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出了至少上千骑兵的惨重伤亡之后,最前排的休屠骑兵终于冲到了楚军的辎重车阵前,尽管面前就是坚固笨重的辎重车辆,可悍不畏死的休屠骑兵却丝毫没有减缓马速的意思,说时迟那快,前排百余骑兵已经狠狠地撞上了车阵。霎那间,巨大的撞击声,战马和人体骨骼的碎裂声便已响彻长空。下一刻,马背上的百余名休屠人就像是沙袋般被抛起空中,又在惯性的作用力下向着前方甩了出去,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撞上了楚军耸立如林的长戟阵,只听噗噗噗噗的利刃切入人体的碜人声中,百余休屠人瞬间全部被钉死在空中。不过,休屠人的攻势并没有因为前排骑兵的阵亡而停止。潮水般绵绵不绝的马蹄声中,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休屠骑兵也连续不断地撞上了楚军外围的车阵,不到半盏茶功夫,正面列阵的数千楚军的长戟上便已经挑了尸体,休屠人的鲜血顺着长戟淋漓而下,几乎染红了底下的楚军将士。不少休屠人虽然被数枝甚至十数枝长戟戳穿了身体,却仍未断气,他们一边嗷嗷嗷地惨叫着,一边却仍然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剑、木叉,试图杀伤底下的楚军步兵,不过他们的临死反噬显然是徒劳,根本就不足以杀伤身披重甲的楚军。目睹如此惨烈景像,项庄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必须得承认,这些休屠人的确是最为骁勇、最为忠诚的战士,可他们的自杀式进攻显然不可能对楚军的防御阵形构成任何的威胁,休屠人的战术太落后,无论是文明水准还是战略战术,全都停留在原始社会阶段,根本无法跟中原人相比啊。休屠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破解楚军的圆形防御大阵,他们根本就是在乱冲乱撞,照休屠人的这法子打下去,就是把四万骑兵全部拼光,也未必能攻破楚军的圆形防御阵形,光是里外三道辎重车屏障,就足以让休屠人血流成河!说到底,休屠骑兵也就机动性值得称道,别的方面……基本是渣!在休屠人从正面发动自杀式攻击的同时,从两翼切过的休屠骑兵也减缓马速,从其余三个方向滚滚碾压过来,试图用手中的短弓杀伤圆形防御阵中的楚军,以掩护正面休屠骑兵的强攻,不过,却反而遭到了楚军弩兵、弓箭手的疯狂反制。比器械,休屠人拍马都不及楚军,弓弩对射,双方伤亡简直不成比例!嗖嗖嗖的破空声中,无数的弩箭、狼牙重箭在空中穿梭、交织,又带着冰冷的杀机向着各自的目标呼啸而去,伴随着每一枝弩箭、每一枝狼牙重箭的落下,战场上便会响起一声无比凄厉的哀嚎,每响起几声惨叫,便会有一条生命永堕黑暗。##########高阀关墙上,休屠王正在远远地观战。站在关墙上居高临下看过去,整个战场尽收眼底,每一队休屠骑兵撞上楚军阵形,又纷纷像撞上礁石的浪涛般碎裂开来,休屠王的脸肌便会剧烈地抽搐一下,要知道,从正面发起攻击的可是他的本部精兵,也是整个休屠部落中最为骁勇的勇士啊!然而,前后三十队整整三千精骑,也仍然未能攻破楚军的阵形!更让休屠王心疼得窒息的是,其余三个方向的休屠骑兵为了掩护正面的精锐骑兵,不得不承受楚军弩兵、弓箭手的疯狂攒射,几乎每一个呼息,每一个瞬间,都有数十上百的休屠勇士中箭、倒地、重伤、阵亡……“大王,不能打了,赶紧撤吧!”“是啊,大王,再打下去壮丁就没了!”“大王,不能再打了,要不然休屠部落就完了!”几个万骑长也看得是心惊肉跳,当下纷纷上前相劝。休屠王猛然闭上眼睛,又用力地挥了挥手,低声道:“吹号,收兵。”下一刻,高阀关上便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原本正在挽弓放箭的休屠骑兵便纷纷勒转马头,潮水般退回了高阀。############看到休屠骑兵纷纷后撤,楚军阵中顿时暴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尤其是那些个魏地将士,尽管他们参加了虎牢关之战,不少人还参加了无比残酷的函谷关大战,进了关之后,他们又攻陷了咸阳近郊的几十座县城,可像今天这样,面对好几万胡人骑兵潮水般绵绵不绝的猛攻,却还是第一次!更重要的是,这一仗楚军打赢了,而且是大胜!