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承烈见岑文本如此模样,脸上不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在那里坐立不安,神情尴尬无比。岑文本可不会在乎你是什么太子不太子的,他不但是跟随卢照辞的老臣,更为重要的是,他是卢承烈的老丈人。这个时候,带个女人过来,却让自己的老丈人看见了,让谁面子上都不好过。“你好像很怕他。”一边的武媚娘双眼明亮,如同星空中的繁星点点,闪烁着光芒,让人心动,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卢承烈,好像要将他看透一样。让卢承烈俊脸微红。“呵呵!这个天下谁不怕他。”卢承烈尴尬的笑道:“他与家父是同僚,是世家之交,待我如子侄,甚至可以说是我的老师,弟子见到老师的,哪里有不怕的道理呢!”“这么说,你也是公卿之后了?”武媚娘咬了咬下嘴唇,好像有些不满的说道:“哼哼,听我娘说公卿之后都不是什么好人,在长安城可是威风的紧呢!你不会也是吧!我看那岑大人对你好像很不满啊!”“这个,这个,有点,我长孙家族规矩甚严。”卢承烈眼珠转动,好像在寻找什么,忽然指着人群中的一员说道:“看,虞世南,本朝有名的书法大家,没想到他也来了。”“哼,这有什么奇怪的。”武媚娘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来,笑道:“这个时候谁不想来见识一下,若是被岑大人看中,从此平步青云也是正常的,所以这些人都是拼命的卖弄心中的才学,以期望被岑大人看重。”“哼,凭借一首诗就能成为我大唐的官员,我大唐的官员是不是太过廉价了?”卢承烈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之色来,冷笑道:“我大唐是凭借科举取士,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举荐取士,岑大人好像明白这个道理吧!”“哼,说你是不出大门的世家公子,你还不承认呢!”武媚娘咯咯笑道:“你何时见过岑大人举荐过人的,除非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否则的话,都不出让岑大人亲自举荐的。可是自己的诗词一旦得到岑大人这个文坛巨匠的赞赏,你说会如何?”“那必定会名扬士林之中了。”卢承烈脸色一变,转过身来,望着武媚娘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一旦此人名扬士林之中,他考试的时候,就会左右考官的心里,让他得到高分而录取?”“看来,你还不傻。”武媚娘笑用赞赏的眼神点了点头,道:“考官评卷也是凭借自己的喜好,凭借自己的眼光来判定考生的试卷是不是达到标准,是不是被列为上乘。所以在其中难免会因为对方的名气而做出改变什么的。这是不可避免的。”“那说不定,也许若是弄个统一的答案来,不就成功了吗?”卢承烈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回头可要好好计较一下。”“你管的真宽,你以为你是陛下啊!是宣德殿辅政大臣吗?”武媚娘不满的瞪了卢承烈一眼,笑道:“国家的抡才大典是何等的神圣,岂会因为你我的一句话所改变,若是如此,那还不是让天下考生唾骂,你再想想,若是规定了试题的正确答案,那就会造成众人一个论调,如何能评判出个人的能力来,那你又如何能相信对方能司牧一方?”“这?”卢承烈双眼一愣,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武家小娘言之有理。”一边的王珪也低着头,笑说道:“公子,这等大事自然是有陛下和宣德殿的诸位大人做主,想陛下思虑深远,其眼光非常人所能比拟的,当初命令重开科举的时候,肯定就已经考虑到这种事情。所以陛下一方面不赞成大臣们举荐,就算举荐,也要经过陛下亲自考察才能使用,而其他考生都必须要通过科举才能任命为官,是有一定道理的。”“父,陛下当年也是为了打破世家门阀对官场的垄断,才会做出如此决定的。”卢承烈微微有些不满的说道:“事实上已经取得了效果,可是如今的形势就是如何避免考官们为士子们的名声等影响,试想,若是考生之中,考官若是凭借名字、文章、字迹等等判定出对方是何人的时候,取士的过程肯定会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这样一来,对其他考生难免不公啊!”卢承烈双目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死死的盯住王珪说道。“这个,这个,其实陛下当年也是为了安抚一下世家才会有如此决定的。”王珪也是世家出身,自然明白这其中的事情,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苦笑来,轻轻的说道:“公子想必知道温水煮青蛙的故事吧!陛下当年就是仿效这个故事的,迷惑了我们世家,才会让科举有了如今的盛况,而相对于世家来说,民间的士子们何其多也,前李之前,大多是世家成为官员,寒门子弟根本没有机会,陛下开科举一道,但是又害怕天下所有的世家反对,才会弄出这种方式来,为的就是与世家进行妥协,可怜世家们眼光不够长远,中了陛下的算计,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陛下已经定鼎大局,坐稳了江山,就算天下所有的世家都反对也没有用,更何况,如今还有反对的机会吗?