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月洛听着柳乘风那一句句的分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男人的心思竟会细腻到这个地步,顿时呆了一下,一时又觉得好笑。跟我若是别的新娘,只怕此刻,成婚之日被搅成这个样子,早已心中不满了,可是朱月洛在旁听着,却是越来越是有趣。柳乘风将自己的猜测全部说了出来,几乎所有的猜测也都已经得到了印证,定弦和尚已是面如死灰,柳乘风也不和他客气,一把揪住他:“该说的也说了,说吧,明教里头到底有多少人手,各地设了多少香堂,你们的头目又是谁,这一次在京师,又是谁暗中保护你们,这么大的事,绝不可能是你一人谋划,谁是你的同党。”柳乘风连珠炮似得把急需探听的消息问出来,和明教斗了这么久,这是他最有希望将明教一网打尽的机会,只要定弦和尚肯招供,各地的锦衣卫就可立即行动,届时这明教就可连根拔起,再无后顾之忧。定弦和尚倒是聪明人,否则也不能成为这明教有数的核心人物之一,此时既然被人拿了,在锦衣卫和东厂面前,说英雄气概是没有用的,现在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痛快而已。而想得到这么个痛快,却也不太容易,只有把自己所知道的都抖落出来,才有痛快的可能。他也不含糊,随即便道:“锦衣卫在各大行省都有分堂,重要的州县都有分舵,人数多少不一,多则千人,少则也有数十上百,其中江南人数最多,至于这一次在京师的行动,都是……”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突然骤变,脸色顿时变的紫黑,随即道:“都是……不好,茶中有毒……”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的始料不及,柳乘风本就是医生,查看定弦和尚的脸色,这和尚确实是中了毒无疑,连忙道:“快说,你的同谋是谁。”“刘……刘……”定弦和尚话音刚落,便开始剧烈咳嗽,咳出了血来,柳乘风扶住他,可是发觉他渐渐停止了呼吸,阴沉着脸,叫了人来收敛了这和尚的尸首,随即看了这堂中一眼,目光落向朱佑樘,道:“陛下,是微臣的疏忽……”朱佑樘却是摆摆手,好不容易才定下神,勉强笑道:“不碍你的事,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谁知却闹出这种事,柳爱卿今次护驾有功,谈不上什么过失,只是这婚礼是否……”柳乘风正色道:“既然拜过了天地,岂有择日的道理,今日将这些逆贼的血来为微臣庆祝,微臣反而觉得多了几分喜气。跟我”他这么一说,这婚礼自然继续进行下去。已经拜过了堂,接着便是在众人拥簇下用红绳牵着新娘入洞房,这是柳乘风第二次洞房,可谓是轻车熟路,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每次入洞房,都让他有点儿心烦意乱,上一次,他不知自己的新娘是谁,见都不曾见过,被人抓了去冲喜,而这一次,仍旧是如此,许多的阴差阳错,最后铸成了眼下的事,让柳乘风现在还觉得有几分荒诞。他领着朱月洛进了红烛冉冉的洞房里,外头是宾客们喝酒的欢笑声,里头却是安静的落针可闻,朱月洛坐在榻上,心潮起伏,方才柳乘风的表现,确实有点儿让她不由高看几分,可是到了这里,周遭只有一个陌生人的呼吸声,她又不禁提心吊胆起来。正如这个时代所有初为人妇的新娘一般,朱月洛并不知这个即将与她厮守终身的男子是谁,从前在南昌,所有人都说这个男子的坏话,仿佛这世上再寻不到比他更加丑恶的男人。可是在方才,她感受到这个男子智慧和勇敢的一面,那种沉着若定的气势,还有洞察人心的心思,都让人有些看不透,这个人,似乎并不是很坏。这是朱月洛对柳乘风的第二个评价,第一个评价是兽面兽心,相比来说,此时的朱月洛对柳乘风的好感,已经骤升了不少,可是再如何骤升,也是勉强。柳乘风站在这儿,看到冉冉烛光下,那蒙着头盖的公主,心里不禁觉得荒诞,先是出馊主意逼宁王嫁女,接着是宁王李代桃僵,再之后又是郡主变成公主,如今这个活生生的人,经历了无数的事之后坐在了这里,身材婀娜,肌肤如雪,正在等待他揭开面纱,一展真容,柳乘风方才的镇定沉着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揭开好呢,还是不揭开?似乎柳乘风总会遇到这样的选择题。事实上,对这个公主,柳乘风实在没有太多的兴趣,他不是个急色的人,就算再急色,家中已有娇妻,也不想去招惹什么公主,可是人都已经在了这里,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从前她的身份是宁王的养女,大明朝的郡主,柳乘风甚至已经做好了决定,将她束之高阁,置一处别院,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现在,人家成了大明朝的公主,自然不能再这样对待了,且不说别的,张皇后那关就不太好过。