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去看案上的草书,草书原本是脱胎于隶书的一种字体,为了书写方便逐渐演化而成,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草书已有了自己的风格,自成一体。只是宋时的狂草比之后世,在演化上却仍有大量隶书的痕迹,草书的形式上没有完全脱胎出来。沈傲写的草书,却自成一体,与这个时代的草书大相庭径。众人看过沈傲的书法,顿时不由一愕,此帖点画简约、凝重,亦较含蓄,结字工整,法度森严。整篇观之,气息古朴温厚,沉着痛快。这样的草书笔法当真是见所未见,张猓忍不住神采飞扬,道:“好贴,好贴,如此行草,当真是世所罕见,失敬了,沈公子。”这一次是郑重的向沈傲抱拳行了个礼,随即黯然道:“以沈公子的行书,想必也是要参加艺考的吗?”在场之人,大多数都是要赴艺考的各地学子,今日特来求香拜佛,便是期望佛祖保估,此时听张猓郑重其事的说起艺考之事,纷纷安静下来。心里想,眼前这张老先生的行书已是厉害无比,今日又撞见了这沈公子更是神鬼莫测,看来今年的艺考是藏龙卧虎,要想高中,不容易啊。沈傲颌首点头:“学生已经报考了,只是这考场的规矩,却还不懂,说出来不怕先生笑话,学生这一次也是怀着误打误撞的心思去的。”张猓笑道:“你若是误打误撞,别人就不必考了。其实老夫嘛……”他脸色略有些发红,捋着白huāhuā的胡须道:“老夫已连续考了六场,可是这六场下来,却无一次登榜,哎,这也是运数,老夫是想好了,若是这一次再不高中,便绝了艺考的心思”再不来这汴京”呆在乡里含诒弄孙也就走了。”黯然失色的继续道:“可惜老夫练了一辈子的书法。”唏嘘一番,众人纷纷为之惋惜,要说张猓的书法,绝对算是上乘,连他都屡试不中,可见这艺考的残酷。张猓晒然一笑道:“这是运数,考不中便考不中吧。沈公子,若说起这艺考的规矩,你问老夫就算是对了。艺考分为两场考试,先是考经义,只有过了经义,方能进行下一场书画考试。书画考试则是按画、书、棋、阮、玉、琴排列,每日考一场,若沈公子报的是书考,则是在考完经义之后隔日继续考第二场。”他微微一笑:“若是两场考试都过了,则在七日之后进行殿试,过了殿试,则由官家排出三甲、进士、同进士来。沈公子,以你的才学”参加殿试应当不成问题的,不过经义考可要当心,其实对于我们这些艺考的考生来说,最难的不是艺考,恰恰是经义考。”沈傲倒是并不担心经义考,毕竟是监生,这半年来的辛苦也没有白费”心里却忍不住还是有些发虚,自己连报了画、书、阮、玉四场考试,这一路考下来,非要累死不可,到时候还要参加四场殿试…………压力好夹啊。张猓见沈傲略有蜘碉”以为他也是畏惧了经义考,心里想:“若是这位沈公子都考不中,那当真是可惜了。”好言提醒道:“沈公子,其实这艺丰,对于我等来说,最大的对手则是太学书画院”太学书画院已成立百年之久,授课的都是翰林书画院的博士,一边教授经义,一边学习琴棋书画,他们既有名师指点”又大多都有天份,这些人,实力都不容小觑,因此,往年艺考,能获取艺考名额的,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太学书画院的太学生。遇到这些人,沈公子可要小心。”沈傲颌首点头,心里便笑,又是太学生,哥们和太学生有仇啊,怎么每次都是他们,哎,这一次倒是不知是这些书画院的学生打本公子的脸,还是本公子去打他们了。这时空定、空静两个和尚奉上茶铭、糕点上来,众人喝了茶,张猓道:“沈公子,老夫要回客栈去练习书法了,我们回头再见。”长身而起道:“汴京有沈公子这样的书法行家,老夫服了,有缘再见吧。”沈傲笑呵呵的道:“下一次见面,若是能与张先生在殿试中碰头那就更好了。”张猓哈哈一笑:“但愿如此。”告辞出去。竹山房里的人,大多都只是想看看热闹,此时见张猓走了,遂都纷纷散去,一下子便冷清下来,周若这才进来,对沈傲道:“表哥,他们都是要去赴考的考生吗?”