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但他却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他说:“安仁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十年。”三十年,确实等得够久,这话中的怨恨之情也够深,因此他现在在潘岳面前话多一些似乎也是应该的,不但有很多话要说,想必也有很多事要做。他说:“我还想告诉你,我知道已经有人到梁王处说情,到了明天我便杀不了你。其他人也还罢了,可惜你等不到明天了。”他十分得意道:“你一直瞧不起我,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潘岳知道赵王恨自己,但没想到孙秀也会这么恨自己,只是反正将死,也一心求心,这些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平静地望着十分快乐甚至有些兴奋的孙秀,只说了一个‘我’字。便被孙秀打断,他怀着浓厚的兴趣打量潘岳,道:“不如你先听听我打量怎么处置你,我要先斩了你的双手,让你写不了字,弹不了琴,作不得画。再割去你的舌头,看你怎么能说会道,巧舌如簧。再挖了你的双眼,让你面目全非,”又问潘岳:“你觉得怎么样?”他果然是有很多事要做。潘岳果然被吓住了,过了半晌才轻叹一声,道:“我只想说……”又被孙秀打断了,现在只有掌握生杀大权的能说话,他说:“当然,最后我要剜了你的心下酒。这三十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生吃你的心。”哼了一声,道:“你要知道,没有人可以得罪我。”又望着潘岳,显然潘岳的反应不能令他完全满意。他还有最后一招,他问:“安仁兄你好像还有话要说?”潘岳道:“你们还是……”孙秀太得意了,简直容不得潘岳开口,要迫不及待地打断,道:“是不是要托人照顾你老母亲?不必了,赵王下的罪诏是夷三族。你可以到阴曹地府去当孝子了。”潘岳果然呆住,其实他本来只是想劝说孙秀、赵王等人速离京城保命,可是他现在全忘了这话,只目瞪口呆,望着孙秀,喃喃问道:“为什么?”孙秀终于满意了,笑着道:“这你别算我头上,是赵王要令你潘安仁之貌从此绝响。”说完得意洋洋地坐下,倒酒,欣赏着刽子手举着明晃晃的钢刀走上刑场。又摇头道:“孙某真不厚道,连安仁兄最后一句话也不让你说,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潘岳心境苍凉,只道:“我祖父为我取名安仁,可我这一生为苟活于世,所作所为皆有愧于这一仁字,更要连累三族。”潘岳仰头望月,月中似有杨研对他微笑,道:“将我字中这一仁字去了吧。”流下泪来,连明月也不忍见,扯过黑幕相遮,躲进厚云。顿时,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众人慌乱间只闻到一股淡香飘过,越飘越远。后记梁王、赵王的动乱延续了平静八九年的汝南王、楚王之乱,与后来相继生乱的齐王、长沙王、成都王、东海王等合称八王之乱。八王之乱彻底断送了西晋。与战国时的七国之乱,合称‘乱七八糟’,是最动荡、最混乱的年代,是人命危浅,朝不虑夕的年代。无法形容,直接列点数据:司马伦、司马彤、孙秀(被自己部下剜心吃了)、张华这些年纪大的不说了。血亲亲王司马玮死于二十一岁,愍怀太子二十三岁时被药杵击毙在厕所;二十八岁的司马乂与将士同心守城,即将胜利,却被出卖,活活烤死;司马覃恭谨小心,被杀时十四岁;最后一任西晋皇帝司马邺投降汉赵时十八岁,他没能迎接下一年的来临……还有那些无法留下名字的人:司马伦之乱,阵亡将士十万;司马冏之乱,翦灭党羽两千人;王浚麾下鲜卑兵将抢来的妇女推进易水溺死,八千人;祁弘携鲜卑兵入长安,斩首二万;汲桑焚毁经营一百一十七年的邺城,斩首一万;汉赵将军刘景驱赶男女老幼投入黄河淹死,三万人;石勒、王弥屠杀晋军,十万人,王衍等清谈大师一律用土墙压死……咸宁六年平吴时,全国共二百四十六万户,人口一千六百一十六万;西晋灭国时,全国人口死亡失踪占百分之八十以上;其中南渡九十万,占北方人口八分之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