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阴德拿了旨意,带着数十个扈从飞马抵达大定城下,这大定城外陈尸遍野,让人看了触目惊心,耶律阴德性子本就懦弱,看到这个情景,整个人几乎要窒息了一样,坐在马上摇摇欲坠、晕头转向,扈从们见状,只好先去通报,门洞这边的水兵倒也没有留难,直接让他们打马入城。进了大定城,城内倒是显得井然有序,偶尔会有一队队水兵带着武器在街巷中巡视,沿街的店铺也都开了,据说这里来了不少客商,更来了不少泉州来的豪富巨贾,这些人都在内城的客栈里歇住。耶律阴德走马看花,偶尔也撞到不少辽人装束的人从他身边越过,只是这些人虽然撞见了他们,明明看到耶律阴德身上穿着的辽国尨服和身后侍卫佩戴的辽甲,却除了多看几眼,并没有多少恭敬之意;意想不到的是,偶尔会有宋军在他们旁边经过,这些辽人却露出敬服之色。耶律阴德若有所思,心中有些不悦,却也无可奈何,继续打马前行。到了行宫这边,耶律阴德已经憋了一肚子气,那种被人忽视和漠然的冷眼让他很不自在。他依稀记得,自己从前来大定府的时候,城中百姓对他们何等热络;远远看到,便纷纷跪倒膜拜,可是如今却是物是人非,莫说是寻常的百姓,就是国族都是如此冷漠,可见皇室在大定人眼里早已今非昔比。耶律阴德进入行宫,早有人给沈傲通报,沈傲迎出来,朝耶律阴德笑道:“耶律兄怎么这时候来了?本王今日忙昏了头,正好要歇一歇,来,进来陪我说说话,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耶律阴德随沈傲寻了个行宫进去,看到这熟悉的宫殿,心里又想,这宫殿本是我父祖的行宫,是大辽的别宫所在,如今我到了这里,却还要别人来请自己进去,真真是想不到。如此一想,便想起了耶律大石的话,心里也留了几分不满,脸上堆笑着随沈傲前后进去,沈傲大喇喇坐上主座,叫人斟茶,又对耶律阴德道:“耶律兄请坐吧。”耶律阴德心里不平,这个请字在他耳中听得特别刺耳,可是在沈傲面前,他哪有勇气纠正沈傲的话?更没有勇气对沈傲说:这大定城,这行宫乃是我契丹人的地方,我才是这里的主人。耶律阴德坐下,沉默片刻,才道:“今日大局已定,三军俱都欢畅无比,宋军远道而来,为我大辽除却了心腹之患,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沈傲摆手,含笑道:“既有盟约,又何必客气?”耶律阴德眼眸一闪,继续道:“殿下劳师远征,也是辛苦得很,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汴京?”沈傲沉吟了一下,道:“至多一个月,少则半月就要回了,这里的天气太冷,让人浑身都不自在。”耶律阴德抓住机会,继续道:“只是不知殿下带来的军马是不是一道回去?”耶律阴德问出这句话,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直勾勾地看着沈傲,希翼沈傲的答案。沈傲淡淡一笑,道:“回当然要回……”听到这里,耶律阴德心中大喜,若是宋军撤退,这就好极了。谁知沈傲继续道:“不过要迟些时候,防务总要有人交接,我已上了奏疏,请国中立即调派一支边军,刻日北上,交割之后,再令这大定、临璜的军马回师。”耶律阴德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边军北上交割防务?这么说宋人是打算赖着上京道和中京道不走了,不止是如此,迟早宋军还要收复东京道,整个大辽,就只剩下南京和西京这两处弹丸之地,西面是西夏,南面北面都是大宋,更紧要的是,契丹人连自己的祖地都要彻底葬送而失去了关外的广褒领土,连养马都成了困难的事。若当真如此,契丹还是契丹吗?耶律阴德的眼眸闪动,沉默了许久,才道:“其实我来,是要和殿下商量些事。”“噢?”沈傲抬眸,显得很惊讶的样子,心里却在说,终于要图穷匕见了,好吧,我倒要看看,你们契丹人到底能拿出什么。耶律阴德淡淡道:“契丹愿意退出关外,退还燕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就是南京和西京道,这十六州对大宋至关紧要,可是在辽人看来,不过是皇冠上的明珠罢了,辽人真正紧要的是东京和上京,有了这广褒的大漠和辽东,契丹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永世做草原的王者。沈傲却是笑了,目光幽幽地道:“好主意,听耶律兄这般说,本王倒是心动了。”沈傲不自觉地自称本王,连语气都变得淡漠了许多。这厮虽然被人误解为翻脸不认人,其实还是很讲感情的,只是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和耶律阴德的交情还不至于让他罔顾到家国利益的份上。耶律阴德见沈傲心动,倒是打起精神,道:“除此之外,契丹与大宋永结兄弟之国,两国与长城为界,永不征伐。”沈傲目光幽幽,空洞地看着耶律阴德,淡淡道:“只是这件事不是本王说了算,只怕要令耶律兄失望了。”耶律阴德道:“殿下乃是大宋辅政王,过问军政,些许小事,还不是殿下一言九鼎?”