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九日,借着日军舰队全军覆没的东风,南京国民政府正式宣布:将在云南省首府昆明组建中国远征军。中国远征军的组成颇具深意,游离于中央已久的云南省主席朱培德上将,出人意料地被蒋介石任命为远征军最高司令长官,而在华北与**关系密切的“五虎上将”卫立煌担任副总司令,总参谋长为不受蒋介石待见的美国人史迪威中将,副总参谋长为何应钦的心腹高参萧毅肃少将。蒋介石除了把新编成的中央军嫡系部队调进远征军堵塞悠悠众口外,其他看不顺眼的杂牌军和地方部队,也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滇军及湘西张弘栾部、黔西石珍部均被要求派出精锐主力参加远征军,美其名曰“为国争光”。安毅自然知道蒋介石打的是什么主意,立即给朱培德打去电话。原本应该在五年前去世的滇军元勋朱培德,由于科学技术的飞速进步尤其是南华在生物和药理学方面的突破,现在身体依然康健。朱培德在电话中回答称“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如今云南政通人和,百业兴旺,正是滇军报效国家之时”,安毅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詹焕琪已经来电,称蒋介石已于三日前秘密抵达昆明,入住五华山光复楼,与朱培德闭门密商。在此期间,张弘栾和石珍先后到了昆明,秘密拜会蒋介石,其中内幕重重。朱培德有七子三女,随着朱培德在云南的地位日益牢固,朱维亮、朱维智、朱维信等人或是由欧美留学归来,或是从中央军校毕业,纷纷挑起云南军政大梁,曾经为朱培德尽心尽力的詹焕琪,逐步被边缘化。虽然詹焕琪是朱培德的女婿,但由于他同时也是安毅的兄弟,许多核心机密逐渐与之绝缘,因此目前在滇西整军的他,直到看到远征军成立的消息才通过内线得知真相,结果令他十分震惊。安毅同样感到震惊,对于云南、湘西、黔西这些盟友,安毅自认为不曾亏待过,自二八年到现在,在资金、技术等全方面予以帮助,从某种程度而言,三家盟友几乎都是因安家军这个团体而兴,他所做出的所有关系三家利益的决定,均会第一时间予以通知,现在三家偷偷摸摸地与蒋介石接触,若是说其中没有黑幕谁会相信?安毅想到了产值上亿的湘西兵工厂和湘西制药厂,想到了年产一千五百万吨铁矿石的攀枝花铁矿,想到了煤炭储量五百亿吨、煤层气和浅层天然气的储量在一万亿立方米以上六盘水矿区,想到了素有锡都之称的个旧,想到了这么多年来,扶持三地建立起来的完善的工业基地,一旦出现问题,对于南华而言,无异于一场天大的灾难。越想安毅越觉得不安,立即做出指示,中央情报局和国安部,立即携手,全力调查这些年来云南、湘西和黔西大地上发生的一切,希望能够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发掘三个盟友逐渐离心的深层次原因。结果,短短的三天时间,一桩桩一件件让人触目惊心的举报及案例便摆上了安毅案头,让他坐立难安。这些年里,随着经济的持续好转,云南、湘西和黔西除了工农业取得明显的进步外,交通运输、房地产、金融、电力等行业,也蓬勃发展,如今这三个地区,已经不再是过去穷山恶水的局面。但财政宽裕的同时,贪污腐化、以权谋私甚至各地权贵与黑社会相互勾结欺男霸女的现象逐渐蔓延开来。虽然三地的干部,大多到西南政法学院接受过严格的思想政治教育,接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执政理念,从业之初也想干出一番事业来,但由于三地是属于安家军盟友、其军人当政的政府对军事和内政拥有完全自主权这一特殊情况,南华的监察、纪检部门,并没有办法对其进行约束,加上安毅集团的重心由叙府转到安南,叙府对周边地区的影响力迅速减弱,加上这些地区山高路远,传媒又不发达,这就形成了一个个相对封闭的区域,很快权钱勾结产生了新的利益团体,他们携手起来,垄断一方,把民众当做自己的提款机,把这些地区的资源当成私有产物予取予夺。当然,这些人非常的狡猾,他们大多在叙府经受过系统的培训,知道哪些人碰不得,只要家中有人在外读书、打工、担任公务员又或者在军队中服役的,一律给予优待,此外,对于来往的记者全程跟踪,派出专人表演出一副国泰民安的景象,导致各地的真实情况外人根本不知道。虽然这些地区经济跟随南华扩张的步伐,逐步繁荣起来,但实际上苛捐杂税层出不穷,民众并未受益多少,甚至连安毅一向坚持的义务教育也改为教育产业化适龄儿童必须交钱才能读书,平静的湖面下已经暗流涌动。