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方队(一) 女兵方队 书包网犹如大海中白色的骄龙在翩翩起舞,她们一会儿游散,一会儿集中,在绿色的海洋中恣肆挥洒,矫健如鲸;宛若茫茫群山中无数朵灿烂的白玉兰,把整个山麓点缀得妖娆醉人,仿佛广寒宫的嫦娥们下凡人间,使整个营区充满了仙气。这是一幅多么迷人的注定要让她们怀恋终生的青春写真。宗政站在检阅台上,保持着立正姿势,像头狮子一样俯视着他的女兵方队。宗政心里一拱一拱地激动,这是一批让他骄傲让他自豪的女兵!自他来当指导员后,在舰队的各种比武、各种竞赛中,女兵连都获得优胜。就连五公里武装越野比赛,在舰队直属队中,女兵连获得了第三的好成绩。这是宗政万万没想到的,当时就让他盈泪。宗政看着在操场上训练的女兵,胸中生出各种最美丽的想象。但他更知道,汗水已经把白军装、蓝裙子湿透了。可宗政绝不会放松她们,他要在服役期内,把每个女兵铸成有钢铁般的意志。这是军队的需要,也是她们以后走上社会的需要。宗政抬腕看表,二点半。宗政吹响了哨子。“全体注意,集中会操!”宗政的口令如狮吼一样在大操场滚动。立刻响起各班长的口令,女兵们迅急如散落的白玉兰向集合点聚来。排长李轩清脆响亮的口令远远地向宗政辐射过来。宗政看着齐唰唰的方队,白色的军装,蓝色的军裙,在李轩的口令下那威武雄壮的步子,宗政心里滋生出绵长而厚实的骄傲。宗政想,他这辈子都会为这批女兵,为自己十八岁时选择当兵而骄傲。宗政在这骄傲和自豪中又度过了一个小时,然后再次吹响哨子。李轩让队伍稍息,向宗政报告。宗政跑步到队列,立正,敬礼。“讲评!”指导员宗政的眼光游过队列。来自五湖四海的脚“叭”地靠齐,年轻的胸脯像小山群样耸着,青春的瞳仁凝集在宗政的脸上,个个被太阳晒得红红的,发丝粘在额头。“今天训练,大家认真刻苦,达到科目要求,我很满意。明天,就要大阅兵了。多少年来,我们女兵连就是英姿勃勃,威震舰队的,我相信,今年也一样。我们已经训练了三个多月,大家很辛苦,人瘦了,皮肤黑了,但是,明天,大家要拼足劲。同志们,有没有信心拿第一啊?”“有!”高频音量远远地传出。“还不够响亮,我不在乎现在,到了明天,都给我使劲吼!”宗政的手有力地一挥,他顿了一下:“明天要求,每个人化妆一下,把头发吹一遍,晚上睡觉把卷发筒用上,刘海搞得漂亮一点。着装:红胸罩、白军装、蓝裙子、白手套、皮靴、腰带,皮靴都打上油,擦亮点。另外,晚上七点半李轩带十五人参加舞会,总部和海军首长到了。苏怡雯留下,队伍带回!”李轩跑步出列。随着李轩清脆的口令,队伍唰唰地跑出大操场。绿油油的碧草如缎,置身于草坪之中,不由你不产生在草上打几个滚的欲望。偏西的太阳温暖地照着,两只橄榄绿色的小鸟在操场中间嬉戏。苏怡雯低下头没吭气。宗政看着她秀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水灵灵的眼睛,心里轻轻地流过一句英语:acharmingandmelancholygirl(一个迷人而忧郁的姑娘)。宗政一直在学英语,时刻都想用英语表达思想,看着苏怡雯的表情又变得忧郁,宗政说:“现代人最基本的要素是面对现实,不背包袱,你不是要做现代人吗?”那次苏怡雯和宗政讨论了人的现代化问题。苏怡雯抬头看宗政,一双幽悒水灵的眼睛使宗政心里一动。“晚上到舞厅里好好蹦蹦,把你恼人的事全蹦掉。”苏怡雯又闪了宗政一眼。这是宗政第一次主动让他的战士去跳舞。宗政对跳舞并不热心,只是上级布置的任务没法拒绝。苏怡雯忽然问:“你去吗?”“我处理完事情就去,我今天一定会去陪你跳。”太阳融化了苏怡雯,她痴痴地看着柔软的草坪上的小鸟。