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的声势一时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从山下疾扑下来的鞑子呼啸着穿庄而过,惊惶跑上街头的百姓被长刀一拖,借着马的冲势,毫不费力地就斩下了头颅。尽管是从山中小径偷袭过来的小股部队,鞑子仍保持着草原上攻击对手的习惯,并不急着侵入各家各户抢掠财物,而是一冲而过,借助凛厉的声势,冲垮敌人的队形,打消敌人所有的反抗勇气。这小村庄事先得到的情报并未驻扎官兵,他们穿庄而过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村民逃跑了,战马冲至村头就要立即折返,开始逐户抢掠杀戮。然而冲在最前边的鞑子飞快地掠至村口,却愕然发现数百名严阵以待的官兵肃立在哪儿,张弓搭箭,矢密如林。但是他们已来不及分析为什么突然村里冒出一队官兵了,火筛的部下在鞑靼蒙古中最是凶悍,这支派来抢粮的千人队更是骁勇善战,微一错愕,就悍然嚎叫着挥舞兵器猛扑过来。后边看见这里状况的鞑子都拨马冲来,一边摘弓搭箭,蒙古人善于骑射,马上张弓搭箭极为娴熟,片刻的功夫已进入攻击状态。杨凌见此情形,心知再也耽搁不得,村中藏不了四百匹健马,为了掩人耳目,这支官兵均是步卒,一阵箭雨只能阻碍片刻,若被鞑子冲入阵中。只怕数百人都得丧命在此。这里距大同如此之近。前方又有长城阻隔,鞑子还不曾在这带出现,再加上伯颜主力转攻平顺、壶口,杨凌更是万万想不到方山上会突然冒出一股鞑子,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鞑子要想绕过长城突袭后方,只有偷偷潜形于崇山峻岭间还没有修筑长城的几段险峰。可是那里极为难行。而且根本不容大军通过,这千把人已是极限。一念至此,杨凌心中权衡立定,他立即高喝道:“无论官贼,都是汉人,抓贼是本职,杀寇是天职,我们的帐以后算,今日只杀鞑子,兄弟们,动手!”弓弦嘈切,杨凌一声令下,四百弓箭手立即调转箭矢所向。一阵急如骤雨的雕翎箭向疯狂扑来的鞑子射去。策马急驰的鞑子应声落马一片,几匹背上插着箭矢的矮壮蒙古马悲鸣着调头逃去,脚还勾在马蹬中的死尸在冰雪中拖出一片血痕。杨凌眼见村中千余铁骑蜂拥而来,心中却变得极为冷静,虽说他几乎没有亲自持刀上过战场,可是阵仗却见得多了,如今数百侍卫皆为其命是从,他必须要保全兄弟们的性命,这是他的责任。杨凌目光一扫,厉声喝道:“村口狭窄,不利鞑子骑兵冲撞,皇卫上马,给我堵住路口,其余人马立即退向白登山,恃山而守!”大内侍卫们短暂的惊愕后,勇气已经回复,闻言立即扳鞍上马,挥舞这长柄扑刀迎向路口。刘大棒槌平时一口的官腔,这是一激动,山东老家的莱阳腔冒了出来:“沁儿,俺日他姥姥,这六沟里咋出溜出这么多彪乎乎的鞑子?”说着拎起铁棍就要上马,伍汉超一把拉住了他,喝道:“你做什么?就是杀死一千个鞑子,大人若有个闪失,你都没地方哭去,护着大人撤向白登山!”他自己被人引走过一次,险些害死杨凌,此时自然紧紧护在杨凌身边,不敢稍离寸步。村口人仰马翻,打得不可开交,鞑子仗着快马冲撞,而守住村口的二十名侍卫仗着武艺高强,旁边又有番子不断放箭支援,暂时还可抵住,但杨虎等人还站在原地深色犹豫,伍汉超恐他们暴起伤人,是以双目紧紧盯着他们,不敢稍懈。红娘子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杨凌,扔掉手中木板几步走到自己马前,腾身上马,一举掌中钢刀,脆声道:“姓杨的,但愿你记得这句话,无论官贼,都是汉人,我们今日就先杀鞑子。”