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顺确实在离京之前新纳了一房妾室,因原配老妻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以前丁顺还只是南京锦衣卫总旗时便一直遗憾老丁家没有儿子传后,后来跟了秦堪,一路升到锦衣卫百户,千户,眼看再立几个功劳便足够有资格进南镇抚司任个佥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沾着秦帅的光,封个小小的伯爵也未可知,毕竟当今天子对爵位的态度远不如先帝那般吝啬。官运一路高歌猛进,这下便显出没儿子的弊端了,再怎么拼命搏前程,再怎么立功封爵,拼来拼去终究只有自己能享到福,将来老了一蹬腿,无论多大的官职多显赫的职位,没儿子承袭的话,朝廷必然毫不留情的收回去,老丁家这一支香火从此也断了烟头。所以离京之前,丁顺恬着老脸求了秦堪好久,为了忠心属下的香火问题,秦堪不得不厚着脸皮登了老丁家的门,回忆当初再展望未来,一通鬼话哄得丁顺的老妻终于寒着脸答应让他再娶一房。秦堪好人做到底,找了家青楼,由秦家出钱给丁顺赎了一位十八岁姿色不算太漂亮但屁股大易生养的清倌人,趁黑一乘软轿,做贼似的抬进了丁家。享受了几日温柔乡里**的滋味后,丁顺将娇妾留在家中,一脸满足地跟着秦堪上路了。看着他一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秦堪真不忍心破坏他的好心情。这年头小妾没人权,等辽东之行结束归京,那位娇滴滴的小妾有没有被丁顺原配老妻扔井里还两说着呢,相比小妾的人权问题,原配妻子可就威风多了,而且各家有各家的特长,比如丁家老妻擅长把不顺眼的人或物扔井里,秦家正妻擅长做红烧肉。再说就算老丁家妻妾相安无事,同样也存在很多隐患,比如辽东的事情耽搁久了,大家待个两三年回不去,最后一回去他小妾捧着刚满月的儿子出来恭贺老丁喜当爹,以老丁的智商大约刚知道喜讯的那一刹必然欣喜若狂的……秦堪无法阻止自己用最坏的恶意揣度预测老丁家的惨状。趣味纵然低级,至少寻得一丝心理安慰,当自己家里一摊子烂事无法解决,令他焦头烂额时,他也不怎么希望别人好到哪里去。秦堪是凡人,凡人永远做不到让自己太伟大,心底深处终究有些无法改掉的恶趣味。城外驻扎的钦差仪仗营盘里,一名密使趁夜偷偷离开营盘往北而去,他奉了秦堪的密令,赴大宁见朵颜卫都督同知花当。大宁城。大宁城在大明立国之初曾经是太祖朱元璋第十七皇子宁王朱权的封地,后来成祖发动靖难之役,半强迫半yin*地拉拢宁王和朵颜三卫合伙,拉拢他们时永乐皇帝像个搞推销的骗子,好话和许诺说了一箩筐,但有所请无不遵从,终于成功说动了朱权和朵颜三卫一起干这件无法无天的事。事实证明永乐皇帝果然是个骗子,靖难成功,永乐登基后,当初许下的承诺没一样兑现的。答应宁王“事成,当中分天下”,结果把宁王改封到江西南昌,把他往南昌城里一扔,从此不再过问,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过问,数十年后,英宗皇帝还是问了一下的,朱权的孙子朱奠培当了第二代宁王后,被当时的江西布政使和按察使参了一本,英宗皇帝对这一本很满意,当即下旨夺了宁王两卫,只留一卫归宁王统帅,朝廷对宁王一脉的忌惮和打压可见一斑。受害者不止是宁王,朵颜三卫也上当受骗了,当初答应将大宁划给朵颜三卫做封地,准许其世代牧马,然而永乐登基后并没有实现诺言,反而在六征蒙古时,顺手把朵颜三卫揍了一顿,也不知是不是使用了过期的军事地图,论过河拆桥的典范,史上永乐皇帝当排名第一,而且是超级第一。无论对宁王一脉还是对朵颜三卫来说,大宁府绝对是一个伤心地,它是考试卷子上一道醒目的红叉,因为百余年前,宁王和朵颜都做错了选择题。想必从这以后,宁王和朵颜三卫多了一条家训,误信骗子比误交匪类损失更大,这是祖辈们用惨痛的经历换来的教训。幸好朵颜三卫比宁王争气,大明皇帝不给我就抢,事实上果然让他们抢到了。宣宗末年,大明边镇开始松懈,御警薄弱,朵颜三卫突然发动攻势,从西拉木伦河到辽河流域一直往南推进,最后终于将大宁夺到手里。诚如当年永乐皇帝许下的诺言一般,如今的大宁已成了朵颜三卫的牧场,只不过这个诺言是朵颜三卫用刀剑逼着大明朝廷兑现的。……………………朵颜三卫都是蒙古人,游牧民族不习惯住在高墙坚石的城池里,大宁城外一望无垠的草场边搭建着一片白茫茫的帐篷,如云朵般洁白的羊群在牧羊少女轻挥的鞭子下啃噬着肥嫩的青草,穿着蒙古皮袍的老人抬眼看着如血般鲜红的残阳,手中缓缓拉动着二弦琴,一曲古老而苍凉的蒙古长调悠然飘荡在牧场上。错落有致的帐篷群中,一顶金黄色的大帐篷分外抢眼。帐篷里,穿着蓝黑相间皮袍,头顶梳着三绺小辫的朵颜都督同知花当很不满地瞪着刚从辽阳城归来的宝贝女儿塔娜。“苍茫的长空只有雄鹰才配翱翔,家雀飞得太高太远就会迷失回家的路途,塔娜,你好大胆子,没有我的允许,你怎敢独自去辽阳城赴险?你难道不知辽阳城里住着一只邪恶的魔鬼吗?”帐篷很宽敞,中间烧着一堆篝火,塔娜注视着欢快跳跃的火舌,脸蛋被烤得红扑扑的,分外诱人。没有回应父亲的指责,塔娜轻声道:“额直革(蒙古语:父亲),李杲杀我三百余朵颜勇士,这个仇我们还报不报?”“当然要报!我已派人请火筛来大宁议事,明廷欺我朵颜日渐势弱,那我就借火筛之兵伐明,把明廷的辽东边军杀个片甲不留,既然明廷不打算讲道理,我便用手中锋利的刀剑说话!”塔娜一听父亲竟真的请来了火筛,心中不由一颤,咬了咬下唇,塔娜道:“这次去辽阳不是没有收获,额直革,明廷皇帝派来了一位钦差,年轻却很瘦弱的钦差,辽阳城外,他……派人救了我一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