一只鸟追逐着另一只,清脆的“唧唧”声撩拨着温馨的静谧。山风和煦地拂起苏怡雯的鬓发和裙子,地上的小草轻轻地飘动,仿佛在哀怨地泣诉。苏怡雯站着纹丝不动,如同一尊雕塑。“指导员……你知道……那两只鸟吗?”她喃喃地问,没等回答又说:“那叫……红嘴……相思……鸟……”一片喧腾,周冰倩的歌声弥漫在宿舍。李白玲把连部的录音机提来了。“景宁,你把柜子旁那方凳拿来。”李白玲捧着大蛋糕对卫景宁说。“哎,来了。”卫景宁急忙把方凳拿过来放好。“拿块抹布擦一下,没看见脏啊?毓玮,把我那把刀洗一下。刘歆你来吃现成的?去找几把勺子。”李白玲像个总指挥。刚进门的刘歆又出去了。李白玲打开盖子。卫景宁拆开了蜡烛盒,准备插。“哎哎,这得由红红自己来。”正在化妆的红红转过脸,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继续涂口红。今天,她要搞得漂亮一点,她要好好地照张相片寄给她妈妈。前两天红红接到妈妈的信。妈妈说,红红一个人在外过生日,够可怜的,她更想红红了,哭了好几次。看了信,红红躲在宿舍哭红了眼睛。李白玲当即决定为红红过生日。还要照相给红红妈妈寄去。今天大早上,李白玲就向宗政请假去市里买东西。刚开始宗政不同意,连里规定:正课时间不能外出。后来想想,就让李白玲去了。准备就绪。周毓玮抱住红红说:“阿红,你真是个小美人哦,真想咬你一口。”“真他妈的怪了,红红的皮肤怎么晒也不见黑,我们晒一天就成加勒比姑娘了,红红,真嫉妒你,你妈让你吃什么啦?”李白玲说。“红红,你妈是不是用牛奶给你洗澡啊?”卫景宁笑着调侃道。红红脸红到脖子,一副山口百惠的羞怯。李白玲让红红点上蜡烛。“要不要等苏班长呀?”红红轻柔地问。“别等了,他们有的好谈呢!”李白玲说。红红点上蜡烛。“阿玲,你看怡雯是不是有点那个?晚上让她交待。”周毓玮说。“这怎么可能?红红快吹,再烧下去蜡烛泪就要淌到蛋糕上了。”卫景宁说。“红红,先许个愿。”李白玲说。红红双手合十作虔诚状:“愿大家幸福如意,愿师傅周姐找个好丈夫,愿妈妈身体健康。”“我师傅应该放第一。”李白玲说。“那就放第一。”红红又说了一遍。红红使劲吸口气,开始吹蜡烛,吹到十六根时,红红没气了,周毓玮接着吹灭最后一根,然后捧住红红的脸对住嘴亲了一下。“不一口气吹灭,不吉利。”红红满脸通红,说:“臭死了,全是烟味。”“这有什么关系呢,阿红,以后和你老公亲嘴也全是烟臭哦,我现在就让你锻炼哦。”周毓玮是广州人,一口一个哦字。“我找个不抽烟的。”“现在到哪去找不抽烟的?不抽烟的男人那还叫男人吗?那肯定是个中性人哦,要不就是傻瓜,阿玲是不是啊?”周毓玮怪声怪气地说,“红红,可别找不抽烟的男人,这种男人肯定**,要不是就是脑子不正常。”“抽烟有什么好啦?红红,就找不抽烟的!”卫景宁说。“对不起,我来晚了。”这时,苏怡雯推门进来。“快快,仪式已经开始。”“我还许个愿,愿苏班长万事如意,找个好丈夫。”红红开始切蛋糕。切到生日快乐几个字时,红红的手顿了一下。“快切蛋糕嘛,我饿死喽。”周毓玮说。“你怎么每天都饿得这么快啊。像孕妇似的。”李白玲说。“我是孕妇嘛,你们不相信?”五颜六色的杯子,小巧玲珑,各有特点,杯子都倒着可乐。“祝红红生日快乐,干!”“干!”“阿歆,你吃呀。”周毓玮说着,大口吃着蛋糕,连奶油全吃掉,“真好吃哦!”刘歆和红红一样是个新兵。李白玲递给了刘歆一块大的。刘歆接过来,说:“谢谢李班长。”然后对着红红的耳朵说,“祝你生日快乐。”她们亲妮地笑了一下。“说什么悄悄话呢?”刘歆津味十足地嗲声说:“我祝红红生日快乐。”“红红,祝你生日快乐。”苏怡雯向红红挤挤眼笑着说。