小南海崇文楼,安毅看完所有查到的讯息,极为震怒,但此事牵涉太广,尤其糟糕的是名义上朱培德、张弘栾和石珍三人与自己属于盟友关系,虽然南华现在开疆拓土远非昔日可比,但名义上大家地位是平等的。安毅思索良久,想了想对前来汇报情况的两位情报大员问道:“不知道朱益公、张老前辈和石珍他们知不知道这些情况?”陈瑜神色凝重:“说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实际上朱家、张家、石家以及各军、各师的主要将领,还有各级政府官员,便是这种畸形政治体系下的最大受益者。军队将领和政府官员的腐化堕落已经成为普遍现象,如果在这些地区不想被排斥,就只能自污加入其中,情况触目惊心。“上行下效,如今云南、湘西、黔西等地的县乡官员,俨然便是当地的土皇帝,贪污受贿、买卖官职甚至欺男霸女的事情时有发生,官民对立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即便是与我们合作设立的工厂企业,损公肥私的现象也是非常普遍,由于我们只提供技术、机械和资金入股,出于对盟友的信任,管理者大多由地方派员出任,由于我们严苛的验收制度,他们不敢在质量上动歪脑筋,便在其他方面想办法......“最常用的一招是利用合资企业的名义接下订单,然后交给私人企业加班加点生产,从中谋取暴利,这样虽然无形中加大了企业产能,提高了我们南华整体的军工生产的能力,但由于采用流水线作业的工人的劳动强度太高,经常出现累死人的情况,同时原本属于政府的税赋收入大量流入私人腰包,导致地方水利、交通、市政建设等放缓,民众怨声载道!”安毅脸色铁青,质问道:“这么严重的情况,绝非一朝一夕演变而成,情报部门怎么可能一无所知?我们派驻各地的机构,难道都是吃干饭的?”陈瑜摇头苦笑道:“说到底,云南、黔西和湘西都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之间主要是靠利益和相互信任结合在一起,我们的派驻机构做许多事情都离不开当地政府和军队的支持,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苦的只是当地的民众,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军工生产,甚至因为残酷的剥削,导致生产成本下降,我们的采购价格竟然小幅度下滑,从中节约了一大笔钱!“各地情报部门分析利弊后,一致认为战争期间实在不宜大动干戈,这样的血汗工厂实际上对我们南华有利,而且相对于国统区的民众,三地因为工业的发展,生活水平还是要好许多,因此便选择性地无视起来,但所有的情况全部存档,随时供总部调用。这也是短短的三天时间我们便有这么多收获的最主要原因。“其实得到这些情况后我也很吃惊,但是细细一想,别人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做都有道理。说白了,我们只是外人,是投资者,所有权是他们自己的,我们根本无法从道义上指责他们。从这次张弘栾、石珍乃至朱益公与蒋委员长秘密会面的情况看,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可惜了,当初这些地区,还是我们派出工作队,一个村寨一个村寨进行土地改革,建设小学和中学,收拢了民心,现在一切都泡汤了......”安毅扼腕叹息,这时的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想了想严肃地问一旁沉默不语的杜易:“我们直接控制的川南、滇南和昭通地区,有类似的情况吗?”“没有!”杜易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直辖地区的监管力度,向来是非常严格的,绝无**滋生的土壤。从中央到地方,舆论都受到直接保护,就连普通的民众,也随时通过村口或者街道旁用特制彩漆书写的寄信地址给我们的纪检部门进行举报,我们的各大银行一直针对符合条件的媒体提供优惠贷款,同时地方警政系统与地方政府脱钩,款项从中央走银行专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公安和武警是军队的一部分,当然他们还受到严格按照工人、农民、官员和子弟兵各占四分之一原则组建的各级人民代表大会的监督。“为了防止冗员产生,杜绝官员亲戚走关系进机关,地方政府的预算和人员编制计划,一律由监察部门根据实际情况审核,由地方人民代表大会把第二道关,最后由中央专门组织人研究和批准,任何一个地方出现问题,都不得通过。