只是,该如何面对呢?柳乘风深吸口气,沉默良久,决定还是先坐一坐再说,反正时间还早。他坐在床榻前的桌上,不禁沉默。坐在榻上的朱月洛此时既有几分紧张,又有一丝期待,可是左等右等,身子都已酥麻了,都不见柳乘风有什么动作,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从前在宁王府,总听说这柳乘风是个急色之人,可是这时候,居然有些矫情,莫非这凶恶的男人,难道还会怕了自己不成?只是柳乘风不说话,她自然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其实连坐着,朱月洛动都不敢动弹,不知不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到外头的宾客的声音越来越远,天色渐渐暗淡,朱月洛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家伙现在到底在做什么,难道就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她左思右想着,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只觉得全身都已经酥麻了,或许是坐的久,轻轻挪动一下,便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咳嗽一声。柳乘风还没有走,方才还在想着心事,此时不禁道:“着凉了?”这三个字恰到好处,在朱月洛听了,却很是受用,心里的胆怯瞬时消减了一些,抿抿嘴,道:“你……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还在想方才的事。”朱月洛也是极聪明的女人,天潢贵胄,尤其是她的身世,见惯了勾心斗角,一下子猜中了柳乘风的心事。柳乘风嗯了一声,道:“不错。”朱月洛胆子放大了,反而想知道柳乘风到底想出了什么名堂,便不禁问道:“方才我记得,那和尚死前,曾说了个刘字,想必他的同谋,应当和姓刘的有关,而且,能想出这样阴谋的人,一定非同小可,又能包庇乱党,在京师里声势定然不小,再加上又是姓刘,这京师里头,只怕不会超过十个人。”柳乘风微微愕然,想不到朱月洛居然有这份心机,此时也来了兴趣,道:“此人至少是京师里做的主的人物,我想来想去,合适的也不过几个人而已,一个是内阁首辅刘健,这个人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这种事。其次是次辅刘吉,此人刚刚入阁,春风得意,正在四处争权夺利,虽然有些可疑,可是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再有就是兵部尚书刘大夏,这个人嘛,我却没打什么交道,应当也不会是他了。此外,大理寺少卿也有个姓刘的,这个人又有些不够格……”朱月洛不由笑道:“你又是应当,又是或许的,只怕一时也拿捏不定才是,有一句话,叫越是不可能就越有可能,但凡大奸大恶之人,有哪个不是深藏不漏,永远教人看不透的。如那王莽,他篡位之前,天下人岂不都说他是君子。”她的一番话,倒是让柳乘风很是受益,不由笑了起来:“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倒是我太过武断了。”朱月洛道:“我只是个女子,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京师里有这么一个人在,你又揭穿了他的阴谋,杀死了他的同党,想必他早已恨你入骨了,若是不能将他揪出来,迟早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教人防不胜防。”柳乘风正色道:“哼,我廉州侯岂会怕他一个蟊贼,他若是敢来,我便敢教他死无葬身,我能揭穿他一次,就能揭穿他第二次。”柳乘风的一席话豪迈万千,说的朱月洛怦然心动,心里不由想:“原来在南昌那边,大家都说他杀人如麻,这杀人,也未必是随意杀戮,如他方才那样,杀的只是乱党蟊贼,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本来九点半就码好了字,你妹的,女儿把电源插口拔了,然后再重启,黑屏,飞快去找人修,说什么系统文件丢失,重装系统,汗,大家久等,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