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岳出山杨肇此时默默避了出去,两人却是毫不自情,也不知是谁快一点,谁慢一点,早已相迎而拥。杨研喜得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好,只是道:“檀哥哥长高了,也壮了,”又抬头来细细打量潘岳,手指触及潘岳两鬓白发及颌下所留长须,温柔一笑,说道:“我的檀哥哥长大了,是大人了。”潘岳只是望着杨研,十年不见,如今却再也不肯错过她的一言一笑。这十年他曾四海游历,本来经历甚多,如今只是含笑默然,无话可言,只是点头看着杨研欢喜说话。杨研于喜悦中,苍白脸色涌现出病后绯红,眼神晶莹透亮俱是喜色,笑靥如花,甚是动人。又笑道:“他们都说你不会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又说每日托风带去消息,问潘岳可曾收到,潘岳一味点头,杨研便笑跟潘岳说起自己装疯拒婚一事,说到后来,笑意却渐收,脸上眼中俱现担忧之色,口气中便也颇为惴惴,道:“我本来只是想装的,可是后来我也控制不了自己,他们都说我疯了,我也分不清真假了。”说完,看到潘岳注视她目不转睛,连眼也不眨,注意到这种眼神,担忧之色便更重,只怯怯地问:“那我现在还能不能嫁你?”潘岳又是含笑点头,杨研又道:“这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想的。”潘岳仍是点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愿听她说话,便已觉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这时,下人来请他们用饭,原来他们说话,不知不觉天已尽黑,他们毫不知情,也不知腹饿。下人得了吩咐,也不来掌灯,并不来打扰他们,此时,酒菜俱已备好,方来请他们。两人相携出来见过杨肇,杨研心下欢喜,亲去盛汤,见杨研走开,杨肇心下惴惴,对潘岳道:“小女如今这样,你也见到。以后,你却有何打算?”潘岳便即跪于他面前,从怀里掏出那封沾满血迹的退亲书信,只请杨肇收回,成全他们。杨肇见此,明白潘岳心意,他本觉女儿如今已疯,所以并未指望潘岳能不弃前嫌,心意如初。如今见潘岳如此,又见那退亲书信上血痕斑斑,知他二人情比金坚,自此以后对这女儿他自可以放心无虑,这几年来的悔恨,伤感,忧虑尽消,自是老怀欣慰,却是滴下老泪,把潘岳扶起,叹道:“好孩子,好女婿,你并没有辜负小女。”潘岳当下重新以翁婿之礼见过。杨研已是捧了肉汤出来,一家人吃饭,饭毕,杨肇又单独把潘岳拉到一边道:“小女一直神智不清,没想一见你竟言行如常,似是恢复神智,我只怕你一离去她见不到你又反复发作。”却邀潘岳当晚留下。潘岳心里也正是做如此想,只从命道‘是’。当晚并不离开,恐怕杨研醒时见不到自己,留在杨研房中,守在床边,只在桌上趴了一晚。第二日,潘岳便欲携杨研去拜访裴楷,杨研患病在家已久,羞于见人,只道自从潘岳来,神智已经恢复,现在已经都好了,不会再犯,让潘岳不必担心。潘岳却不想离开杨研,道是杨研不去他也哪都不去了,杨研无法,方陪潘岳出门。两人同往裴府,裴楷早已连夜通知王衍,王戎,左思,只有张载出门在外,陆机陆云因父亲病逝,赶了回去,因此错过。裴楷等人相迎出府门三里地。其时王衍已任尚书郎,裴楷任右军将军,俱是司马炎身边近臣,王戎任光禄勋,左思任秘书郎,俱为高官,此番与潘岳只以文友相见。迎进裴府,酒菜早已备好。潘岳两人欲以平民之礼相见,早被拦住,让他坐了首席,潘岳也不甚推辞,王戎之妻也来了,与杨研见了,十分欢喜,以姐妹相称。潘岳又谢过王戎夫妇这些年关照杨研。原来王戎夫妻恩爱,王戎之妻感佩杨研情深,这几年来经常在杨研病时过府探望安慰,因此二人关系更好,王戎之妻又看中小丫头春儿对小姐有情有义,不离不弃,遂作了红娘,把春儿说与张协为妾。春儿一开始尚有犹豫,不愿离开小姐,她又加以劝说,再加上杨肇亦从旁相劝,不愿春儿耽误自己,春儿才同意下来,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小姐。却没想到因而得此机会见到潘岳,消除了这其中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