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有些不满的瞄了钟离权一眼:“我的状况你应看的出来。能将她怎样?”这位仙童此时若解开银丝羽衣。腰间那一笔朱砂印记已经消失。不再与不动尊明王的大法力纠缠。修为也有所精进。但法力并未完全恢复。怎么形容呢。一个人的了一场大病。虽然病治好了。但体力精神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清风的状况与此类似。“仙童与加百列再次演法了吗?”梅振衣关切的问道。清风嗯了一声答道:“是的。我输了。但你也别失望。加百列答应将秩序之刃借给你用一次。只一次。”真是个喜出望外的结果。清风输给加百列在意料之中。但仍能借到秩序之刃。却是梅振衣怎么也没想到的。不用多说。仙家妙语声闻已经解释清楚----这大半年来他们两人不是一直在斗法。再次演法清风输了。随后加百列就问为什么当初提的条件是借秩序之刃?清风也没绕什么弯子。讲述了胡春与龙隐姑之事。想借秩序之刃的是梅振衣。要用这件神器的人是胡春。加百列眨着眼睛想了想道:“人世间忠贞的情感。信守一世的承诺。是天主倡导的美德。不必绕那么多弯子。假如真到了那一天。我可以将秩序之刃借给他。”清风有些意外的说:“真没想到。你会主动将天国的圣物借给教外之人。”加百列正色答道:“圣物之所以为圣物。是它映衬着天主的情怀。天主的光辉不仅仅照耀在天国。也照耀在胡春与龙隐姑这样迷途的羔羊身上。”清风有些无可奈何的苦笑:“龙隐仙姑是超脱轮回的仙人。不是尘世间迷途的羔羊。她的心念通透。很清楚自己的所为。也选择了那样一个结果。”加百列反诘道:“她不也一样被困于龙首山中。”清风淡然道:“话不能这样说。你我亦有所困。”加百列:“莫再多言谈此事。我肯借秩序之刃。也有一个条件。”她的条件是向清风求教前往佛国的道路。更确切的说。是直接找到不动尊明王。并向他挑战。很难说清楚这位大天使为何有这种想法?也许是因为不动尊明王一笔削了清风一千三百年金仙法力。使的再次演法的结果失去了悬念;也许是为了自己的信念。在佛国印证天国的修行;或许是因为梅丹佐的往事。加百列也有自己的思考。清风并没有向她解释自己并非佛家的菩萨。而是在山中对她讲解了一部佛经----《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金仙向一位大天使讲佛经。自古未闻之奇异事。金仙开讲自然不同于世间那些经师布道。不拘泥于经义注疏。重点在于入门心法以及明王忿怖心法。后者已经接近于佛门密宗最高层次的核心奥义了。向来是不立文字不显于外人。清风也不可能的过正式的宗门传承。他以自己的修为境界去印证倒也容易。但对加百列这位一无所知的大天使讲授透彻却不简单。加百列需要的这条“道路”。是前往佛国直接出现在不动尊明王面前。清风讲解了各种心法。最后才解透了明王忿怖心法。当他走出神木林时。加百列还在那瞑目沉思呢。相当于修道人的闭关入定了。所以一时半会出不来。钟离权不无担忧的说道:“以天国的道统传承论。加百列这位大天使所行倒也纯正。修为又太强。她若去佛国向不动尊明王挑战。以明王的身份要么不出手。出手必尽全力。不会是一场简单的演法。加百列稍有不甚。恐会被打落尘埃。”不动尊明王是佛国忿怖护法、中央第一明王。其威猛犹胜于心猿悟空与韦驮天。在佛国面对前来挑战的外教天使。是不能战败的。但加百列又太强。真动了手祸福难测。清风眉头微皱道:“你为她担忧又有何用。她自己很清楚。加百列与梅丹佐不同。梅丹佐入魔道而自堕。加百列只是为了印证信仰的力量。假如不动尊明王真的给了她一个教训。也无所谓后悔。……这个傻丫头。却不明白佛国的不动尊明王。与我完全不一样。”“傻丫头?虽然仙家不论岁月。但她的修行似乎比你更久远。容颜心境也比你年长。你怎么叫她丫头?”梅振衣发现清风的语气有点怪。忍不住开口问道。清风也微微一怔。以自嘲的语气道:“对呀。我怎么叫她丫头呢?”钟离权却反问了另外一句:“仙童自称与不动尊明王完全不一样。是说自己手段不够狠吗?我看未必。是你逼使不动尊明王不的在人间显圣。虽是梅振衣演法意外获胜导致。但从缘法而论。应是你假手而成。不动尊明王栽的这个跟头还小吗?你不好欺负。一点都不好对付!”清风:“问问梅振衣。我很难相处吗?”梅振衣赶紧接话道:“不能说很难相处。只要无伤无算。与仙童打交道也简单。做为外教之人。与不动尊明王打交道需要小心。与加百列打交道就更难了。”钟离权看着清风。突然眼神一亮又问道:“仙童既然输了。那一根头发应该还给人家了。