“红红,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对我们说老实话,否则是不吉利的,你有没有男朋友?没有?那怎么有一个方向信来得这么勤?”李白玲问。“那不是,没定。”红红低着头红着脖子说。“他爱不爱你?把信拿出来大家看看。”红红不肯,没动。“信在这儿呐。”卫景宁从红红枕下翻到一封信。红红没夺到。李白玲抢过来念了起来:“亲爱的红红:真想你,我写了三封信你还没回信,你一当兵,就把我忘了……”“噢——”“快别念了。”红红羞怯地说。“那你唱支歌。”“我嗓子不好。”“没关系,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平时你不是常哼吗?”红红清清嗓子唱了起来,唱完了又要信。“要信?让我亲一下。”李白玲说。红红低下头不知所措。李白玲在红红颊上吧唧咬了一口。然后把信给她。红红脸通红。“真过瘾吧,阿玲。”周毓玮问。众人大笑。“阿红,我为你跳个迪斯科。”“噢——”周毓玮的迪斯科跳得整个机关大院都着迷,她把广州的疯狂舞姿带到部队。每次跳舞放音乐的总是要为周毓玮放激烈的迪斯科音乐,周毓玮则立刻拍拍手上场,在众人不断的掌声喝彩声中,周毓玮跳得满头大汗。越是有人捧场,她越跳得起劲。有时,她值班不能去跳舞,总会有小伙问女兵,周毓玮怎么没来。一曲猛士乐下来,使大家得到尽情的享受和渲泄。周毓玮喘着粗气,额头上即刻冒出汗珠,忽然,她坐到一边,捂着肚子,脸发白。“怎么啦?”李白玲问。大家围住她。好一会儿,周毓玮笑笑说没事,脸上又泛上红晕。“这么热闹,欢迎我来吗?”这时,宗政站在门口。“欢迎!”刘歆即刻起来让座。宗政坐定后,看着红红,惊讶地说:“红红,打扮得这么漂亮?”红红满脸恧然,脖子绯红,低下头,给宗政切了块蛋糕:“谢谢指导员来。”“不想家了吧!给你妈妈写封信,把这热闹的气氛告诉她,也可以让她放心。”“咔嚓”,镁光灯一闪,周毓玮连着拍了几张。她又把相机架在三角架上,调好焦,然后揿下自动键,迅速跑到宗政后面站定。“咔嚓。”“红红十七岁啦。是大人了,以后不能再哭鼻子喽。刘歆今年多大了?也十七,你们以后要像个战士样子,明天阅兵有没有信心拿第一啊?”“怎么会没有呢?”“好,你们一定要走好。”“指导员唱支歌。”李白玲说。“我不会唱。”“不行,不行,红红生日一定得唱。”“我真不会,那么,大家合唱,为红红唱‘祝你生日快乐’怎么样?”“好!”“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欢快的歌声在宿舍楼荡漾……李轩进门,见满屋狼藉还没收拾,有点不悦。她是有意去机房避开的,她们没叫她,李轩知道,她们不叫她也是出于好意,她平时挺节俭的。她来当兵,父母花了不少钱,她想她不能再花家里的钱了,包括以后成家,她每月几乎把所有的工资都存下了,很少奢侈。现在的战士都是高消费,甚至有点竞争花钱,竞争阔气,几乎每个战士每月都能收到家里寄来的钱。她从不参与,也不愿占战士的便宜,她知道红红的生日,她挺喜欢红红,给她买了本精装的《托尔斯泰中短篇小说集》。她希望红红培养起这方面的兴趣。她在扉页上写了:生日愉快。她准备晚上送给红红。她把自己的床整理好。这时,红红和刘歆进来,手里拿着洗过的杯子。她们叫了声分队长。尽管是红红的喜日子,李轩忍不住还是说了。她想,对新兵严格要求有好处,电话台多少年了就是这个规矩:新兵得夹着尾巴做人。等来年有新兵了,你的尾巴才可以松一松,等到你是老兵了,你可以大胆地露出你的腚。新兵不管狠点,老兵还不要翻天了?“红红,刘歆,你们可要掂着自己,不要跟老兵学。这对你们没好处。”