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似皓月(五)3 女兵方队 书包网王钎变得越来越有出息,完全不像在郦山时那样。叶叶对他的感觉也在渐渐地好起来。每次见面分别开始拥抱接吻,而且变得越来越挚热而缠绵。叶叶心里大惊:自己是不是爱上王钎了。叶叶震惊过后又平静下来。她想她的命运就是这样了。叶叶也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感情。渐渐地两人相处得不错。可凌一冰一来信,便立刻打败了王钎,打碎了她和王钎惨淡经营的爱情巢穴。凌一冰对叶叶说,他喜欢叶叶的心情和爱太太的心情一样。如果叶叶现在还愿意,他一定娶她。凌一冰说自她走后,他心里空得不知所措,整天情绪很低落。有时会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思念叶叶。看完信叶叶总是伤心地低泣,晚上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给凌一冰的写信中。叶叶说,她很想他,爱他,她不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下去。叶叶让凌一冰离婚,然后写了满满一张纸我爱你。这时叶叶的泪水奔涌而出,信纸浸透了泪水。每次凌一冰来信后,叶叶对王钎的态度就会改变。王钎清楚,叶叶和凌一冰的感情,但他不管,从来也不在叶叶面前提到凌一冰和郦山。他在心里想定:一定要和叶叶结婚。王钎进门后破天荒没有亲吻叶叶,满脸铁青,仿佛刚生完一场大病似的。王钎走进去重重地倒在沙发上,两眼呆望着天花板。叶叶心里一紧,涌满了恐惧。“怎么啦王钎?”叶叶的语调发颤,心脏突突地急跳。王钎没说话,悲苍地长叹一声。“到底怎么啦?”王钎那对漂亮的从不知道忧愁的大眼里蓄满了泪水,一会儿滚落下来,流过太阳穴,滴在沙发上。“你这死鬼说话呀!”叶叶浑身发冷,泪水流了出来。“你说话呀……”“完了!”王钎艰难地说了两个字,脸上透满绝望。“为什么?”“老头子被抓了。”“为什么?”“汉奸罪。”叶叶不知再说什么,心里竟平静下来。同时生出股厌恶。她给王钎倒了杯水。“王钎,你别太难过,你是你,别这么折磨自己。”“但我家一夜之间变得一贫如洗!”王钎忽然像头暴怒的狮子。“你本来就应该靠你自己。”“我没钱怎么再来娶你?!”王钎说完,涕泪滂沱,他又狠狠地把又手捂在脸上。叶叶看着王钎,不知说什么。王钎现在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但他不知道怎么办。王钎止住泪,看着叶叶,表情异常平静。叶叶心里很乱,她往卧室走,她不知道去干什么。王钎从口袋里拿出把剪刀,用手擦了擦刀锋。“叶叶,你出来。”叶叶走出来,看到王钎手上的剪刀,心里猛地紧张和恐惧。她倚在门边问:“王钎,你,你,你干什么?”“叶叶,我很爱你,但我知道我没能力娶你了。为了证明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王钎停住,表情平静地盯住叶叶。“你。你干么?”兑督粽诺萌硕加械愣丁?王钎粗重地喘着气,眼露凶光。“为了证明我对你的爱,我,剪掉我的小指。”“你疯了!”王钎不等叶叶冲过来,就“咔嚓”一声剪掉了半截左手小指。血立刻汨汨地涌了出来。“王钎!”叶叶大叫着扑去。王钎咬住牙,双唇紧闭,眼睛暴瞪,脸色灰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王钎,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叶叶哭着,找带子把王钎的指头扎紧不让血再流,然后包好。接着又给父亲的司机打电话,让他马上来。之后又从母亲的抽屉里拿出钱。“王钎,你干嘛要这样?”叶叶擦着王钎额头上的汗。“叶叶,我真爱你,可我没能力娶你了。”