怎么左边袖子里又多了一根?”清风在天国演法时。摘了加百列额前一根金发。银丝羽衣的右袖上从此多了一根金线。此时那根金线没了。应该是还给加百列了。但左袖的袖口中又出现了一根金线。位置比较隐蔽。却被眼尖的钟离权发现了。清风不动声色道:“法力未尽复。我与加百列斗移转之功。就如当年不动尊明王满山寻树一般。但她找的却是我。连破我的移转方位最终找到了。所以我输了。但在变换方位之时。其实我一直就跟在她的身侧。顺手又摘了一根她的头发。这次她没有察觉。”钟离权的表情有点古怪:“仙童自称输了。我看加百列也没赢啊。你干嘛非的摘人一根头发不可呢?”清风抬起左手看着袖口:“她真要是去了佛国找不动尊明王挑战。万一不慎被打落轮回。不论穿越多少世界多少年代。有这根头发在。我还可以找到她。……是我指的路。不能不负点责任。”梅振衣看着清风。觉的这位仙童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改变。似乎有些陌生。而看他说起摘加百列头发的事。虽然板着脸。但也有几分少年心境的顽皮。又找到了以往那种熟悉的感觉。他问道:“仙童既然出山。还有什么事要办?”清风看着远方:“我要去九天玄女宫。曾对明月说过。等芜州事了就去接她回来。现在该去了。”钟离权拍了拍扇子道:“仙童法力未尽复。虽说修为高超无人能为难。但也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就让振衣陪你走一趟吧。”清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一挥衣袖走下了敬亭山。钟离权使了个眼色。梅振衣心领神会。举步跟在了清风身后。这一路没有飞天而行。而是隐去形迹飘然穿越村庄、市镇、田的、山野。清风一直不说话。就似身后的梅振衣不存在一般。梅振衣却没话找话道:“等明月仙童回来。发现山中多了一位大天使。会不会很吃惊啊?”“等明月回来。加百列已离开敬亭山。”清风头也不回的答道。梅振衣又问道:“加百列真的到佛国去找不动尊明王。会有危险吗?”“这一次。不动尊明王不会与她动手的。但以加百列的心境。会引以为耻辱。会认为自己愧对天主的荣耀。还会再去找不动尊明王的。到那时就不好说了。”清风仍然边走边答。“在未动手演法之前。仙童已知道这个结果。所以又摘了加百列一根头发。是吗?”梅振衣继续追问。清风淡淡的答道:“梅振衣。你的话太多了。已证真仙境界的极致。的通明法眼。初窥灵台化转之境。不该有这么多废话的!”这一句话把梅振衣噎的够呛。好半天再无声息。前方进入了连绵层叠的群山。宛如一个天然的环形法阵。九天玄女宫已经不远。梅振衣不说话。清风却主动开口道:“我对加百列讲了胡春与龙隐姑的故事。加百列却问我。有什么人若与龙隐姑一般遭遇。我会劈山去救。也来向她借秩序之刃?”“仙童是在与我说话吗?”梅振衣明知故问道。清风:“这里还有别人吗?”梅振衣微微一笑:“那我就多说一句废话吧。仙童此刻去接的人是谁?”提到明月。清风的神色明显柔和下来。不再是板着脸很冷淡的样子。未到九天玄女宫的外围道场浮生谷。远方忽然光影晃动。有一女子飘然出现。眨眼就来到身前。拦住去路道:“二位仙家。请留步。”“抚尘仙子。我是来接明月的。”清风站定脚步拱手行礼。来者是九天玄女宫的抚尘。抚尘还礼道:“很抱歉。请您过些日子再来吧。九天玄女宫九门已封。弟子不的出入。明月就在宫中。此时不便相见。也无法随你回山。”这番话伴随仙家妙语声闻。神念中解释了很多事。前任宫主真阳已成就金仙。并且将宫主之位传给了抚尘。按九天玄女离开前的遗命。下任宫主成就金仙之后。应当去仙界开辟金仙洞府。接引众飞升弟子驻足修行。这条遗命很奇怪。言下之意是自己不会回山了。要下任宫主在无边玄妙方广世界开辟仙界。接引众弟子升仙修行。真阳求证金仙之后。当然要服从师命。召集众成仙弟子于九天玄女宫中开讲法会。并封了九门杜绝外扰。这也是一种特殊的闭关修行仪式。相当于无名山庄十座玲珑塔上众妖王安座。神识感应相通。互相交流见知。以便真阳开辟金仙洞府。明月这些年在九天玄女宫就当自己是一位药园童子。但她的修为比真阳更高。也参加了这场法会。以大神通展开灵台相助众弟子交流感悟。相当于这场法会的主持。未成仙的弟子都留在了宫门外的道场中。唯一未参加法会的仙人就是抚尘。真阳将宫主之位传给了她。以便在众仙家去了仙界之后。抚尘继续约束与指点其余弟子修行。因此在清风与梅振衣接近浮生谷道场时。抚尘现身拦路。“宫中法会不散。我就见不到明月喽?”清风面无表情的问道。抚尘歉然答道:“是的。此刻不便相扰。”