“嗯。”两个人立正站着。“几条纪律忘了没有?”两人你看看我,看看你。“刘歆你说说。”“一、星期天不准外出,上午搞个人卫生,下午训练;平时更不能出去。二、尊敬老同志,见到不能爱理不理。三、不许串房间。四、没评出班前不能看电视,不能看书或是写信。五、吃饭要坐自己桌上,刘歆你经常到红红桌上吃饭。六、干活要主动。”“你是背出来了,但做得怎样?”她们低下头。“刘歆你现在就串房间了,但今天特殊,可以原谅。以后要做得好点。”“是。”李轩说完出去了。在门口,李轩回头,想对红红说什么,没说,又走了。李轩本想说句祝贺的话,但一想,说了反倒让她紧张,因为她没叫她。训练室。李轩正模拟用户在训练红红。“50,您要哪里?”红红说。“您好呢?重来。”“50,你好,你要哪里?”“不是你是您。”“50,您好,您要哪里?”“上海。”“没空,请稍等。”“哎呀,没空是你发明的吧?”“占线了,请稍等。”红红发怯地纠正。“不对,重来。”红红还是没说对,李轩愠怒。“占线了,请您稍等。”“哪里来的‘了’字?”“占线,请您稍等。”“对不起吃掉了!”“对不起,占线,请您稍等。”“电话来了,接下去。”“请讲。”李轩大怒,脸通红,一把拿下红红头上的耳机。红红脸吓得苍白。李轩真想发作,但她稳了一下情绪:“一定要按照话务用语讲话,不能自己创造用词,不能多字和少字,一定要用‘您’字,一定要去掉多余的‘了’字。我讲一遍:01,您好,您要哪里?对不起,占线,请您稍等,您要的电话来了,请讲。吐字一定要清楚,讲话时,要突出‘情、清、简’三字。好,慢慢练,别着急。”李轩停住,温和地看着紧张的红红,手抚住红红的肩:“红红,祝你生日快乐,我买了本书,送给你,考出班后多看看。”“谢谢分队长。”红红感动得几乎掉泪。“指导员,副连长没来嘛。”李轩走进连部。“她小孩有点不舒服。”“哎——副连长真够不幸的,丈夫那么没品味,这样的家庭真如地狱。”宗政抬眼望了一眼,又急忙写东西。“米彤也真是的,和那人好好的,怎么让丈夫知道了?那男的也真够可以,自己戴着绿帽子到处张扬,搞得满机关到处传。”“李轩,你别瞎说。这都是小道。”李轩立刻缄默。宗政又埋头写他的材料,是宣传股要的海魂读书活动经验材料。女兵们都出去搞卫生和帮厨了。宗政对女兵连在大阅兵中有出色成绩胸有成竹,阅完兵,全连要大大庆贺。大楼内这个时间难得如此安静。李轩专注地看着闷头写材料的宗政,心里莫名其妙一动。“指导员,党小组会什么时候开?”“等阅完兵再说吧。哎,你坐。”李轩坐下,又有点不自在。近来她常这样,见到宗政心里就发慌,可宗政从来没说重过她。“指导员,苏怡雯好象有点……”“有什么问题没有?”宗政问,“我也感觉有点不对劲。”“听李白玲讲,她接到一封信没看完就哭了。”“是吗?”宗政拧了一下眉头,“你了解一下,看什么事情,做做工作。”宗政站起,倒了杯水。这时,楼道里李白玲亮着嗓子唱“一无所有”,接着,周毓玮、卫景宁也跟着一起唱,一会儿咯咯大笑,跑上楼去。“一群疯丫头!”宗政微笑自语,“哎,李轩,个人问题怎么样了?”李轩的脸上立即阴暗了。她没吭声。“我帮你在上海找一个怎么样?”李轩的脸绯红。“我真想不通,我们的李轩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哪里!”李轩轻弱地说。这时,两个女兵喊报告,进来。“分队长,晚上,我们不想去跳舞。”“谁都不想去,那怎么可以!那么随随便便!”李轩训斥道。女兵怏怏地走了。电话响,李轩接,把电话递给宗政,说是首长。“首长放心,明天我们争取最好名次!争取拿第一。”宗政挂上电话。“我早料到的,要求把像样的、漂亮的、队列好的放在排头。