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遇祸离荆却说潘岳自是拜谢羊祜大恩,羊祜却不是多话之人,只把他送到家,又自去了。家里乐广,傅怀等友人都正在等他消息,见了他便迎上来问可安好。潘岳自是也要相谢众人。相谈之中却又无奈道:“看来此地不可久留,今夜以后我们就要从此别过了。”一时心里苦闷,便取琴奏之解闷,乐广听出他琴中之意,便道:“安仁,你还是舍不下这份功名?”傅怀亦道:“当今世乱,莫不如隐世以避祸。”潘岳道:“这世道当真有可隐之处?叔平兄又如何?叔夜兄又如何?”潘岳讲的这二人正是一心归隐,不问世事的隐士,叔平兄即何宴,他一心著书,先后著有‘无为论’‘道德论’‘论语集注’等作,只因其寡母纳入曹氏皇亲为妾,其时司马懿正大灭曹氏一族,故被牵连全家问斩。而叔夜即嵇康,却更是冤枉,他只是一心归隐,每日只弄音乐,且以打铁维持生计。只因同为竹林七贤的山涛举荐他入仕,他一怒而与山涛绝交,又钟会有心结交,曾去铁铺拜访,嵇康见他随从众多,官派十足,因此不愿结交,竟只顾打铁,置钟会于一旁而不顾,钟会一怒而去,由此生怨,却寻一事告到司马昭定了他的死罪。虽临刑之时有三千太学士齐聚求情,司马昭置此‘无理’要求不顾杀了嵇康。嵇康却是从容赴死,只坐于刑台弹起世间最后一曲广陵散。傅怀听了也无话可说,听潘岳琴音优美,亦叹道:“叔夜曾与我伯父合著成书,只可惜,安仁晚生了几年,若不然叔夜也不至于找不到传人,这广陵散也不至于从此绝世。”潘岳亦甚向往,奈何自己晚生几年,竟无缘一听。便道:“叔夜以琴赴死。临死时奏琴,曲调竟是丝毫不乱,尤更动听,令人钦佩,不知我能否做到象他那样。”因嵇康死于刑场,乐广见此话不祥,便问:“如今安仁你却要去哪里?可有打算?”潘岳倒没想这许多,心里本无打算,然此刻却脱口而出道:“我欲去扬州。”乐广听了,知潘岳心意,便道:“看来安仁求仕之心不减啊。”潘岳却自一笑,暗想:从此,我这急欲功利之心恐怕亦将于我的才名一同传扬。当下,也不辩解。他想到扬州,自然亦是为了求取功名,扬州亦为当时大城,有三十一万户,规模仅次于荆州。当下,再闲话一回,乐广,傅怀自告辞而去。潘岳当夜写好拜辞书信,第二日便面呈羊祜拜辞。羊祜自知潘岳心意,毕竟自己也只能保得了潘岳一时,且昨夜之事已经得罪赵王,石崇,潘岳自是不愿再多生事端,拖累自己之意。羊祜从前一心厌弃文人,初见潘岳时,见他生相俊美,尤其不喜,只当他是绣花枕头,腹内草包。后来方觉出他才华出众,满腹经纶,且聪颖过人,不拘俗礼,竟全不是自己想像当中书呆文腐形象。又当初石崇甚是推崇潘岳,锦衣玉食,华府美姬,而自己白眼于潘岳,供给从简,军规又严,潘岳却不辞辛苦弃石崇而投自己,可知其心性品德。也正是因此,自己能断定潘岳是洁身自好之人,方才毫不犹豫地赶到金谷园把他从赵王,石崇手里救出。到此时,实在心里对他已是欣赏已极,便道:“你仅管放心在这里,有我在这一日,当保你一日。”潘岳自是感激羊祜看重,然他知赵王心狭记仇,自不欲羊祜与赵王对敌,便回道:“羊公乃国家重臣,身系天下之安危,怎可为潘某一人得罪他人,埋下祸根?再说天下之大,也不愁没有我的去处。”羊祜愈加敬重,便道:“你有大才,自然不愁无处施展,只可惜生得太美,恐怕反而于你的前程有阻。”潘岳道:“天生,父母给,不敢非议。”羊祜知潘岳心意已决,且赵王现在正在势头上,潘岳出去避一避也好,待得过几年,这事过去,赵王渐渐淡忘,潘岳若还有意,自己这里自然是随时他来,便道:“上面的批文虽然没下来,只是我这里车骑常侍一职从此虚位以待。”当下亦问潘岳欲往何处。潘岳便答了扬州。羊祜一听此话,亦知潘岳心意,便劝他不必忙着求功名,先隐居两年,恐怕赵王还不肯罢休之意。潘岳听了,虽然无奈,但自觉有理,无言以对。当下,羊祜点了亲兵,护送潘岳出城。众兵士也甚敬重潘岳,送出城后又直送出百里之遥方才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