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此时已经略有几分春风得意了,各路地参将没有让他过于失望,七个人中已有三人入城拜访,其余四个虽然态度不明,可是左丘明也相信,其他人多半也是抱着瞧热闹地心思,绝不可能趟这趟浑水。三个参将,所部近两万精兵,这便足够了,至少可以保证城中的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几天的时间,这大同城的时局逆转,手里有兵,倒是心中不慌,至少有了讲价还价的本钱。一大清早,左丘明便下达了军令,各部三日之后,在城郊聚集,开始操演。这操演自然不是如军令中所说,是为了震慑关外,真正的意图,却是教城中的某些人瞧瞧,他这巡抚说的话还管用,想打老鼠,小心把锅都砸了。命令传达下去,大同城内的各部武官此时也都开始暧昧起来,本来嘛,以为这巡抚大人要倒霉,再者说大家又不是他的亲信,自然而然是站在朝廷这一边,可是看这架势,人家手握重兵,七路边镇招抚了三路,朝廷绝对不敢再这个节骨眼上对他动手,一旦有轻举妄动,惹出了事绝不是好玩的。最后的结果,就有可能是左丘明挟兵自重,至少在近期,不会被朝廷一股脑的掐死,只要这位巡抚大人还在宣府,还顶着都察院右都御使兼宣府巡抚的官职,谁要是和他对着干,这不是找死?左巡抚收拾人起来也不是好玩的,上一任巡抚的心腹,哪个不是被他排斥在宣府中枢之外,压的死死的。于是乎,大同城飞风向顿时变了,大家又开始变得不太急于表态起来,什么事都得等到操演之后再说。且先看看,各路参军在操演之后,会不会带兵各回驻地,朝廷又打算如何应对?而商会那边,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城外的军马从未到过大同。与此同时,大同北门,一队商队却是出现在城关之下,说是城外遇到了风雪,要折回来补给。这种借口实在有些可笑,北门守备王正倒是把人放了进来。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或许可以左右摇摆。可是自从他将那一沓书信递给了商队,王正就清楚,他不能回头了,想做墙头草哪有这般容易,最后的结果只是左右不是人,索性咬咬牙。不断对商队发出善意,所以城外的商队,他几乎没有任何阻拦,更是连问都没有问,就直接放了进来。这偌大的商队,人数仍有万人之多,浩浩荡荡,骡马、大车连绵不绝,好在这些人都没有手持军械。除了一些带刀的护卫,倒是不见有什么杀气,一开始惹来的偌大关注,很快也就让人兴致阑珊了。十一月十一。大清早的时候,天空下起霏霏细雪,拂晓的天空阴沉沉的,凛冽的寒风发出呜呜的低吼,巡抚衙门这里,已经点亮了一盏盏灯笼。今个儿,就是各部操演的日子,也是左丘明扬眉吐气的一刻。说实在话,这些日子被压得狠了,今日,总算有了咸鱼翻身的一日,手头掌握着几万人,心里也有了底气,他自然相信,今日之后,大同城的那些人只怕要乖乖上书朝廷了,而朝廷的处置,左丘明几乎闭着眼都能想出来,当今内阁三大臣固然个个都是贤才,可是几乎每个人都有着一种想法,那就是凡事息事宁人,这件事是因造作局而已,为了造作局,而惹来整个宣府的糜烂,两相比较,自然该取其害为轻。朝廷不是没有能人,可是纵是这些能人,在边镇大乱的可能面前,也得乖乖的派出人来招抚,而不是一味要将造作局彻查到底,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洗漱之后,左丘明换上了绯红的官衣,戴上了翅帽,抖擞精神,咳嗽一声,随即负着手,叫人备了车轿,随即往东门去。东门外头,旌旗连绵,一队队军马开始汇聚起来,一列列骑兵围着阵列呼啸而过,数万人呼出的白气,让这东门外头的上空升起一股淡淡地薄雾,漫天的飞雪,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可是那巨大的吼声,却是声响震天。东门城门大开,城门守备看到这场景,脸都吓白了,一队队斥候飞马而来,在门洞中大呼:“所有人统统让开,迎接抚台大人。”斥候之后,是一列列杀气腾腾的步卒,纷纷按着刀柄,取代了门洞两侧的卫兵。