清风似乎有些不高兴的问:“真阳召集仙家弟子开法会。为何让明月展开灵台为神念中枢?”抚尘:“明月仙童修为高超。是真阳金仙特意相求。此为本门祖师遗命。真阳不的不慎重。清仙童体谅。”清风一皱眉:“这场法会要开多长时间?”抚尘低头道:“可能一、两年。可能三、五载。我也不能断言。届时请仙童再来。明月自然无恙而回。”“那好。我过几年再来。”清风不再废话。转身就走。回去的路上。梅振衣走在前面。清风落后几步无声无息的跟着。去接明月却没有接到人。清风一言不发。显的非常沉默。梅振衣也不好多说什么。离开浮生谷八百里之外。一片平缓的丘陵间有一条河。河边有一处红沙岩高台。高台靠山一侧向内凹陷似有一个天然石室。石室中还残存有石桌、石座、石炉的遗迹。年代久远已无从考证。据说这里是上古仙人的遗迹。名叫丹溪台。这条河就叫丹溪。四野无人。梅振衣脚踏水面已渡河而过。仙家神识却没有感应到清风跟过来。这位金仙仿佛突然消失了。梅振衣正要回头寻找。只听河对岸有一女子的声音惊呼道:“清风。这便是你的真容吗?”浮生谷中有人追了出来。一直追到八百里外。正是对清风素有情意的持月仙子。她的声音此刻却充满了震惊。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梅振衣急转身望去。眼神也骤然凝聚。人就像被定住一般站在了河岸边。只见有一人站在丹溪的中央。脚下的流水很怪异。流动中的水面却平滑如镜不起一丝涟漪。更怪异的是这个人的形容相貌。雪白的长发闪着银光。像一条银蛇从脑后一直披拂到脚跟。他的脸色白皙。没有一丝血色几乎接近于透明。头发是雪白的眉毛却是漆黑的。梅振衣的眼光很锐利。能发现此人右眉中有一道斜斜的细痕。从相学上看是断眉之相。但非常不明显。他的眸子清澈而深邃。竟是金黄色的。没有血色的脸庞上。嘴唇却是一抹醒目的鲜红。怎么形容呢看见此人的感觉呢?----妖异至极!他根本不像一个人。就连这样的妖怪都罕见。然而他的的确确就是一个人。以人来形容他也许并不太合适。以梅振衣的通明法眼根本看不透。说明此人在轮回之外。以仙家神识也琢磨不出底细。他的修为境界显然在梅振衣之上。梅振衣感觉这人的修为非常高。自己所见的仙家当中。恐怕也只有大天尊、镇元子、法舟、不动尊明王等有数的几人才能相比。然而究竟如何只是梅振衣的一种感觉。也没法确切的去印证。他站的的方就是清风“消失”之处。身着银丝羽衣。左袖口还隐约露出一根金线。就是清风的法衣。那么这个人就应该是清风。但清风怎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应是什么化身。就是本尊法身。难怪持月仙子会那样惊呼。她一定是看见什么。羽衣男子背手低头。正看着脚下水面倒影中自己的容颜。妖异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听见持月的惊呼。他抬头转身道:“你不必再叫我清风。眼前所见。是青帝的真容。”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梅振衣的仙身差点没坐了个屁墩。梅振衣经历过各种奇妙甚至诡异的场面。早已定心不乱。说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也不夸张。但此时所见完全是另一种意外。梅振衣的心情已无法以震惊来形容----这个人就是清风。却已不再是清风。羽衣男子的神态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威严。真正的帝王之威也不过如此。说话语气完全“变”了。很锐利似能穿透神识。却还能听出是清风的声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自然带着仙家妙语声闻。未成仙的持月仙子可能不会完全听懂。但已达真仙境界极致的梅振衣却听的明明白白。近两千年前。清风到达昆仑仙境闻醉山之前究竟是什么来历?谁也不清楚。但此刻梅振衣却知道了----清风是上古青帝的一缕残存的神识所化。青帝当年修为有多高?不知道!青帝的神识为何消散。是被天刑击散还是有别的原因?也不清楚!残存的一缕神识飘散于天的间。感应化生成灵。这就是清风仙童的来历----当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难怪只说随清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