沈傲颌首点头,笑道:“看来这一次艺考的声势大的很,菩萨如今有的忙了,你看这熙熙攘攘的香客,十个就有一个是来求高中的,我要是佛祖菩萨,只怕想哭的心思都有。,周若嗔怒道:“就你会胡说。”一旁的空定连忙默念佛经,道:“阿弥陀佛,公子莫要打诳语。”沈傲呵呵一笑,对空定道:“我险些忘了,这里是山门,不能乱说话的,该死,该死。”空定心里道:“就走到了外头也不能胡说。”却只是苦笑,他心知沈傲的为人,也就不再多说了,道:“沈公子能来,竹山房蓬荜生辉,请公子少待,我和师兄一道去烹饪一壶好茶,做一些上乘的糕点来。”匆匆去了,沈傲道:“释小虎呢?这小子怎么还没来。”周若道:“你整日念叨那小沙弥做什么,那小沙弥坏死了。”她还记恨上一次来,被释小虎搜身的事,俏脸一红,愤恨的想:“见了那小和尚,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恰在这个时候,释小虎天真浪漫的蹦跳进来,飞快的跑到沈傲这边,喜滋滋的道:“沈施主,你来了,我的糖葫芦,糖葫芦呢?”沈傲笑嘻嘻的从百宝袋里掏出油纸包裹的小包来,递给他,摸着他的光头道:“小虎长高了,来,让我来啵一个。”抱着释小虎,要去亲他的光脑袋。释小虎笑嘻嘻的躲开,从油包里撕出几串糖葫芦来,捏出一根来吃,乖乖的坐到周若和沈傲身边去,看着周若道:“周姐姐,你吃不吃糖葫芦?”周若脸色阴暗,道:“不吃。”“哦。”释小虎舔了舔那果糖,笑嘻嘻的道:“我就知道你不吃。”很幸福的舔着糖葫芦,一边道:“沈施主,以后或许我再见不到你了。”沈傲道:“这是为什么?”释小虎道:“我娘叫我还俗,说是现在官府发放度牒越来越少,没了度牒,月钱就少了,与其这样,不如回乡去干农活。”沈傲无语,这释小虎是什么都敢说啊,这家伙做和尚也太有功利性了吧,工资高就来,没工资就跑,有你们这样的吗?佛祖菩萨在天有灵,非泪流满面不可。释小虎黯然道:“我就不舍得我师父师叔,我不想回乡去。”沈傲道:“那你想做什么?”释小虎歪着头想了想,又舔了舔糖葫芦,道:“我想做行走江湖的大侠客,锄强扶弱,替天行道。”沈傲道:“好样的,这个理想很崇高,你沈大哥没有白教育你一场。”释小虎又黯然道:“可是我爹娘说,高来高去的大侠客也是要吃饭的,要做侠客,也要做个白日种地,夜里行侠的侠客。”沈傲冷汗直流,抿嘴无语。释小虎抬眸看沈傲,道:“沈大哥,我就怕白天要种地,夜里还要行侠仗义,一时忙不过来,这可就糟了。师父说做人不能三心两意,分了神就什么事都做不好。”周若道:“所以你这大侠你还是不要做了,专心的种地那是,你一身的蛮力,正好有了用武之地。”沈傲板着脸道:“表妹,你怎么教人堕落,种地有前途吗?这样好的孩子,你教他种一辈子地岂不是害了他。依我看,小虎可以去莳huā馆做保镖,有哪个不开眼的嫖客敢闹事,一个半头下去,砸死他们。”释小虎歪着脑袋:“莳huā馆是什么?”“这个…………这个…………”沈傲眼睛滴溜乱转,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了,想了想道:“那是仙女们住的地方。”释小虎眼睛一亮:“那我要去看看,仙女都长什么样。”沈傲拍着他的脑袋,语重心长的道:“是啊,要去看看,小虎,你想想看,仙女是不是不容人亵渎?”释小虎猛地点头:“对。”沈傲又道:“可是这世上有很多坏人,他们就是要打仙女的主意,该怎么办?”释小虎攥紧拳头:“释小虎决不让坏人们欺负仙女姐姐。”沈傲猛地一拍释小虎的脑壳:“年轻人,你有这样的菩萨心肠,保卫莳huā馆,保卫汴京城安定团结的重担就交给你了。”释小虎黯然道:“我白天还要种地呢。”沈傲瞪眼道:“种个屁地,每个月我给你十贯月钱,还种什么地,你且在这里再做几天小和尚,等你沈大哥去艺考完了,再给你安排出路,放心,有沈大哥在,你不但是个大侠,而且不用担心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