她瞥了一眼杨虎,杨虎看看不断涌来杀气腾腾的鞑子,再看看近在咫尺的杨凌,仍在犹豫不决,崔莺儿不禁没好气地喝道:“当家的,个人恩怨以后再算,鞑子是所有汉人的仇人,你还犹豫甚么?”她怒冲冲地瞪了杨虎一眼,一挟马腹,倏然向村口冲去,霍五叔生怕侄女有失,见状也飘身而起,犹如一头大鹰般旋落在自己的马背上,一抖马缰,搓唇发出一声锐啸,向鞑子冲去。杨虎见状,以顿足道:“上马,杀鞑子!”六七名悍匪听见老大发话,立即纷纷上马,也涌向村口。红娘子马术精湛,全凭双腿控马,如臂使指,进退自如,马术竟比常年骑马的蒙人还要娴熟,她掌中一口钢刀上下翻飞,顷刻间三四个鞑子已被她斩于马下,崔莺儿带马前冲,陷入敌阵,阻住那四匹无人的战马,向后边叫道:“马术好的官兵过来两个,夺马杀鞑子!”官兵们见一个女子也如此骁勇,顿时激起好胜之心,马上就有四个官兵挂弓摘刀,抢鞍上马。鞑子驱马狂冲,呼啸声变成了大吼,只听弓弦连鸣,箭啸刺耳,鞑子也开弓放箭还击了,三棱开锋的狼牙箭呼啸而至,轻易地射穿轻甲,贯入人体。不知哪个臂力超群硬弓手,想必使的是三石弓,竟然一箭斜斜贯入一名刚刚斩杀了两个鞑子的大内侍卫肋下,将他带出马下,掼出一丈有余才重重砸落在地。杨凌看的目眦欲裂,厉吼道:“放箭。放箭。压制他们!”又是一阵箭雨倾下,敌我双方的人马不断从马上栽下来,方才还生龙活虎的猛士顷刻间就变成马蹄下一滩烂泥。不知何时,二十多名带着火铳的番子以两侧房屋为掩体,开始向鞑子开枪。砰砰砰一连串响,硝烟顿时弥漫了村口。失去主人控制的战马被鸣镝刺耳的怪音惊得四处奔逃。鞑子勇猛多半靠着马力,战马一乱,顿时挑的队形凌乱,士气也为之一泄。杨凌紧张地盯着村口,发现那些大内侍卫武艺虽高,可是杀起人来远不如那几名惯匪利索。就是简简单单的劈砍档砸,伴随着一声声大吼,手中的匹练般的旋舞着,锵锵地撞击声中三刀之内双方必有一人落马。而那些大内侍卫练的功夫都是闪转腾挪,有实有虚的技击技巧,若是单打独斗,这些马贼中除了杨虎、红娘子和霍五爷,鲜有能在他们手下走上十合的,可是战阵杀敌,他们的打法却更加凶猛有效。杨凌敲了不禁心中一动,若是我们的军队都能练习这么简单有效的劈砍之术,摒弃不切实际的花架子,训练起来不难,战力提高也迅速有效。后队二百名番子,已开始急急向白登山退却,伍汉超说道:“大人,赶快撤往白登山,您不走,兄弟们不敢撤退的,已有人赶往城中报讯了,咱们到山上守上小半日,援军毕至!”要依着伍汉超,恨不得让杨凌骑上快马,独自逃回城去,只是临阵大帅先逃,以后也不用带兵了,杨凌是断断不会答应的,而且这只明军骑兵少,若是鞑子精明,看出他是个大人物,快骑追去,还不如上山等候援兵安全一些。杨凌点点头,上马后对一个百户下令道:“步卒依次退却,迅速避往白登山,马卒押后,务必守住村口!”他刚说到这里,暗影如电,一道五尺长的标枪呼啸而至,伍汉超大叫一声:“大人小心”,掌中剑拼命拦去,“喀”的一声,剑锋与标枪擦出一串火花,标枪变了方向,“噗”的一声插入杨凌马前冰雪中,入地一尺有余,枪尾嗡嗡直颤,这股力道实在骇人。伍汉超掌中的利剑虽使了巧劲卸力,仍被这股巨力震断,虎口也一阵发麻,杨凌和伍汉超见此威势都惊出一身冷汗,此时第二杆标枪又呼啸而至,刘大棒槌哈哈一声大笑,抡起手中足钢的铁棍,“铿”的一声响,将那木柄标枪砸成了两截。远处,几名鞑子护卫着一个斜批兽皮的彪形大汉,隔着数十米远,加上空中还有淡淡的硝烟,看不清那人相貌,但是杨凌感觉得出,那人不是胡乱掷枪,他已看出自己是这队明军的首领。