尽管最后的战果还没有统计,但保守估计,休屠人至少阵亡了五千余骑,而楚军,则最多伤亡千余人!“泱泱华夏!”巨大的欢呼声中,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嗓子。“唯我大楚!”所有听到的楚军老兵便情不自禁地应和起来。“泱泱华夏!”这一次,十几个尖厉而又高亢的声音同时响起。“唯我大楚!”这一次,几乎所有的楚军老兵都加入了应和的行列,遂即更多的魏地将士也加入欢呼的行列,巨大的欢呼声先是零乱无比,可到了最后,却逐渐汇聚成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在呐喊!“泱泱华夏,唯我大楚!”“泱泱华夏,唯我大楚!”“泱泱华夏,唯我大楚!”楚军将军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直欲掀翻长天,震破虚空。几十里外,一只正在高崖上筑巢的雄鹰也被巨大的声浪惊起,顿时尖啸一声,张开巨大的翅膀飞上了九天长空。巨大的欢呼声中,秦军将士却是神情复杂。一方面,秦军将士对楚军的口号颇为不屑,大楚?就是个屁,想当年,项燕几十万楚军不照样被王翦将军打得落花流水?可另一方面,秦军将士却又不得不佩服楚军的表现,至少今天这一仗,楚军将士打得有声有色,很不错!巨大的欢呼声中,桓楚、季布策马来到了项庄面前。桓楚袒胸露乳,露出了胸前浓密的胸毛,就像一头浑身长毛的巨猿,挥舞着钵大的两只拳头,对项庄说道:“上将军,休屠人的军心已经瓦解了,一口气打垮他们吧!”项羽时代的楚军,风格就是穷追猛打,直至敌军冰消瓦解。项庄却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决了桓楚的提议。这倒不是项庄刻意地想要消除楚军身上的“项羽”痕迹,而是项庄觉得,真没必要把休屠人往死里揍,一来,真要穷追猛打,楚军也难免会有伤亡,二来,还是留着休屠人去跟即将南下的匈奴人死磕吧。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历来好斗,从不会轻易臣服于别的部落。所以,还不如给休屠人留点实力,等到匈奴人大举南下时,再让休屠人去跟匈奴人死磕吧,如果把休屠人揍得狠了,让他们元气大伤,没准匈奴人南下时,他们直接就投降了,那可就反为不美了。见项庄摇头,桓楚、季布便闷闷地不再说话了。尽管对于项庄祭拜始皇陵、大肆招揽老秦人心有不满,不过这并没影响到项庄在桓楚、季布心目当中的威信,既便项庄对他们明升暗贬,剥夺了他们的带兵权,桓楚、季布也只是感到郁闷而已,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异心。项庄拍了拍桓楚的肩膀,说道:“老桓,还记得当初在寿春时,我跟大家说的话吗?我答应过大家,要尽可能把弟兄们活着带回江东,所以,实在没必要跟这些胡人拼死拼活,马上就要回江东了,这个时候,我不想再有无谓的伤亡。”桓楚略略有些羞愧地道:“上将军英明,是末将莽撞了。”说话间,休屠骑兵已经全部退入了高阀,不过休屠人并没有放弃高阀,而是在关墙上留下了大量的守军,显然,休屠人虽然吃了亏,休屠王却并没有死心,他把持着高阀这条进入九原的通道不放,就是在等待机会再次反扑。项庄淡淡一哂,当即喝道:“庞钰听令。”庞钰猛然踏前两步,应道:“末将在此!”“率中军,堵住高阀出口,不令一个胡人进入九原!”“诺!”“田横听令。”“末将在。”“率右军,即刻返回九原,运来井阑、云梯、攻城车等重型器械!”“诺!”“高初听令。”“末将在。”“打扫战场,清点伤亡。”“诺!”庞钰、田横、高初纷纷领命去了,蒙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问项庄道:“请问项将军,我们老秦人又该做些什么?”项庄微微一笑,应道:“秦军将士辛苦了,这便扎营休息吧。”蒙铿揖了一揖,转身去了。目送蒙铿的身影远去,百里贤忽然说道:“上将军,休屠王贪婪成性,既便咱们攻下了高阀,休屠人只怕也不会返回河西呢。”“那正好。”项庄摸了摸唇角刚刚蓄起的胡子,淡淡地道,“休屠人不肯走,正好可以给咱们大楚骑兵练兵。”说到这里,项庄忍不住又看了眼渐走渐远的蒙铿,有了蒙殛和他麾下的两千多秦军老兵当教练,还怕练不好骑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