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出卖(16)小田来到西大荒,胡子把亚力山大羁押在荒坨间的地窨子里,十几名胡子昼夜看守。***亚力山大像一件东西似的从亮子里运来,把他装入麻袋里,一只特别缝制的麻袋,他人高马大普通麻袋装不下,五花大绑,堵着嘴,蒙着眼睛,他只能乖乖地窝扁在里边。看不见东西能听见,还有鼻子可闻到气息,靠这些判断外部世界了。雪地清凉,枯干的柳蒿子气味虽然很淡,但是仍然可以闻出来。说明大车行走在原野上,亚力山大判断准确无误。一切突然生,容不得你想什么,亚力山大在一家酒肆柜台前欣赏店家装裱挂在墙壁上的古诗句:野店无人问村事,酒旗风外鸟关关。有人从后面用双手蒙住他的眼睛,东北人常用此方法和熟人开玩笑,多数让被蒙的人猜:我是谁?说对啦,立即松开手,猜不对还叫你再猜。俄国人没有这习惯,但是蓝磨坊里的中国工人这样子闹着玩,亚力山大亲眼见过。对方没让他猜,迅疾扭住他的胳膊,嘴也被堵住了,想挣扎毫无意义。麻袋编织得粗糙,冬日的阳光透进来,脸颊有丝丝暖意,路基本平坦,在积雪上行驶不怎么颠簸。车上的人破谜,用以打时光,为了有趣,他们荤破素猜,即谜面粉(荤),谜底是素的。亚力山大对这些粗俗的玩意一窍不通,荤破素猜自娱自乐他更不懂,听绑架者说笑,想必说的东西一定很有趣。“低头,小心撞破你的脑瓜卵子!”到了地方,胡子粗俗地喝道。亚力山大听话地低下头,地窨子门框太矮,头还是给磕碰了一下,他哎哟一声痛叫。胡子过来半耍戏半关心地使手掌心揉挨撞的部位,戏道:“揉,揉大包,卵子长大包!”蓝磨坊主再次给耍戏一次,到东北来十几年,这一天是他遭**、挨耍戏最多的一天,此前没有中国人侮辱性的耍戏他。胡子带有马汗油味儿的手揉搓自己的头时,他顿然想起当地人经常说的话: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去掉蒙眼布,亚力山大面前是陌生的环境,他没住过地窨子,甚至都没见过,他问:“这是哪里呀?”(17)“云南嘎嘎国!”胡子攮斥道。云南嘎嘎国?亚力山大哪里晓得民间子虚乌有九霄云外的嘎嘎国啊!他天真地问:“这云南嘎嘎国在哪里?”“你脑瓜子叫驴踢了,哪有云南嘎嘎国啊!”胡子训斥道,“少逼哧(反复、多说),别找不自在。”亚力山大打量眼前这些人,猜到自己遭胡子绑票,他们忌讳多说多问,一时半晌也不会放了自己,有话以后再说,他沉默起来。“土台子上拐着。”胡子命令道。亚力山大没听懂胡子黑话,站着没动。“叫你坐到炕上去。”另一个胡子说。“上炕。”亚力山大听明白了,他何尝不想坐到炕上歇歇腿脚,麻袋里窝扁了几个小时。炕热呼呼的,事先烧过。一个晚上没人打搅他,热炕头最易让人困倦,连心里有事难以入眠的亚力山大都经不起**,竟也睡着了。关东土炕上的梦境将他带回故乡——科尔巴阡山脉……见木屋里被棕熊舔去脸上肉的心爱姑娘,他被吓醒,忽悠坐起身。“你诈尸啊?”胡子责怪道。亚力山大喘着粗气,汗水顺脸流淌。白天,屋内只剩下一个年老的胡子,面相不凶恶。亚力山大看到一线生机,试探着问:“你们是哪个绺子?”“你最好别啥都问,”年老的胡子说,“昨下晚儿和你在一起的是秧子房当家的,他毛驴子脾气,可别惹刺子(招惹了不好惹的人),不然他拿你扎筏子(泄的对象)。”亚力山大觉得老年胡子是善意的,嘴不再问,心在想突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先还是想他们是哪个绺子,三江有无数匪绺,他只认得占江东,难道是他?“不是。”他很快否认掉。蓝磨坊加工的是粮食,业务上与胡子没任何来往,得罪更谈不上。敢到驻扎着军队和县衙所在地绑票,也不是一般小匪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