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潘岳便也不再多话,只随张载坐了一辆牛车,行至一处所在,牌匾高挂,却是中牟驿馆。又随张载走进去,直行至一间房前叩门,有小童前来开了门,里面却是张协,张协与潘岳认识,互相行礼见过,潘岳心下却想:莫非张兄便是要我来见他弟弟?正想相询,张载却又拉了张协出去,只留潘岳在房,潘岳便也不再问,只安心坐下喝茶等候。那房自是普通驿馆房间,挂着一些普通字画,摆着几案席榻,一眼便已看完。潘岳正欲寻出去。张载却又回来,道酒菜已经摆好了。便携了潘岳同行去别处。潘岳见此已是颇觉神秘,且笑道:“张兄到底要我见谁?”张载道:“舍弟近日新纳一门妾室,却是带你与她相见。”潘岳愈觉糊涂,张协新纳妾室,却为何要领自己去相见?却没这个道理,然知张载行事不是于礼不合之人,却也只随他而行。到了另一厅中,厅里有席榻,已摆上酒菜,张协同一小娘子已于席间等候,那小娘子却只是侧坐,并不起身相见,也不行礼,且都不转过身来看一眼,显得甚是无礼。张协也不怎么责怪,只和声对她道:“都是故人,你又何必如此?”那小娘子便立起身来,只略点一点头道:“潘公子。”便又坐下。潘岳一见之下,已是吃惊,眼前这名女子虽做妇人打扮,且身形容貌有所变化,然却依稀可辨,正是杨研当年身边小丫环春儿。潘岳便道:“原来是你,你竟跟了景阳?”春儿侧坐席前,不苟言笑,也不应答。潘岳却不在意,当下却有诸多问话,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离京?”张载张协只是一笑,却安排他俩坐下,也不打扰他们谈话,自在下首相陪。春儿却不多言,只道:“就在月初。”潘岳见春儿只是冷口冷面,似是甚为恼恨自己,想是定是因为自己当年让杨研苦等那几年,必是受了不少苦让春儿看在眼里,因此怨恨自己,此是春儿姐妹之情,自然并不计较,且终究是非问不可,便问:“你在京中是否一直同你家小姐一处?”春儿依然冷言答道:“这个自然。”潘岳心下也不知是喜是酸,却是默然,又问:“那她一切可好?”春儿道:“也没什么不好。”潘岳又是默然,他每日皆见杨研魂魄飘来哭泣,只道杨研必有苦楚,谁知听春儿之意,却是一切如意,想是嫁给杨骏小公子后,锦衣玉食,无甚不如意处,不过是自己一番相思罢了。当下不再多话,只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此时日落,有差人点了三四盏灯上来置好。厅外花园传来虫声啾啾。张协见他们没了言语,劝春儿道:“你好好将杨家小姐的事说给安仁知,安仁对杨家小姐却也是一片痴情,一直未曾婚娶,此事殊怪不得他。”春儿便转过了身,似是不信,问:“当真?”见潘岳点头,那冰冷的脸色在灯光下便渐渐和暖,又道:“那你为何不来?”潘岳自觉对不起杨研,所以任是春儿如何态度对待自己都不介怀,却自饮着闷酒道:“我本以为讨个功名对我来说并非难事,谁知诸事不顺,竟尔一拖便是五年,待赶去京中,一切都已晚了。”春儿那脸色眼神在灯光之中便是自和暖而怀疑,由怀疑而同情怜悯,竟是变了几变,终究是同情怜悯满布,声音里也隐着叹息,道:“原来你五年前来过?你定是以为她嫁给杨国舅了,对不对?我可怜的小姐。”潘岳一听此话不像,莫非这五年来杨研竟然没嫁?忙道:“此话怎讲?你不是说她一切都好?”春儿见潘岳心急,倒不知该怎么说好,讷讷而言道:“她究竟好不好,我也说不上来。”潘岳急了,道:“你不是一直在她身边,怎么不知?”张载便道:“安仁别急,你听她慢慢说。”潘岳便不再追问,却见春儿只是低了头,灯光下满脸悲悯之色,眼神微转,似是已自回忆起来,却开口缓缓而言道:“那时候杨侯爷家逼婚,小姐每日茶饭不思,日夜流泪,愁得不得了。我们做下人的,看着也是心痛。有一天,小姐突然欢喜来找我,说是找到主意可以不嫁,要我帮她。”潘岳只听此话,自己当时不在身边,不知杨研一人如何过来,已是心痛,然而有甚主意?想来想去,皆是得罪杨候爷的一门死罪。却听春儿又道:“小姐求我跟她配合,她要装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