首长想得真细。”宗政笑着说,李轩也笑笑。“明天就看你和副连长的了,你们二人领队很重要。”“我有点紧张,第一次,连长在多好哇。”“你绝对行,你的军事素质队列动作很过硬,我希望你发挥得更好,而且……我的分队长还是一朵牡丹呢!”宗政说着笑了。“指导员,你……”李轩羞赧地低下头。“红红,怎么啦?过生日还不高兴?”李白玲进门见红红呆坐着,问,“有什么事跟我说。”她搂住红红的肩。“班长,我的电话号码老背不下来,前背后忘,别人都背出来了,话务用语也老用错……”红红说着,眼泪滴哒滴哒打在裙子上。她想起刚才训练室分队长训她,想说又不敢说。现在电话号码还背不出来,分队长还不知会不会对她惩罚呢!“红红,没关系,近千个电话号码,几十个话务用语,编制序列,几百个部队番号,代号所处位置,通讯网络,各省市位置,那么容易?快别哭了,谁说别人都背出来了?快别哭了,我的小宝贝嗳。”李白玲搂着红红,又说:“再过一些日子,过了这个坎,你就背出来了。别害怕,要相信自己。”“别人都评上满意话务员了。”“人家是老兵,技术当然比你好。”李白玲替红红擦掉泪,盯着她。“瞧,红红成了小哭虫了。”红红嗤地一笑。“刘歆你怎么啦?不高兴还传染?”两个新兵一同坐着噘着嘴,李白玲乐了。“她没当上军人委员会委员,她哪点比那人差啦?因为那人和指导员是老乡。”红红替刘歆说。“你们在一起诉苦呐。别瞎猜了,军人委员根本不是指导员定的。”“刚才,刘歆在宿舍里搓衣服被苏班长说了。”“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班长说几句有什么关系?刘歆,苏班长对你不错的。”“还有,前天周考,刘歆考得比其他人好,可班长把她的分打得比别人低,别人都九十分以上。”“哎哟,周考算什么呀!又不影响你的进步。况且你们认为对的又不一定真对。那分是我打的,刘歆你的字写得太不清楚。所以打低了。好了,八十五分也是优秀,别不高兴了,上服务社,玩去。”“你总是有理!你翻别人的日记还有理?”“阿宁,我不是有意的,我是在找于丹,没看你的日记。”周毓玮说。“不跟你说了,老广最赖皮了,你们那儿比美国还富我都不会去。”“那广州的朋友不要了?”“谁让你瞎起劲了?”“真不要了?”“不要了!”“那你给我照片干吗?”卫景宁无语。“那你就回去吃地瓜吧。”“哟,空气不对头嘛!”李白玲和红红进门,嘴里鼓着什么东西,“景宁,是不是老广欺负你了?”“阿玲,不得瞎说哦,你问阿宁嘛!”周毓玮满脸委屈,一副旧社会过来的样子。“景宁,是不是啊?”卫景宁是第二年兵,李白玲自然要保护着点。李白玲的脑袋有点不一样,她对新兵宽容对老兵严厉。“没有,班长,我的红胸罩找不到,心里着急。”“噢,阿宁,你自己肚子里积满粪冲我发脾气啊。”“我没发脾气呀。”卫景宁紧张地说。“好了好了,吃巧克力。”李白玲把巧克力扔给她们。“景宁,再找找,不行,就问值班的借一个。你们以后晒内衣裤要及时收,不是被偷掉那么多吗?还不吸取教训?”红胸罩是宗政的杰作,全连每人一付,平时却不让戴。宗政还到厂里定做了皮靴子,就是为了阅兵、集会用。“刘歆。”“到!”“这个大娃娃你要不要了?”“要──”刘歆欣然叫着。“要还不放起来!是不是我对你们太客气了!”李轩见刘歆要得这么高兴,火冲上脑门,刘歆立刻脸僵住,惶怯地看着分队长。“还站着干什么?还不放到柜子里去?”“是。”“以后再放在**,就拿到连部收藏室去了,听见没有?”“听见了。”李轩出门后,刘歆才移动脚,把她心爱的绒布娃娃抱下来,用食指点了布娃娃的脸一下,说,都是你,害得我挨训,然后又亲了一下,小心地让她坐在柜子里。“指导员,班长骂我新兵蛋子……她们说话,我插了一句,她们就训我……”刘歆对宗政哭诉着。