役以北伐军全胜告终,双方参战部队:北伐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和第三团共三千五百余人,孙传芳五省联军第二方面军的第五混成旅、第六混成旅、第二混成旅,中途增调第二十四混成旅。总兵力共一万八千多人,最终结果,第一师参战部队剩下八百多人,其中包括丧失战斗力的重伤号近四百人,指挥官庄继华重伤,团级干部包括师政治部主任,师军需处主任等阵亡七人。营级干部六人,重伤一人,连排级干部只活下来戴安澜,其余全部阵亡;五省联军方面,指挥官赣军总司令郑俊彦,旅长彭德铨、杨赓和、梁鸿恩被俘,团级一下军官大部阵亡,除了李俊义部近三千人被调走外,其余一万五千人不是被俘就是阵亡。此战之后,孙传芳在南昌地区的主力被歼灭。南昌只有张凤歧一个旅和第十师残部不足四千人马镇守,此外加上李宗仁在箬溪歼灭谢鸿勋地两万人马,孙传芳在江西地十万人马被歼灭近半。但蒋介石高兴不起来,但他听到蒋先云报告说是薛岳和胡宗南联名的电报时,心就往下沉,他没等蒋先云念内容就问:“快说,文革怎么了?”蒋先云低沉地说:“重伤,还在昏迷中,军医建议转送上海或者武汉。”蒋先云心中非常难受,几年来。他与庄继华虽然政见不同,可却绝没有妨碍他们逐步成为朋友,成为知己。与李之龙绝交之后,他在黄埔里真正称得上朋友地人也就是庄继华了,彼此的友谊甚至超过了杨其刚这样的党内同志。“校长。怎么办?”蒋先云忍不住问。蒋介石面色铁青。还没开口,白崇禧就从外面进来了。他满面喜色:“大捷,大捷,真是少有的大捷,俘虏郑俊彦,歼敌一万四,总司令,…。”白崇禧这才发现蒋介石面色不豫,他略一想就明白了,蒋介石这是在操心庄继华的安危呢。“总司令,文革不会有事的,他这次立了大功,老天不会让他就这样走了的。”白崇禧宽慰蒋介石道,话虽如此,可他心里也不由有些酸楚,这个年青人太出色了,是不是老天也在妒忌他的才华,要把收回去。“校长,学生请命去牛行,护送文革去汉口医治。”蒋先云忽然说。“好,你去总医院带上两个最好的军医,沿途护送,一定要让他活下来。”蒋介石点点头,同时又恨恨地说:“另外还有,把孙元良扣起来,送军法处。这个败类!”白崇禧和蒋先云都知道蒋介石为什么要扣押孙元良,程潜败回后,就向蒋介石告状,说孙元良不服从指挥,擅自撤退,导致乐化战斗失败,同时附上的还有十七师师长邓彦华的报告,这份报告让蒋介石再度在各军面前丢脸。随后蒋介石又对白崇禧厉声说:“命令朱培德,不,限令朱培德,明日必须拿下南昌,否则,否则….,”蒋介石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不过白崇禧已经明白了,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总司令放心,朱军长肯定会努力进攻的,否则他凭什么当这个省主席。”白崇禧的判断很准确,朱培德听说牛行大捷后,再也不敢保存实力了,当晚强渡赣江,第二天开始向南昌发起进攻,而西面地顾祝同也在当天攻克邓家铺直抵进贤门,北面的鲁涤平屯兵牛行车站,主力向乐化和永修方向扩展,对南浔线上的卢香亭实施攻势防御;随后蒋介石又收获一个意外之喜,第七军在乐化以北,永修以南,伏击了北撤的李俊义,全歼所部三千人,生俘李俊义。接到捷报的蒋介石立刻命令鲁涤平南撤参加围攻南昌的战斗。南昌城内的部队番号很多,可总兵力只有四千来人,而且系统混乱,唐福山、张凤歧、岳思寅等人困守南昌。孙传芳得知牛行大战的结果,气得把桌子都掀了,大骂郑俊彦,近两万人攻击一个小小的牛行车站,居然被人家打出了如此结果,这不是比猪还蠢吗。为了保住南昌,他连电唐福山、张凤歧、岳思寅,为他们打气,“庄继华以三千孤军,守牛行弹丸之地,君等带甲六千,拥坚城,当能创更大佳绩…..吾已命卢总司令香亭率部南下,不日即到。”随后电令卢香亭立刻增援南昌,又增调皖军入赣,命令蒋镇臣停止撤退,调皖赣边界的部队增援蒋镇臣,从东面反攻南昌。但孙传芳地一切部署都已经无法挽回南昌战局,牛行大捷让北伐军士气高涨,朱培德、顾祝同猛攻南昌,半天时间唐福山等人就派出代表请求收编,不过他们要求由他们的老上级方本仁收编,蒋介石为了尽快结束南昌之战,同意由方本仁收编南昌守军,当晚方本仁入城,与唐福山,张凤歧,岳思寅谈妥,全部守军整编为赣军独立第三师,由方本仁担任师长,唐福山为副师长,张凤歧和岳思寅为旅长,第二天南昌守军放下武器出城改编。可是第三天,蒋介石命令朱培德包围改编部队,逮捕唐福山、张凤歧、岳思寅三人。白崇禧急忙劝阻,可蒋介石不听,反拿出南昌市民的投诉,在投诉书中,南昌市民历数三人纵兵为祸南昌的重重罪行,要求将三人绳之以法,交南昌市民公审,以为民除害。三天不禁军纪,多少南昌市民的财产被掠一空,妇女被**,被砍杀,市民恨不能生食其肉。攻克南昌的第二天,武昌宣布光复,刘玉春虽然坚决打到底,可他的部下不干,他们偷偷与北伐军联系,打开了城门,第四军进入武昌城,刘玉春被俘,自此武汉三镇全部光复。连续胜利,特别是牛行奇迹,更主要的是这是蒋介石一手缔造的第一师打出来的,在政治上挽回了蒋介石逐渐下落地声望,在民间蒋介石的声望则空前高涨,江浙一带的商人们纷纷把目光投注在这位手握重兵的总司令。但牛行大捷却没有打消迎汪复职的声浪,这个声浪反更加高涨,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更急迫地希望汪精卫尽快回国,以限制蒋介石越来越高地声望,分散蒋介石手中的权力。一场血雨腥风拉开帷幕。庄继华躺在武汉地病**,躺在风暴的中心,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将历史拉出原先的轨迹。牛行大战终于结束,以后就要进入雷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