伍汉超急道:“大人,走,避往白登山”,他和刘大棒槌护着杨凌,拨转马头,向白登山方向疾驰而去,远处那鞑子首领对手下吩咐几句,身边的鞑子用蒙古语大呼小叫的下达着命令。两队铁骑开始迅速整合队伍,然后向村庄两面兜去,另有些鞑子开始拆卸村民的门板,闯屋抢出矮几,充作简陋的盾牌,要强行硬攻村口。着四百官兵配的是短柄扑刀,步战个个是一流的刀手,可是用来队伍策马狂冲的马上勇士,那时必败无疑,能早一刻抢上白登山,就多了一份活命的机会,所以两里坑坑洼洼的雪路,他们奔得甚急,到了白登山下已如强弩之末,一个个气喘如牛。百户长立在一块巨石上,自己虽已心如擂鼓,但他仍强撑着大叫:“立即上山,守住所有路口,援军马上就到了,快快,快上山!”番子们提起精神,沿着雪坡又向山上爬去,迎面的坡不陡,键马疾冲也上的去,杨凌骑着马走到半山腰回头望去,只见皑皑雪原上,三路骑兵正自后面狂驰追来,两边的是绕过村子追来的鞑子,两里路变成了三里,脚程拉得远些,中间一路前边是弃守逃回的侍卫和杨虎一群人,后边是鞑子主力紧咬不舍。杨虎一路逃一路气苦不已,这他娘的叫个背呀。早知道还不如不来了,说不定借着鞑子的手就把这个眼中钉给除去了。如今倒好,手下的兄弟虽说有时也下山劫掠百姓,同官兵是死敌,可是对于鞑子他们却更加厌恶和仇恨,更有一种本能的种族排斥感,见了鞑子逃之夭夭,那时北方绿林头把交椅的虎子哥干得出来的事吗?况且自己的老婆已经冲上去了,崔家老寨的人肯定不会走,自己想走也走不成呀。鞑子为了快速劫掠,抢在官兵闻讯赶来之前将粮草运回去,派来的这一千士卒所乘的都是良驹,竟与杨虎等人追了个马尾马头。二十名侍卫只剩下十二三人,霸州马贼也死了两个。鞑子们堪堪追至,左右夹击,杨虎、红娘子等人挥舞的染血的钢刀,左砍右劈,边逃边打。红娘子杀出了火气,手中马刀幻化成一道道寒光弧芒,催动坐骑。刀锋呼啸四面翻卷,杀出一条血路,眼角瞥见左右两路鞑子嚎叫着扑来,如今离开明军落荒而逃的话只能陷入重围力尽而死,无奈之下他们别无选择,只得向白登山上驰来。鞑子越追越近了,一个鞑子抢到了他们前头,猛地勒缰扭身,“嗡~~”地一声响。一道深冷的寒芒掠过半空,长刀迅捷如电地凌空劈下,凌厉至极地斩向红娘子的头颅。崔莺儿大惊,马行甚速,已来不及勒马止步,而且身后啼声如雷,追兵甚众,她一提马缰,催动**坐骑侧滑两步,手中的单刀也在这一瞬间反腕提起,横空一拖,锋利的刀锋将那提臀悬空,一刀劈空的鞑子胸腹前皮袄划破,刃尖开膛破腹。两马瞬间交错而过,崔莺儿人马合一,刀面在马股上重重一拍,那人却在马上晃了晃,一头栽到地上,头颅立即被来不及避开的一匹战马碗口大的马蹄重重踏进雪中,却已全无反应。红娘子拨马侧避,只耽搁刹那功夫,身后两匹马已追到了,森寒凌厉的刀芒也如影随形地劈来,这二十多匹健马一路奔向白登山,彼此之间都隔着两马之地,就是离得最近的杨虎和霍五叔也不及救援。霍老五大叫道:“莺儿小心,身后!”崔莺儿忽地一个蹬里藏身,双刀劈空,三马已成并驾,她的身子极灵活地从奔马的马腹下掠过,从另一侧冒了出来,贴着马身游鱼似的翻到马背上,同时大半个身子斜斜探出马背,一刀攮入那鞑子的肋缝。白登山到了,杨凌在山上窥准时机,喝令道:“放箭!”一排急箭避过抢在最前边的侍卫和杨虎等人,将蹑在后面的鞑子射落一批,杨虎等人趁机加速上山,跟随其后的几个鞑子不敢孤军随上山去,顿时缓了马速,眼睁睁看着他们上山。杨虎等人冲到山上,气喘吁吁的按住马,抬头瞧见杨凌,双方的神色都有些怪异,刚刚还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如今却要同仇敌忾,共御外敌,可是并肩作战的却又是敌非友,那种心情实在难以表述。