沈傲笑起来,道:“本王说的不是要朝廷首肯,而是本王的将士……”耶律阴德一头雾水,既然不怕朝廷有非议,难道还怕那些军将不成?沈傲朗声道:“这些将士随着本王不远万里而来,不知多少人长眠于此。面对女真铁蹄,他们没有退缩,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耶律兄可知道他们为了什么吗?”沈傲自问自答地继续道:“因为在他们的心中存着忠义二字,马革裹尸,死得其所。所以他们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在本王身上,这临璜府和大定府,都是他们用血肉换来的,你来说说看,本王能拿他们的性命来与契丹人交易吗?”沈傲带着决绝的口吻接着道:“大定府和临璜府,自此之后就是我大宋的边境,绝不会与人交换,耶律兄,得罪了!”耶律阴德听得脸色死灰,心中也有些怒了,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身上揣着的圣旨上。只要拿出这份圣旨,许诺沈傲好处,这大辽辅政王难道就不能令沈傲心动吗?只要他肯接受,其他的事都好说了。于是耶律阴德长身而起,道:“殿下,我这里有一份圣旨,请殿下离座来听吧。”耶律阴德不敢叫沈傲跪下,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沈傲想了想,没有拒绝,洒然地站起来,笑道:“原来耶律兄是有备而来的,好吧,本王不妨听听看。”耶律阴德拿出怀中揣着的圣旨,揭开来,用两手捧着,朗声道:“大辽皇帝诏曰:宋人沈傲,救大辽于危难之间,有大功于辽,今日大破金军,功不可没,辽国上下皆怀其德,市井小人方知知恩图报,何况大辽乎……敕为辅政王、天策上将军、过问大辽军政事……”耶律阴德念毕,抬眼去看沈傲,道:“请殿下接旨意。”沈傲对这辅政王、摄政王已是麻木了,他当然明白,耶律大石算是下足了本钱,要知道,过问军政事可不只是空口这么简单,有了这个身份,便说是辽国最顶级的王公贵族也不为过。只是沈傲同样也明白,接了这份圣旨,沈傲从此也算是辽国的臣子了,辽人想要什么,他当然清楚。沈傲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别看只是一页圣旨,可是在这圣旨的背后,却是沈傲的人生转折点,若是拒绝,固然能将临璜府和大定府划入大宋的疆界,可是从沈傲的个人利益来说,其实这么做并没有太多好处。可要是接了圣旨,好歹也多了一重身份。耶律阴德见沈傲沉吟不决,呵呵地干笑起来,道:“恭喜殿下,父皇对殿下这般青睐,从此之后,你我可以同殿为臣了。”沈傲淡淡地接过圣旨,道:“这件事还要容我再想一想,这圣旨先留下,若拿定了主意,再给你父皇回复不迟。”耶律阴德道:“好极了。”耶律阴德的心情变好了一些,不管如何,只要沈傲心动,就事有可为。送走耶律阴德,沈傲看了看这圣旨,不禁发出一丝冷笑,随即将周恒叫来,周恒看到那案上的黄帛,惊讶地道:“怎么?朝廷又有旨意?”沈傲道:“这是辽人送来的。”周恒大喇喇地拿起,一目十行地看过去,随即道:“殿下怎么说?”沈傲坐下喝了口茶,呵呵笑道:“当然是想一想再说。”周恒气呼呼地道:“契丹人虽与大宋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可是契丹人欺负了我大宋百年之久,姐夫岂能与他们暗通曲款?”赵恒一时情急,连殿下都忘了叫了。沈傲反而笑起来,道:“你急什么,我不过是还没有想好怎么收拾那个耶律大石而已。”周恒半信半疑地道:“姐夫所说当真?”“不假。”沈傲语气平淡地道,本文字由贴吧友情提供,起点首发,文字仅供学习交流使用,请勿用于商业用途,如有需要,请于起点购买正版。周恒吁了口气,道:“话说回来,我瞧姐夫也不是那种无信无义之人,再者说姐夫从未对我说过假话,好吧,我信你一回。”沈傲大是尴尬,连忙端起茶去掩饰,心里掐指算了算,自己在这小舅子面前说过的假话十根手指都数不清,搭上头发还差不多,当然,不要露了马脚,省得寒了小舅子的心。周恒见沈傲脸色有异,立即明白什么,大叫道:“姐夫,你的脸为什么红得厉害?我知道了,你方才说的是假话,是不是?”沈傲立即危襟正坐,摆出一副长者的威仪,正色道:“姐夫岂能拿家国大事和你开玩笑?”周恒松了口气,随即又变得警觉起来,道:“是了,我方才说你从未在我面前说过假话,莫非你是心中有愧,才脸红的?”沈傲心跳不争气地加快起来,拼命咳嗽,心里说,这是怎么了?从前一向是面不红心不揣的,难道当真是人格升华,连说谎话都不会了?“哈哈……不要说笑……”沈傲又是咳嗽,察觉出周恒眼中的愤怒,只好坦白从宽,避重就轻,道:“好吧,我就如实说了吧……那一次岳父大人突然把你叫去书房问你与人聚赌的事,其实是我偷偷去报告的。”周恒大叫道:“原来是你,我就说如此隐秘的事,爹爹怎么会知道?哎……”周恒叹了口气,道:“罢了,从前的事,我早已忘了。”沈傲很惭愧地道:“就连岳父大人用来抽你的鞭子……咳咳……也是我帮岳父大人特意挑选的,你有没有感觉那鞭子抽在身上特别的疼痛?我是听人说皮鞭先浸了油,似乎更痛快一些,所以拿你来试一试……”周恒不禁哀嚎:“姐夫,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