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入仕途席中,王衍但问潘岳今后有何打算,言下之意,当然最好是大家一起在洛阳为官。潘岳如今自然已将功名利禄之心看淡,然他那一份仁爱心肠却是天生,他也曾做过京官,知道京官事务繁琐,却不尽务实,便只道布衣这十年来,发现真正能政令落实,对民生有益的,俱是当地父母官,因此,他却想到地方为官。听他此番言论,王衍本是最喜清谈的,无事也能论上三天,便即于席上以法典,刑律等为依据就究竟是近权还是到了地方更为利国利民与潘岳相辨,潘岳口才可能略有不如以辨才善长的王衍,但潘岳文才本要胜出,再加上这几年游历丰富,许多事实说出来却终把王衍说得辞穷,众人便知潘岳心意已决,当即于席上大家商议即选中河阳县,因河阳为洛阳近郊,距离不远,大家若欲相见,一夜便可相聚。潘岳也自是同意,离京中近,也不怕杨肇日后老来无依。众人不但如此,因被潘岳说辞打动,在潘岳赴任河阳令后,王衍、王戎、左思也先后出了洛阳,到地方做了几年官。王衍任了元城令,仍是不改清谈作风,左思任了郏县令,仍是一心学问,除此之外,二人也算得上颇有政绩,王戎去了荆州,却因敛财反而获罪,此是后话不提。却说大家饮酒议论正是高兴时,有人递了拜贴进来,却是贾充侍从成济。道是奉了贾充之令来请即日潘岳到府,潘岳一时不解,他才来洛阳不到两日,知道的人本来不多,却不知贾充如何知道,兼下请贴到了这裴府之中,可见不仅知道他来了洛阳,连他的行踪也一并知道。席上众人也微奇,略一思索商议,便知定是王衍之妻郭氏说出。郭氏是贾南风母亲郭槐亲侄女,与贾南风是表姐妹,关系颇好,王衍来裴府见潘岳她自是知道,因此连贾府也一并知道了。如今却下请书到这,也不知有何要紧事,潘岳自是不能推脱,修了应邀回信让成济去了,这里大家再说几句,潘岳便先告辞出了。却是不敢怠慢,同杨研又即登贾充府上拜访,递上拜贴请进,二人见过贾充后,便问有何事相召,却另有一华服女子从屏风后行出,于坐榻上径自坐了,笑道:“不是父亲寻你,是我寻你。”这女子年约二十岁,侍女甚多,在她身后雁翅排开。她生得面目青黑,立眉鼓目,右眉后又有一大块胎记。甚是貌丑,潘岳不过稍一迟疑,便即认出此女正是当今太子妃贾南风,一般女子从几岁到二十来岁变化都大,然因这贾南风本来长得貌丑且矮,又有一大块胎记,倒是不易认错,潘岳虽不敢无礼注视,却也是一眼便也认出,与杨研二人又行礼见过太子妃,贾南风赐了座。便只是含笑打量潘岳,打量了半晌,方道:“早听说潘鬓早白,我一直在想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毕竟已是十余年未见,贾南风印像当中的潘岳却一直是那个十多岁,眉目如画,容貌俊美引人注目的白衣美少年,然如今面前之人已经稚气尽脱,蓄起长须,两鬓斑白,与印象之中大不相同,然说不同却又不然,那眉目如画,容貌俊美引人注目却是丝毫不改,且更添成熟儒雅,风姿出众。却比印像当中又另为出色。话说着,眼神仍是不离他身。潘岳愧声回道:“草民年近而立,却至今报国无门,又孑然一身,当真是虚度年华,愧对祖先,令太子妃见笑了。”贾南风轻声一笑,道:“我们情谊不比别人,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不必如此,咱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罢。”潘岳自是道不敢。贾南风眼神一转,此时方看到杨研,上下打量了一眼,道:“这便是差点做了我们舅母,让潘大哥哥弃我钰茹姐姐,又弃世归隐的杨家姐姐了?”杨研忙回了。贾南风不再看她,只评道:“论容貌不及我钰茹姐姐,论才智恐怕也不及我罢。”杨研回道:“民女怎敢和公主、太子妃相比。”潘岳便问贾南风召己有何事。贾南风只道叙旧而已,道:“如今,你不再一味坚持归隐了罢?”又道:“当年父亲要召你回京,你脾气倒还是那么硬,惹我父亲生气,若不是我拦着,早该寻你罪了。”潘岳当下谢过,又道:“如今早已知错,自该为民效力,为国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