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画舫竞艺陈寿问:“你认准了?”向松眼中喷出怒火,愤然道:“他化成灰我也认得。”潘岳自知这郭象是‘庄子注’作者,‘庄子注’本是他所有注解中最欣赏喜爱的书,因‘庄子’一书本来意深韵美,极难成注,谁知此注一出,原文更觉美妙,当真古往今来,能解‘庄子’的,仅此一注,一听作者便在面前,当下却喜,便道:“他便是郭象?我仰慕已久,没想竟在这见到。”心里便想与之结交。然不知向松何故如此痛恨。却听向松冷笑一声道:“先父生前所做‘庄子注’,就是被他盗了去。”潘岳听了向松所言,这‘庄子注’竟不是郭象所作,便是一呆,梁柳亦问:“竟有此事?”向松道:“先父生前一赋,一论皆问鼎之作,一生倾注心血作此‘庄子’一注,想再添这一注,成其三文鼎立之势。只可惜至死尚有两篇未注完,父亲死时我尚年幼不知事,先父遗稿却被这郭象盗了去,把剩下那两篇注完,庄子论就成了他作。”陈寿亦向潘岳道:“因向子期作‘庄子注’一事,只有至交嵇叔夜一人知晓,向松其时年幼,如今子期与叔夜均已辞世,此事竟是难以追究,我听向弟说过以后,虽也不明真伪,只是细想想倒有不少疑处,一则这郭象非玄学中人,所学并非一派。二则他一生仅此‘庄子注’一作,既此注如此精妙,他岂又没有其他文字问世?”潘岳便即想到以前读这注时,总是疑惑‘秋水’‘至乐’二篇比起其他篇章要差了许多,那时已算定了有人代笔,如此一想,也是一可疑之处了,便道:“向子期未来得及作完的定是‘秋水’‘至乐’二篇了。”向松道:“正是。”梁柳道:“其人竟卑鄙至此,当真有辱斯文。”他们自在一旁说着,然见那郭象早已经取过一张纸,醮了墨,便只一笔一勾,再细细添上几笔,一只墨虾早已跃然纸上。倒是栩栩如生。却听围观者一人道:“安仁此虾妙虽妙,然只几笔,不见功力,比起那副百花图尚有不如。”向松听了又自疑惑,对陈寿等人奇道:“郭象表字子玄?为何这些人皆唤他安仁?”却见那郭象不慌不忙,拿了那张画纸来到船边蹲下,却一手拿画探入水里,但见那墨虾见水,竟复活离纸游去。再拿上来,手中已只剩空白湿纸一张。众人见此奇迹,俱皆目瞪口呆,竟有画技如此出神入化者,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当下,哄然齐声高赞,只道:“果然是第一才子,如此妙法神通,令人大开眼界。”郭象谦道:“不敢,潘某献丑。”潘岳亦觉此事大奇,一奇这画虾成真之事,一奇这人不但与自己同字,竟还同姓。正在奇怪却听陈寿一笑,对他道:“此贼盗你名号。”潘岳方始明白一些,却不解问道:“他郭象也不算无名之辈,却为何盗我名号?”陈寿道:“自然是为了打秋风,以你之名,自然多有这些附庸风雅之士结交巴结。你来扬州,还想隐世而居,以为无碍,没想到自有人代你招摇罢。”向松道:“这欺世盗名之徒,恐怕想不到真正的潘安也到了扬州,此刻就在他眼前。”梁柳道:“只是他所画那虾也确实太过惊世骇俗了。”他们正在这说,却听一人朗声道:“你是谁?为何冒充洛阳潘安仁?”众人望去,原来是那异族胡人少年,只因作书生打扮,也上了船,却为衣着贫寒,自站立一旁,一直没人理会。郭象听了这话,倒自一惊,倒有些心虚,只问:“听你这么说,你莫非还识得另一个潘安仁?”胡人少年镇定道:“久闻其名,未曾见面。”郭象心便定了,怒道:“哪来的小子,在这信口雌黄,耍笑潘某。”周围那些人见了胡人少年衣着长相,自是讥笑,只道:“我们怎么会跟这个小人同舟?”又命家丁们是怎么把守的,又吓唬他要把他扔进江里喂鱼。那胡人少年却不急不恼,且脸带微笑,先对众人行过礼,甚是谦恭知礼,不慌不忙道:“在下姓陶名侃,字士行,鄱阳人士,只因见此人冒充大才子潘岳,恐怕诸位受骗,因此提出。”潘岳见这陶侃说得十分肯定,显然胸有成竹,然自己并不识他,却听陈寿轻声道:“原来他便是陶侃?”潘岳倒不识,但现在不忙打听,且听陶侃如何说法,等过后再问。便有一胖子问道:“你即不识潘安仁,如何敢如此无礼,平白说这位兄台是冒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