杨虎和杨凌四目相望,心情都十分复杂,杨虎没有说话,带着自己的人默默地站到了弓箭手紧张伫立的山口后面,坐在马上,一双眼睛闭了起来,半天才悠悠吁出一口气。红娘子看着杨虎,又看看杨凌,唇边不禁牵起一丝苦笑。杨凌紧张地注视着山下,山下人马攒动,居中众星拱月般围着那个斜披兽皮的大汉,虽说是翻山越岭扮劫匪的,后边居然还有人打着一面旗帜。对于鞑靼各部落的实力、彼此的关系,通过韩林送来的情报,杨凌早已有所了解,这面旗上虽没有文字,只是一个图腾,他也能多少看出些门道来。伯颜可汗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所打的旗帜是以狼为图腾,而这面旗帜是一头火红色的飞鹰,以他的了解,这该是火筛的部盟将士。杨凌不禁微微变色,这是鞑靼最精锐的部队,不是趁火打劫偷入边关洗劫的小部落。如果他们劫掠了财物立即返去那还罢了。如果这带队的将领不蠢,立即下令攻山,自己每人只携了一壶箭的士兵能够抵挡多久?他扭头向远处望去,白雪茫茫,援兵还丝毫不见踪影,杨陵的心沉了一沉。脸色凝重起来。山下的将领是火筛部下索拉地。手下一个士卒呈上一把从死去明军手中缴获的弩弓和战场用处不大的短火铳,索拉地看了看那把于边军所用弓弩相比,制作精良许多的弓弩,又拿起少见的短火铳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仰天大笑道:“天佑土默特蒙。这支明军,绝不是普通的边军,他们的首领一定是个大人物,伯颜大汗现在对郭勒津旗十分不满,各部落都在怀疑我们旗主的勇气,如果我们能够杀掉明军的大人物,火筛的威名将重振大漠草原。”索拉地举起佩刀,大喝道:“勇士们,山上明军的重要头领,杀了他,将比掳去万千牛羊更加荣耀,他们的援军很快就会赶到,为了部落的荣誉和生存,我们冲上去,杀掉他们!”呼喝如雷,鞑子们鼓噪起来,大队人马在索拉地的命令下,亡命地向山上扑来。箭下如雨,鞑子也不断放箭回射,一时漫天箭雨,不断的有人惨呼倒地,两个百户紧张地催促士卒压制鞑子的进攻。可是只有密集的箭雨可以阻止他们的进攻,然而壶中的利箭却用一枝少一枝,山坡上丢下一具具尸体的同时,明军的箭枝也已消耗殆尽,两名百户当机立断,立即对杨凌道:“大人,卑职率兵拦住他们,你赶快从另一侧下山,相信援兵也快到了。”说完,两个百户拔刀出鞘,高声喝道:“兄弟们,冲下去,山坡上不利马战,不要让他们攻上山来!”说着率先向山坡上跑去。天空中一只兀鹰盘旋着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短兵相接的肉搏开始了......鞑子的目标在杨凌,依据索拉地的判断,这支装备着精致武器的数百官兵极力保护的这个年轻将领一定是明军的大人物,说不定就是旗主谈过的明朝皇帝,如果真的是他,那么自己就算全军都丧命于此,只要拉上他做陪葬,那又如何?热血沸腾的索拉地组织了一个百人敢死队,不顾伤亡地冲过明军的阻拦,径直杀向杨凌。大内侍卫们也拨刀冲上了,随着战火的扩大,杨虎等人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伍汉超惯用的宝剑被击断,捡了一把朴刀护着杨凌边战边退。山顶凹凸不平,黄土丘陵掺杂着岩石,被冲刷侵蚀出不少浅谷和坑洞,根本行不得马,只能步步后退。越来越多的鞑子敢死队员注意到了杨凌的特殊身份,向他蜂拥过来。鞑子有上千人之外,攻山时死去二百余人,如今还有八百名精兵,山上一共不过四百人,尽管依仗地利,仍被对方的箭雨射死射伤一百多人,尽管人人拼命,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对杨凌的靠近。