王钎喘着气,泪水再次滚落下来。叶叶哭得更伤心了,内里五脏俱裂般地剧痛。“王钎我嫁给你,我们明天就结婚。”“不,不,我没钱了,我不能使你幸福。”“你以为钱是最重要的?!”叶叶高声说。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关于五十多年前郦山那个小女兵叶叶故事应该结束了。那年我路过上海,了解到的情况就是这些。后来我回到重庆,仍关心着叶叶及其他几个人的命运,就写信给上海的几个朋友了解情况。可几封来信内容不尽相同,究竟是时间长记忆不清了呢还是自己太关心叶叶的命运以致于产生了许多幻想?我没法判断,现在写出来,让读者自己看吧。结果a:叶叶把王钎送到仁济医院手术。第二天,叶叶把王钎接出来上了教堂举行了婚礼。叶叶觉得世界上有人爱她爱到断指的程度,就是跟他去受苦受难也值得。叶叶每天陪着王钎,细心照顾。王钎的母亲很感动,悄悄地塞给叶叶一张数额巨大的存折,说这是她的私房钱,让叶叶以后和王钎好好过日子。叶叶死活不要,妈妈,把钱交给法官,这样可以减几年刑,让爸爸早点出来。叶叶这时完全以儿媳自居了。这时叶叶收到两封信,一封是刘剑元来的,说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和叶叶结婚。他说,他不能没有叶叶。叶叶长出口气,心里划过无穷无尽的酸痛。凌一冰的那封信让叶叶大哭一场。凌一冰说,他已离婚,他已离开军界,他要回到上海开公司。凌一冰说,他非常爱叶叶,常常会整夜整夜睡不着,想她,常常有种不马上见到叶叶会死过去的感觉。凌一冰说,他几天后就到上海,他可以和叶叶幸福地过完余生。我知道你看了这封信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凌一冰最后是这么说的。叶叶看完信整整哭了一夜。她觉得她的命运实在太悲惨太不幸了。民国三十四年降霜过去十天,凌一冰回到了上海。他直奔东华大学。他给叶叶打了电话。叶叶一听喂就知道是凌一冰,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叶叶激动地大叫。惹得父母都转过脸来看她。凌一冰说他就在东大门口。叶叶说,你等着。叶叶奔下楼,骑上自行车,直奔大门。叶叶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凌一冰,她把车往边上一靠,就挥着手奔出大门。凌一冰看到叶叶,也向她奔去。这时,一辆军用卡车高速开了过来,把跑到马路中央的凌一冰辗得粉碎。叶叶惨叫一声,昏倒在路边。我朋友信上说,据目击者讲他们俩相向飞奔的境头美极了,比任何一场好莱坞大片都精彩。可惜那个**没撞到。我这朋友的老公是个极英俊极风流的男人,多次和**的女人私通。这位极不幸的朋友会不会因为对英俊男人有一种变态的仇恨而杜撰这一结果呢?结果b:叶叶收到信后大哭一声,觉得自己的命运实在太苦了。她给在圣弗朗西斯科的大叔打了个电报,便和王钎一起探亲去了。叶叶说,这块土地给她的苦难创伤实在太深重了。她说她要永远离开这块土地。我这朋友那时是上海市党部的一个英语翻译。我一直以为这一结果比较可信。但是在这个充满谎言欺骗和堕落的世界里,你怎么敢肯定惯于说谎的人不会说一次真话?品格高尚的人不会说一次甚至开始说谎呢?我朋友信上还说,叶叶的遭遇只是一个缩影,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充满着忧伤。四十六年后的一九九二年,我在圣弗朗西斯科叶叶老太太的寓所拜访了叶叶老太太,我问她后来的结果时,老太太淡淡地说,ifyoubelievethat’salltrue.(如果你相信都是真的)老太太说完慈祥地笑笑。老太太的微笑,充满着苍凉和永远抹不去的淡淡的忧伤……1992年7月12日—9月8日一稿于宁波—厦门—上海—宁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