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我我潘岳道正是。杨研一笑,道:“竹林七贤的阮前辈,女英雄荀灌娘,还有齐王的小公子,我刚才已经先见过了。”潘岳便问她如何知道。杨研道:“哪次回来,家里不要多几个稀奇古怪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了。”潘岳一听这话,略有不似平常,见杨研神色无甚表情,一时不知她是不是着恼,便问是否县令俸禄不够开销。杨研倒笑了,道:“咱家并不少银钱,不用担心。”潘岳想了一想,又问是否担心长此以往,府里住不下。或是不喜人多。杨研又道:“这个我自会安排,你也不用操心。”却见了潘岳脸上疑惑神色,便去斟了一杯茶来奉上,只是看他笑道:“我只是见你这许多好友,怕你心里没有我的位置,以后不要我了。”潘岳便笑了,道:“你还跟我说这些?”杨研也笑,潘岳又道:“这次叔则过来,我已托他门路荐我调任回京。”杨研便收了笑容,甚是奇怪,问:“当真。”潘岳点头。杨研明知当初潘岳轻弃京中太子太傅之职,宁做这七品知县,可见他当初之意是不愿回京为官的,且自从来到河阳,诸事顺意,逍遥自在。二人却是甚为快乐,仿佛回到当年年少之时,况且那裴楷虽是潘岳多年知交,但潘岳天性并不喜轻易求人,可见此番全是为了自己要去相助师傅王叔和那‘脉经’成书及‘伤寒杂病论’整理一事,不由心有感触,垂首道:“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去了,只在你身边伺候。”潘岳见杨研此番情景,便道:“研妹何必如此,你细想想,哪次不是被我哄了去的?”杨研一想,正是如此,不由气道:“我便说了,你不愿我在你身边。”潘岳顿时无言以对,他本一心为杨研着想,然此刻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房里一时安静。杨研见潘岳神情凝重,苦苦思索,过了半晌,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在想甚么?”潘岳道:“我在想,论文才,论口才,我也不算太差,为什么总是说不过你。”杨研笑了,道:“君无理,我有理,君自然说不过我。”潘岳便又想起另一事,道:“你可知道,你义姐和王戎夫妻在家,皆以卿互称,并不称君,我们也学他们,可好?”杨研道:“夫称妻自该称卿,妻当以君尊称夫,若不如此,岂非不敬?”潘岳道:“你我夫妻同等,互称卿卿,自称我我,不分尊卑,这样才算得上互敬。”杨研正待要说,门外有人叩门,杨研脸微微一红,扭过头去不再说话,进来却是司马冏,手里拿着只白纸做的风筝,道是刘琨做了只风筝,只是不大好看,来请师父帮着画一副画。潘岳道:“论画,我不及你师母。”当下,便取了笔墨过来,亲自磨墨,让杨研作画。杨研仍是不改害羞习气,虽司马冏只是小孩,却再不肯与潘岳多话,拿起笔来问画什么,司马冏道画只大鸟,杨研依言画了,画完觉得一只大鸟甚是孤单,便又在旁边空余处多画了两只小鸟,那司马冏便欢喜拿了风筝去了。等司马冏走了,潘岳便道:“原来,我不单止口才不如你,不如你处甚多,歧黄便不用说,画也不如你,对了,棋也下不过你。”杨研道:“这些都不算,我知道是你存心让我,”想了一想,又道:“其实那时,因为我家养的一只雀鸟无缘无故死了,所以我才伤心,却是与输棋无关。”原来,小时候潘岳与杨研下棋赢了,杨研因为家中黄雀刚死,伤心哭泣,潘岳哄了半日才好,从此以后,潘岳下棋便再也不曾赢过杨研。潘岳道:“原来如此,今日有空,咱们再对奕一局罢。”取出棋盒,想一想,不好,府里人多,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有谁过来有话有事,不得清净,便道:“咱们躲出去,”不等杨研答话,又自说道:“我先去了等你。”说毕,便出门了,不给杨研答话机会。原来,离府不远处有条小路,路旁林中有一座无名小亭,亭中自有石几石席,给来往路人歇脚避雨之用,潘岳、杨研便时常于这亭中对奕。潘岳坐下不多时,便见杨研摇摇地来了。二人相让落坐,便展开棋局,一时各用心思,俱不言语,只听到风穿行于林间树叶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