伍汉超和刘大棒槌也同鞑子大战起来,伍汉超急得额上淌汗,他一刀架开几个鞑子的兵器,回头大吼道:“大人,快退,马上走,属下照应不过来了!”说着飞身扑过去,单膀较力,另手持刀,瞪着通红的眼睛想挟住杨凌强行突出重围。只是刚刚扑出几步,几名悍不畏死的鞑靼勇士就猛扑过去阻住去路,伍汉超单臂使着沉重的朴刀威力大减,只得松开杨凌,一声大吼,将几名鞑子劈开。杨虎眼看战事不妙,一边同鞑子游斗,一边挨近了崔莺儿低声道:“情势不妙,鞑子志在姓杨的,咱们走,快,晚了无论是官兵得势还是鞑子取胜,都没咱们的好果子吃!”崔莺儿冷哼一声道:“逃向哪里?山顶骑不得马,且战且退吧,杨凌在这里,大同守军必定亡命赶来。”她以及正手刀架开鞑子的托天叉,再顺势进步,一记反手刀斩对了他的手臂,一脚将他踢开,扭头看了杨虎一眼,急急道:“杨凌是钦差,代表着皇帝,代表着朝廷,他近日在数百官兵面前亲口说过只杀外寇不论官贼,就绝不会失言,官兵来了怕甚么?”杨虎心中恚怒,可是此时实在不宜同妻子争吵,只得把怒火发泄在鞑子身上,刀法愈见凌厉。沉声大喝中断头残肢、势如破竹。崔莺儿见到丈夫如此威风,也不仅欣然一笑,仓促间扭头瞧见杨凌身边围着十多个鞑子,伍汉超和刘大棒槌势如疯虎,左支右绌,拼命抵挡,周围的侍卫们有心靠近,可是各自正与鞑子砍杀,只怕刚一转身就要利刃加颈,空自着急却帮不上忙。她忙大喝一声,使开提纵术,几个起落间跳到杨凌身边,一把搀住他胳膊冷斥道:“一个大男人,忒地没用。跟我走!”她牢牢抓住杨凌,转身向后便逃,山顶高矮起伏,错落不平,处处堆积白雪,这样的地势,她带着杨凌根本跳不起来,只能拖着他狂奔而已。崔莺儿挥刀拦开几个鞑子,拉着他脚下加快。抢出几步,忽地感觉脚下积雪踏上一虚,她心中暗叫不妙,刚想拧身借助腰力缓住落势,右手拉着的杨凌止不住脚步,已经一头撞到他的身上,将她撞的脚下一错,整个人落进了雪堆,右手紧攥住的杨凌不及放开,也随着她摔了下去。这里其实是一个深深的坑洞,飞雪飘零,由于粘性,虽然下边是空的,上边的积雪却能慢慢封住洞口,看不出丝毫异状。平原地区漫天大雪时地里的水井就会出现这种情形,当地称之为“鬼封井”,不知底细的路人抄近道走过时,还真有一脚踏进井里活活淹死的。红娘子本来可以止住身子,被杨凌这一撞一跤陷了下去,忽地落下两丈有余,她已顾不得再抓着杨凌,匆忙间丢刀四下乱抓,扣住的岩壁经雨水冲刷腐蚀并不结实,身子只顿了一顿,仍然继续向下落去。就这样落落停停,估计落下有六七丈深,终于扣住了一块突起的岩石。红娘子刚刚吁了口气,杨凌的身子也落了下来,一碰到她身子,杨凌想也不想,本能地便伸手抱去,堪堪滑过红娘子的身子,两手便抱住了她的大腿。红娘子身子一坠,险些滑脱了手,亏得她手劲其大,连忙使力抓住了岩石,黑漆漆中这才惊觉杨凌死死扣住她一双大腿,脑袋挨在臀部,不禁又气又羞地喝道:“混蛋,放开我!”杨凌骇得心通通乱跳,他感觉崔莺儿活动了下身子,连忙急叫道:“放不得,放不得,放了就摔死了!”虽然这场面尴尬的要命,崔莺儿也觉得好笑不已,她没好气地道:“我管你死不死?再不放手我踢你下去,这......这成什么样子?”虽说穿着厚厚的棉袍,她也敏锐地感觉到大腿后边的胸膛嗵嗵地跳的擂鼓一般,看来骤然摔下,真的把这位大人吓得不轻,倒不是有意非礼,想到这里,她心中一软,缓和了语气道:“你抓住崖壁,不要抓我!”杨凌还真怕惹恼了她,他定了定神,一手扣住红娘子丰腻修长、结实笔直的大腿,一手四下探了探,左右后边空荡荡的,洞口一点微光借不上力,也不知道这坑洞多宽,红娘子抓得实吐出来的岩石,所以对面的岩壁也凹陷一些,试着抓了一把,却抓住一把泥沙,哗吵吵地落下洞去,吓得杨凌连忙缩手。