山东世家已经名存实亡,而关陇世家也大不如以前了,至于江左、蜀中,那就更不用提了,至于陛下有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弊端,这个就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能知道的了。想来,近年因为战争的缘故,陛下没有时间关注这些事情罢了,老夫以为不久之后,陛下征讨高句丽归来之后,必定会想到这些事情。嘿嘿,也许到时候,公子就不会有如此抱怨的机会了。”“这么说,若是这个时候提出来,你看可行?”卢承烈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机会,双眼一亮,说道:“明年又是大比之年了,陛下这个时候还在高句丽,刚刚攻下安市城,渡过鸭绿江,年底返京恐怕可能性比较小,明年开春的大比肯定是不会回来了。王叔,你看可行?”卢承烈也不管旁边的武媚娘,就直接问道。“可行。”王珪计算了一下,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若是要行,那就可行。在下支持公子上书天子,呈送宣德殿讨论。”“那就好。走,我们现在就回去商量一下,成与不成,就在此一举。”卢承烈脸上尽是兴奋之色,站起身来大声的说道。想卢照辞定鼎大唐,青史留名,是为大唐的开国之君,日后的庙号也是什么祖之类的,而他卢承烈继承帝位之后,面临的是一个强势的父亲,威名远超自己的父亲,这让他就必须是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继续执行昔日卢照辞规定的一切,这让他这个有着远大抱负的太子如何甘心,所以他想超越,就算不能超越,但是也不能让自己距离自己的父亲太远。如今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一个机会,贞观天子来不及施行的东西,这个时候不出击,这个时候不加以弥补还要等什么时候呢!这可是一个扩展自己声望的绝佳时机啊!卢承烈一想到这里,心中就兴奋不已,忍不住站起身来。“怎么,公子也有好的诗句吗?”就在这个时候,卢承烈耳边顿时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柔和之中,充斥着一丝威严。不是岑文本又是何人。这个时候,卢承烈才发现由于自己的贸然站起来,使的整个场中的人都望着自己,有的人是用愤怒的眼神,显然是抱怨自己打扰了场中的气氛,有的人却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而那位刚刚朗诵自己诗句的书生更是用杀人的眼光望着自己。“这个,这个,听到这位仁兄的绝妙诗句,忍不住赞叹,失态之处,还请诸位见谅,见谅。”卢承烈不愧是贞观天子的儿子,这手圆滑倒是学了一二去了。“好,既然如此,那不如投桃报李吧!”就在这个时候,一边的武媚娘却趁机说道:“长孙公子,你也来一首。”“不错,长孙公子,听说你家学渊源,不如也来一首,让我们见识一下。”岑文本深深的望了武媚娘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站起来,就不能如此简单就坐下去了。”“是。”卢承烈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早知道岑文本会趁机教训一顿,只是没有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端居临玉扆,初律启金商。凤阙澄秋色,龙闱引夕凉。野净山气敛,林疏风露长。砌兰亏半影,岩桂发全香。满盖荷凋翠,圆花菊散黄。挥鞭争电烈,飞羽乱星光。柳空穿石碎,弦虚侧月张。怯猿啼落岫,惊雁断分行。斜轮低夕景,归旆拥通庄。”卢承烈想了片刻,顿时脱口而出。然后拱手说道:“还请大人指点。”整个终南山的人脸色顿时都变了,那武媚娘更是双眼睁的老大,死死的盯住卢承烈,小嘴张的老大,满脸都是惊讶之色,能在这里坐的人,各个都是在诗词之上,有这很深造诣的人物,能从对方诗词之中看出许多的端倪来。有什么样的人就能做出什么样的诗词来。在诗词之中,是一个人的胸怀,是一个人的地位,是一个人的气度的体现。所以每个人的诗词都是有着不同的际遇的。卢承烈的诗词就是如此,大气,磅礴,非一般之人可以比拟的。每一句之中,都显着雍容华贵,显示着他与别人不同的身份和际遇,他的地位也非一般人可以与之比拟的。众人能从其中隐隐能猜到他的身份。那就是皇室中人,龙凤之说非一般之人可以说出来的,眼前之人又被人称为长孙公子,那身份就是跃然而出,后宫长孙娘娘之后,当朝东宫太子卢承烈。“太子之诗雍容华贵,大气磅礴,非一般人可以评论。”岑文本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点了点头,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太子殿下,你可以出师了。”“呵呵,看见了没有,首辅大臣在为你铺路呢!”一边的武媚娘言语之中说不出的嫉妒,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舒服来。