左丘明的小轿姗姗来迟,到了门洞这里,门洞左右的人军卒纷纷拜倒,一起大呼:“末将参见大人。”声震如雷,直冲九天云霄!左丘明坐在轿子里一动没动,只是轻轻撩开了轿帘的一角,瞥了外头一眼,淡淡地道:“诸参将、游击呢?”“回禀大人,大人们随即便到。”“那就在等等。”左丘明的脸上,浮出了几分得意洋洋的微笑,放下了轿帘的一角。片刻之后,又有数十个人飞马而来,在城门外翻身下马,牵着战马走入门洞,到了左丘明的轿子前,一起大声道:“末将见过抚台大人,请抚台大人校阅操演。”左丘明又掀开帘子,看到为首的三个参将,其余的四个倒是没有来,他不禁皱皱眉,却什么也没有说,淡淡道:“走吧。”众人一起拥簇着轿子出了城门,在这城郊,已经为他摆好了高台,上头设了彩棚,彩棚里堆放着炭盆,又有茶水、果仁等物,左丘明大大方方上了高台,入座彩棚,从这里往下看,放眼所看之处,尽是一览无余。左丘明眯起眼,淡淡地问身边的人道:“赵公公为何不来?”“大人,来了……”左丘明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城门洞里,一顶轿子正迤逦着一队人过来,赵公公的轿子在高台下停下,随即屈身出来,抬眼看了高台一眼,赵公公明显有些〖兴〗奋,原以为自家已是朝夕不保了,谁知道这左大人手眼通天,还真有几分本事,居然还闹了这么一出,今日看来,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他兴冲冲的走上高台,到了彩棚这边,直接钻入这彩棚,侧坐在左丘明一旁,与左丘明相视一笑,咯咯笑道:“左大人今个儿精神倒是不错。”左丘明淡淡道:“赵公公也不是光彩照人。”赵公公呵呵一笑,道:“七路大军的军姿当真雄壮,只是不知,这操演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急!”左丘明抚摸着身前的桌案,慢悠悠的道:“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先坐一坐。”赵公公如今对左丘明算是五体投地了,嘿嘿笑道:“不知左大人还有什么用意。”如今左丘明和赵公公已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左丘明也不瞒他,道:“你没发觉这高台上冷清了一些吗?再等等吧,会有人来的。”赵公公明白了,左大人这是在等,等大同城里的一些人回心转意。他端起茶盏,抿了。茶,嘿嘿笑着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小半时辰过后,东门这边,果然出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大同知府、还有大同各营的军将,竟是来了为数不少,众人一起到了高台下,上了高台,先给左丘明和赵公公行了礼,随即乖乖的站在彩棚两侧。左丘明看时候差不多了,边抚着桌案道:“来人,传令,开始操演吧!”左丘明一声令下,顿时三声炮响,隆隆炮声传出,高台下的大军霎时动了,如蚂蚁一般的大军在旌旗的挥动下不断蠕动,鼓声隆隆,震天的鼓声发出骇人的声响,军靴踩在雪地的咯吱声,甲片的摩擦声,还有一阵阵的喊杀,东城城郊,顿时杀气腾腾,跑动的战马不断地快速移动,一会儿便飞出地平线之外,随即,在这地平线,一支支黑影出现,开始汇聚成人海,巨大的人海一起喊出杀声,随即大地颤抖起来,马蹄飞起无数的堆雪,雾气腾腾之中,那乌压压的人流开始朝高台这边快速涌动。拿着刀盾的步卒列队延伸到了数里开外,他们紧挨着同伴,一步步喊着号令,开始向前前进,冰冷的朴刀拍打着盾牌,发出轰轰的响声。这七路军马,乃是边镇精锐,放在大明,也是精英中的精英,此时爆发出来的骇人力量,自是其他各地军马的huā哨子不能比拟,左丘明看地连连点头,捋须点头。一边的赵公公也不由按着桌案,打起了节拍,兴致勃勃。“赵公公,看我宣府精锐如何?”赵公公呵呵一笑,道:“好,好极了,手握如此精兵,自可震慑关外。”震慑关外的后一句赵公公没有继续说,那就是震慑城中的那些宵小之辈,什么人宵小,大家自然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