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训子潘岳见儿子这般模样异常,忙问怎么回事。潘墨哆嗦着嘴,心里怕极,哭着道:“我,是我,”眼望着父亲,终是说不出口,只结结巴巴道:“太子生气是不是因为我?”潘岳见小儿如此,只以笑相慰道:“不关你事,好孩子,我刚说过,太子生气是因为心情不好,与你无关。”搂过潘墨发抖的身子,道:“咱们回去一起为母亲准备寿礼。”父亲如此温柔和爱,潘墨更加不敢说出,深怕父亲伤心难过,从此不再疼爱自己,只睁着眼睛默默的流泪,小孩子的泪水特别多,竟不是一滴滴,而是绵绵不绝流下,不一会儿竟把一幅手帕全都浸透。潘岳心里便也略有些奇怪。却也不再问他,只催马车快走。原来这些年来,因小儿聪明,知道潘岳多顺从杨研,母亲又宠他,每出什么事或闯了什么祸先告诉母亲,只在母亲面前撒个娇哄一哄,便把责罚躲过。潘岳心里自然也都知道,因此此番见潘墨受到惊吓,只快些回去让他母亲开解一番,哄一哄才好。到府后,先把墨儿领到杨研处,有才又递过两封书信,一封是贾谧使人来信相邀赴金谷园饮宴。一封是王衍来信,偌大纸张只有中间一语‘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潘岳看过自明其意,自是王衍见他近日与贾后贾谧、贾模裴頠、杜锡江统等人都诸多来往,猜到他又要涉身其中,因此来信警示。当然,王衍写这封字的时候肯定没有料到这竟是对他自己最终结果的一个预兆。十来年后,胡人入侵洛阳,为了保全自身,王衍又想去为胡人效力建国,胡人只道清谈误国,正是因为多有这样只喜清谈,不能实务的臣子而亡晋,哪还会用?只把这些清谈名仕都赶入一室中,推倒土墙活埋而亡。这是后话不提。潘岳知道王衍是一片好心警示,也是心里暗谢,收好了信,便出门赴金谷园之约。却说潘墨回府见到母亲便是放声大哭,在杨研询问下,方断断续续把如何带太子爬梁,如何偷听到义母与父亲之间的话,又义母和父亲都分别说了些什么,只说到这里时,便见母亲脸色渐渐变了,潘墨更自害怕,不敢隐瞒,只结结巴巴继续又说今日如何如何去东宫,看到太子如何因为那天听到的话大发脾气,大骂父亲。如何都是因为自己令父亲受责,说完,泪眼模糊中只见母亲神色十分伤心生气,对他道:“你坏了你父亲的大事。”潘墨本来下意识便知自己这次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但现在如此便知道似乎这个错误竟然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更加严重得多。一时急了,慌慌忙忙掏出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用帕子裹好的糕点,讨好地交给杨研道:“母亲,你要不要吃点心?我把最好吃的点心带回来给你,”杨研十分生气,接过包裹一把掷到地上,糕点散落了一地,只边哭边骂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戏弄周大,父亲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有天生的聪明,这是福份,可以用来自保,可以用来助人,行善,这便是用得对了。可也是祸害,用来戏弄人,用来害人,作恶,这是用到错的地方了,你小小年纪,不知读书学习,便知爬房上梁,行此膏梁小人行径,还要引带太子,以后长大了打算做什么?我不要吃你这些东西,我要你做个明辨是非,懂得对错的人。”说毕,伤心哭泣。潘墨以前从不曾见过母亲如此,茫然立于散落一地的糕点中间。他十分知错,想可以去宫里设法补救。眼泪也不擦一擦,边哭边跑走了。此时司马遹正在宫中市集玩耍,今天收入甚丰,心情便渐渐转好,尽皆赏了给身边侍从,谁知到了傍晚时分,杜锡、江统、赵浚、司马雅竟然约了一起来见,便好似被人迎头泼上一盆冷水,明知道他们要说的都是自己不愿意听的扫兴话,而且竟然诸般作弄也吓不跑他们,只这么无休无止,纠缠不己,当真是令人头大。当下心里不愿多听不中听的言语,便只自行令人在厅里摆下酒菜,邀了杜锡等人一同入席,想用酒肉蒙混过去。刚刚斟上酒,果然不出所料,杜锡几人虽不好拂他美意,勉强入席,仍然便是苦口婆心,一味劝说,无非是翻来覆去那些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