她也没有想到,身边这位年轻郎君居然是东宫太子。对于她来说,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不可触摸。“多谢大人。”卢承烈闻言心中一动,又朝岑文本点了点头。他心中却是另有想法,岑文本此举是为了自己扬名,但是另一方面恐怕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吧!一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朝身边的武媚娘扫了一眼。“殿下,既然来了,就为大家讲两句吧!”这个时候,虞世南也笑呵呵的拱手说道。对于这个太子,他是比较满意的,对人和善,对于他们这些老臣子们,也很是尊重,不像章怀太子那样,虽然为人和善,但是与众人之间总是有许多距离的,立在上面,让人不敢琢磨,隐隐之间,就隔了许多。既然岑文本要为自己的女婿出头,他不介意锦上添花,扩大太子在士林中的影响。果然其他士子们也都用敬仰的眼神望着卢承烈。卢承烈见状,心中不由的浮现一丝异样来,他知道,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子,恐怕这些人的目光就不会是这样的了,而能有此刻的眼神,那是因为他是太子,日后帝国的掌舵者,才会让人有如此眼神望着自己。“诸位,父皇当年在孤读书的时候,就曾告诫过孤几句话,孤今日也将这句话送给诸位。”卢承烈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来,双手靠背,端显雍容,只听他淡淡的说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孤也用这首诗与诸位自勉。”“陛下圣明,太子殿下英明。”众文人士子们大声的歌颂着天子和卢承烈。卢承烈脸上也露出得意之色。身边的王珪却深深的叹了口气,难怪天子会选卢承烈作为太子,此子确实有不平凡之处,大庭广众之下,发表言论,不但神情自若,毫无紧张之感,更为重要的是,发表的言论是那样的正确,没有丝毫的错误之处,不但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替自己扬名,更为重要的是,时刻不忘天子的教诲,借用天子的名头来震慑他人。端的好心机,绝对不是章怀太子可以比拟的。碰到这样的人君,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事,还是不幸。但是可以想象的是,假以时日,眼前的太子绝对是一位厉害的角色。“好了,孤在这里,想来诸位也是不大习惯的。孤这就回宫。呵呵!”卢承烈扫了周围一眼,话音一落,果然见到岑文本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知道自己说对了。若此举是天子让他来,与众士子同乐,倒也说的过去,但是自己却是偷着来的,被发现之后还如此大张旗鼓的,那就会被那些言官们说话了。要知道太子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一方面要表现出一定的能力来,免的被天子认为这个太子不足以继承皇位的重任,但是在另一方面,还要保持人臣之道,免的被天子忌惮,这也是不好的。儿臣儿臣,不但是儿子,还要是臣子,这就是太子,一言一行都要小心翼翼,卢承烈聪慧无比,得长孙无忌等人的教诲,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分寸。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与众人说告辞。“有时间,孤再去找你玩。”卢承烈轻轻的扫了武媚娘一眼,嘴角了露出一丝笑容来,却是显的阳光无比,让武媚娘心中发烫,忍不住低下头来。却是不敢说话,而不远处的岑文本却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太子殿下,以后这个武媚娘还是不要接触的好。”东宫之中,岑文本放下手中的奏章,轻轻的说道。这已经是终南山登高望远后的第三天了。岑文本终于借着转呈奏本的机会,开口说话了。“这是为什么?”卢承烈惊讶的望着岑文本,他可不相信岑文本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考虑的,必定是有其他的意图。只是***,这可不是岑文本这个首辅考虑的事情。更何况,天子多女人,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贞观天子后宫不过十人,已经有许多的朝臣鼓动天子选妃了。而那卢承烈就算不是日后的天子,就是一个亲王什么的,多一个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这个岑文本为什么偏偏不同意呢!这很让卢承烈惊讶。“此女不简单。”岑文本想了想说道:“陛下当年曾经下旨武士镬不得出利州,还亲自为武媚娘指了一门亲事,殿下,陛下是何等人也,岂会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利州都督之女指婚的?臣以为其中必有缘故。”岑文本仔细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