“是不是啊,好了,别哭了,呆会儿我找你们班长谈谈,不过以后你应学聪明点,如果她们不喜欢你插话,你就别说,对吧。”刘歆点点头,还在抽泣。“好了,别哭了,你现在是个女战士了,不是在家里在父母身边,不能动不动就哭。以后你还会碰到许多委屈的事,你不能委屈一次哭一次呀?要学会忍耐,忍耐到底才能得救,当然这是指非原则性问题。以后有什么问题来找我指导员谈好吗?”刘歆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阅兵准备工作做得怎样?快去准备吧!让班长把你的头发吹得漂亮点。”吃过饭,大家在大操场散步。初秋季节,天气还存有炎夏的余威,空气有些粘稠。大楼前的几株杨柳枝在风中瑟瑟作响,摇曳飘荡,充满温柔。大楼旁的山上葱郁滴翠,树木森森。两只红嘴相思鸟唧唧脆叫,朝她们飞来,橄榄绿色的鸟体在苏怡雯眼中无限扩大。夕阳隐没在远处的山后,天际耀眼金红,一派怡人旎景。苏怡雯有些陶醉,眼神痴迷,驻足不前。李白玲催苏怡雯快走。她们走过路边花园时见红红正在背号码,刘歆拿着号码本。李白玲对红红说不要太紧张,要劳逸结合,否则要伤脑子的。红红脸赤,表情紧张。李白玲叹道,新兵这么认真学业务的太少了。“怡雯,宗政怎么样?”李白玲见苏怡雯很投入地盯着正在踢球的宗政问,“这种人很少,是吗?”苏怡雯没回答。这时宗政正用外脚背打门。她痴迷地看着。“怡雯,我得提醒你,别犯傻噢。”苏怡雯回头看她:“别瞎猜了。”苏怡雯有点烦躁,李白玲便缄默了。走了一段,李白玲又说:“据说,这次入党又没我。”“你还要什么党票,回去有好工作。”苏怡雯说。“不,这是一种承认,这四年,我给连里干了多少活?别人能入,我为什么不能?”李白玲说。苏怡雯没再答话。她们往机关大院走去。左转弯的时候,李白玲扫了一眼这时正在散步的李轩和宗政,看有没有被注意。“阿玲,你和万参谋到底怎样?还有北京那家伙?”“玩呗!我不会动真感情,爱我的人越多越好。”“人家是一片真心,又花了不少钱,你不亏心?”“怡雯,你真是个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是商品交换的年代,我有什么亏心?他花点钱算什么?我给他至关重要的快乐啊!他花这点钱能换到人生的快乐,真便宜他了。你忘了,当兵前,在家时,希尔顿宾馆的圣诞舞会,七百元一张门票,不是他们出呀,我也不过陪跳一晚上,亏心的应该是他们。”苏怡雯陌生地盯着李白玲,忽然激动地问:“你的感情也是商品啦?”“怡雯,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吃不准谁值得爱?”苏怡雯担忧地看了同伴一眼。能看到航空部大楼了。万参谋早在大门口等着呢,这时苏怡雯才觉得有点被骗的味道。她睃了李白玲一眼,看到满是喜色的脸。大楼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单身汉住在三楼。她们被引到万参谋的宿舍。李白玲像老朋友似的,进门就坐在藤椅上,高声叫累死了,然后瞟了万参谋一眼。李白玲这一瞟是她的杀手锏,从中学到现在不知瞟倒了多少小伙子。万参谋根本不顾苏怡雯在旁,神神叨叨地叫着玲玲,拿出姑娘爱吃的小吃,殷勤地剥开茄应子让李白玲吃。她真希望这真情能打动李白玲。苏怡雯吃了块牛轧花生,说去看看报纸,把李白玲叫出。“阿玲,你脑袋别热噢。”苏怡雯严肃地说。“放心好了怡雯,你快走吧。”李白玲朝苏怡雯挤挤眼,苏怡雯则走进对面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