“此外,地方政府一切开支,全部专款专用,由地方人民代表大会的专门委员会,以及中央监察机构联合监管。通过财权无法自专、没有暴力机器镇压和胁迫民众、让官员一言一行随时见报、民众有权把他所见到的一切直接捅到中央监察局和纪委等手段,使得各级官员的行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黑暗自然也就没有了。“而且,目前属于战争状态下,主席早就说过,你准备在和平时期,在国家监察部、纪委之外,再设立一个廉政公署的机构,直接对你负责,专门监督官员,对于地方政府私设的小金库,私自将公家的东西转为私有等行为坚决进行打击,如此一来,享受高薪养廉同时还拥有高额退休金的官员们就算是想伸手,也得掂量一下那可怕的后果。“只要官场风气不坏,其他法律法规跟上,就不会出现现在湘西、黔西和云南那么多龌蹉事!”安毅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崇文楼正对着小南海的花园,虽然中国的北方已经是初冬季节,西伯利亚、远东等不少地区更是冰天雪地,但四季如夏的新京,依然是花团锦簇,在温暖和熙的阳光下,一切都那么生机勃勃。安毅沉默良久,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摆摆手道:“这事儿不怨你们,其实四年前南华第一次进行思想和工作态度整风,我就知道湘西等地可能会出问题,但当时我们刚刚立足安南、蒙古不久,中亚战火正酣,一旦打击面太大,我们将陷入严重的内耗中,原本许多扩张计划将胎死腹中!“这几年来,我们的军队和政府部门每年都会有一次思想和工作作风整顿,各种法律法规和监督措施不断完善,而伴随我们同时成长的盟友,却没有这方面的制约,在经济蓬勃发展的情况下,权力失去制约,腐化堕落是完全可以想象的!我现在忽然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去见蒋委员长了......”陈瑜和杜易都知道安毅话中未竟之意,相继点头。杜易脸上闪过一丝狠辣之色,道:“老大,要不要根据我们的法律法规,对三地的堕落军人、贪官污吏以及不良商人进行集中抓捕?这几年他们压榨的民脂民膏,保守估计在二三十亿左右,若是这笔钱投入南华的民生建设,我们的经济将再上一个台阶!”安毅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啊......如果那么做了,将彻底割裂我们与三地多年来的交情,西南地区必然乱成一团,工农业生产都会受到极大的干扰,进而影响接下来我们与德国之间的战争,真正的亲痛仇快!“想想真有意思,墨索里尼大张旗鼓地宣布他派出军队到大西洋,帮助德国发起对英伦三岛的登陆作战,而国内就像是和德国人商量好似的,蒋委员长开始悄悄地搞小动作,准备拉我们的后腿......下一步要发生什么,真难预料!”陈瑜不解地问道:“难道就坐视他们聚在一起搞小动作?现在三地的空军加起来足足有一千多架战机,虽然他们的飞行员大都是我们培养的,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听从命令,把炸弹扔到我们头上!加上目前产量最大的湘西兵工厂,以及三九年建设投产的昆明兵工厂,我们这三个盟友可非等闲之辈,一旦变生肘腋,如何应对?”“这个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安毅感慨地说:“我对这句话认识越来越深刻了,只要他们还想继续闷头发财,肯定不会主动和我们翻脸,毕竟生产出来的那些东西,除了当卖国贼与日本人交易外,就只有我们能够消化掉!“一旦停止贸易,三地的经济立即就会垮掉。正如我们南华与国民政府的关系,既有合作又有对抗,在摩擦中不断向前发展!“我现在突然明白当初朱益公、张弘栾和石珍他们为什么要把最精锐的部队调拨给我们用于中亚作战了,因为那些部队大多是我们派去的人在担任主要领导,接受的是我们安家军的系统教育。“这几年经过不断的抽调补充,连曾长河也被派到了中亚,基本上把我们历年送给他们的人清洗掉了,不知不觉便重新拿回了军队大权,好算计啊......”就在安毅频频摇头的时候,沈凤道走了进来,递给安毅一份急电,安毅看完后脸色一变,冷笑道:“正想找人发泄一下,小日本就主动凑上脸来,这不是明摆着想挨打吗?命令黄禀一,正在准备的万机大轰炸依然给我有条不紊地进行,把所有机动的除喷气式战机以外的战斗机,都给我调到远东和朝鲜半岛去,老子要好好教训一下日本人,什么才叫做制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