这一忙活,他感觉臂力不够,快抓不住红娘子了,连忙缩回了手搂住,干巴巴地道:“周围没有东西可抓,你别动,我爬上去,也抓住石头便是。”红娘子一怔,只感觉杨凌紧紧缠住自己悬空的身子,双手交错着移到跨上,身子向上一窜,两条大腿马上夹住了自己的小腿,紧跟着双手交替,竟然抱向自己胸口,红娘子大骇,嚷道:“你干什么?”这是杨凌的双手已窜到她胸腹之间,又向下一滑正箍住纤腰,红娘子长这么大除了丈夫何曾被人这么亲近过,一时臊得满脸通红,又气又恼道:“混蛋,快住手!”杨凌赶忙停止动作,停了一停才讪讪地道:“事急从权,我......我总这么抱着也不是办法。”崔莺儿羞窘地道:“从个屁权!真是窝囊废,大明尽出你这种无能将军!”杨凌还真怕惹恼了她,被她踹下深谷,只得干巴巴地道:“那......那我这样一动不动总行了吧?”二人都穿着厚衣,肌肤上倒没有太多感觉,可是抱得这么紧,却令红娘子心里烦躁得很,而且她双手攀着岩石,杨陵搂着她的腰枝,她纵真有通天本事,想把他踢下去谈何容易,可是就这么让他抱着,又实在不象样子,红娘子无奈道:“你不要动,我提你上来。”她吸了口气,移动了下双手,牢牢扣住岩石,然后腾出一臂,反手揪住杨凌衣衫,说道:“撒手,我把你往上一举,你往这边探触,就能抓住岩石了。”松手靠她单臂抓着自己?杨凌的心又嗵嗵地跳了起来,可叫他这般耍赖抱着人不放,他又做不出来,无奈之下杨凌双手抓住她衣襟,团了团死死攥在手中,这才放松了双腿。红娘子屏着气,单臂向上举提起他的身子,刚刚移上半尺,就发觉他双手死抓住自己衣襟,不禁啼笑皆非地扭头道:“我又不会扔你下去,还不放......”这时她已将杨凌举得与自己平齐,杨陵也怕粗重的呼吸喷到人家脸上,也在屏息,黑暗中不能视物,崔莺儿也未注意,这一扭头,那樱唇恰恰从杨凌右颊滑过,轻触上嘴唇。杨凌只觉一抹柔软温暖和自己的嘴唇一触即分,刹那的怔愣,便悟出是她的樱唇无意间滑过,这一惊非同小可,屏了半天的呼吸再也忍不住,粗重的呼吸不禁喷在红娘子的颊上、颈上。外边厮杀声已渐弱,也可能......是错觉。洞里静得可怕,黑暗中杨凌也看不到红娘子是什么脸色,他生怕崔莺儿恼羞成怒杀他灭口,双手更是抓得极紧,过了好半天,才听已转过头去的崔莺儿平静地道:“放手,你现在双手向上攀,就能摸到一块岩石了。”她的声音一直很平静,直到最后两个字,才隐隐带出一丝颤抖。杨凌也不敢再说别的,两人甚有默契地绝口不提方才的误触,他壮着脸子松开手,慢慢向上移动着,先是摸到一只柔腻的手背,杨凌忙向旁边一挪,试了试才将那岩石牢牢抓住,松了口气道:“好了,不过......我臂力有限,怕撑不了多久,外边......也不知胜负如何了。”崔莺儿轻声道:“你没力时我提你一把,外边胜负......只有听天由命了。”“唉!”杨凌叹了口气,担忧地抬起头来,说道:“援军若还不到,我的人就要全军覆没了,鞑子只要再加两块石头,我俩就要丧命在......”他说到这儿,忽地眼角似见异物落下,紧接着鼻根一酸,眼泪顿时淌了下来,竟是一颗不轻不重的石头正砸在他的鼻梁上。杨凌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伸手抹脸,另一只收口处湿滑,指关节又冻僵了,整个人倏地一下摔了下来。“我日!”杨凌一声咒骂还没出口,就见洞口一暗,一个莱阳腔儿哭唧唧地在上边嚎叫道:“大帅,这他娘的咋就摔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