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化蝶行动 上?方文山命运如何,咱们暂且不表,且说刘连生率领的学生军主力,按照原定计划在双镜湖一带集结,然后由刘连生亲率大军,王志凯在冲锋团内部里应外合,一鼓作气,向眼前的中央军发起了猛攻。由于布置得当,计划周密,加之马国章部绝处逢生,又得到了大量的枪支弹药,士气正盛,一个个犹如下山猛虎,耳后生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冲下了窝南山,对眼前的国民党士兵更是毫不留情。再说刘连生这边,也是活在敌人的夹缝当中,其实人人自危,但见刘连生谈笑风生,气度不凡,丝毫没把眼前的困难放在眼里,虽然是四面楚歌,但学生军眼下的处境,向前是唯一的出路,只有汇集马国章部,壮大自己的力量,学生军才有一线生机。是以学生军这边也是人人奋勇,眼前的中央军人数虽多,那曾见过这等阵势,再说又是被前后夹击,不免心下生畏,抵挡了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这也使得刘连生率领的学生军主力得以成功的与马国章部汇合。会师之后,刘连生来不及庆贺一声,便及时劝住欢呼雀跃的人群,带着这些人,隐入了两江山,毕竟,现在,他刘连生才是学生军的主心骨,他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不能有丝毫犹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雷厉风行,是他和方文山共同的性格。进得深山,刘连生设置了几层岗哨,明哨之外又加暗哨,总之,刘连生是小心翼翼,绝不敢走错半步,因为现在有将近上万人的性命捏在他的手里,他不能大意,也不敢大意。与学生军会师以后,马国章一直跟在刘连生身后,对这位年轻的领袖,他的内心里充满了敬仰,只见刘连生高高瘦瘦的个子,深邃的眼神,坚挺的鼻梁,虽然他没有见过刘连生当汉奸时的猥琐模样,单凭是这样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再怎么着你也不会把他当坏人提防。方文山的故事是个神话,而刘连生的故事则是一则地地道道的童话,你只能说给小孩子听,大人们也许没有人会相信,就是这么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却把大日本帝国的王牌--------野田正人,耍的团团转。刘连生就是一个活着的奇迹,马国章在内心里对这位年轻的领导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扪心自问,若换了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的,他现在只想赶快与这位领导人相认。只是刘连生带着队伍一直走在前面,他不好意思上前打扰,等大部队一安顿下来,马国章顾不得连日来的疲劳,便径直来到刘连生身前,笔直的敬了个军礼,“刘军长,原独立师冲锋团团长,现学生军第三师师长马国章向您报道。”马国章言语里极是客气,倒弄得刘连生一脸的不好意思,“马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从事革命的时间比我长,你是前辈,你这样称呼我,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啊!”“唉-------”马国章叹一口气,“入行早有什么用,一介武夫,有头无脑,今日见了真神,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想想以前的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真是可悲可笑啊!”在刘连生面前,马国章是自愧不如,但刘连生为人随和,也不托大,“马师长心思缜密,深谋远虑,能够事先窥出廖不凡的不屑之举,实在是慧眼识珠,世人提起来,无不拍手称赞,我这小小成就,与马兄比起来,实在是不足挂齿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是极为谦卑,站在一旁的刘艳萍却听不下去了,“你们俩个别再相互吹捧了好吗?都快把对方捧上天了。”二人听了刘艳萍的话,一阵脸红,相互谦让着坐在了地上。学生军的主要领导人,和冲锋团的一干机要人员,相继聚拢过来,王志凯一一做着介绍,只有他一个人,即熟悉学生军的人,又认识冲锋团的人,他不自觉的便当起了中间人。待将众人一一介绍完毕,众人寒暄一番,慢慢静了下来,大家围坐在刘连生身旁,毕竟,现在的学生军,方文山不在,刘连生才是学生军的主心骨。刘连生首先念了开场白,“首先,在这里,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冲锋团加入我们学生军,从此,我们便是一个整体,同进同退,同辱共荣。”刘连生讲完,马国章站起身来,也表了个态,“在这里,我也表个态,首先,我代表冲锋团,感谢学生军救我们于水火,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其次,我也郑重声明,自今日起,世上不再有冲锋团,我们冲锋团全体人员,以集体的名义加入学生军,以后,听从两位军长的指挥,服从两位军长的命令,指哪打哪,绝无二言。”冲锋团的人群里传来一阵闷喝,由于刘连生及时制止,大多数人的声音都被压回了嗓子里,现在是在敌占区,打个喷嚏也得捂住嘴巴,如此大规模的喧哗,若真的传出去,那还不要人的命。刘连生点点头,鼓着掌,“欢迎,欢迎,欢迎你们的加入,壮大了我们学生军的力量。”学生军原有战斗人员五千多人,现在再加上马国章的三千人(注:马国章部原有人员五千,经过数次大规模战斗,减员严重,现只有三千人马)。学生军现在的规模一下子到了八千多人,再加上数目可观的后勤人员,学生军现在的兵力,突破一万应该不难,这是历史上首次,也是学生军历史上的崭新一页。两股人马的成功会师,极大的鼓舞了学生军的士气,但关于学生军下一步的行军方向和战斗方针,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因为,他们现在还活在敌人的心脏里面。关于这一点,也正是刘连生着重需要强调的一点,“关于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刘连生说完这句话,众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期待,毕竟这种在刀尖上过活的日子,没有人能受得了,大家只希望刘连生能想出个万全之策,领着他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根据地,回到解放区,那里才有他们生活的土壤。但刘连生的话多少有点让他们失望,刘连生语气坚定,态度坚决,话语里带着刚毅之气,“之前跟军长分手的时候,我们早已制订了我们下一步的作战方针,由于我们现在身处敌人的心脏部位,我们动一动,就让他们疼上小半天,古人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恰好就在这根头发根上,现在只要我们动一动,就能让山西翻个天,鉴于我们现在所处的有利位置的重要性,军长吩咐,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到根据地,我们要继续留下来,牵制敌人,虽然我们此次任务十分凶险,但请大家放心,由于我们地处两江山一带,沟深林密,山高坡陡,有的是我们藏身的地方,我们要根据军长的指示,实行运动战和流动的游击战,我们人数虽多,但暂时不会化整为零,但我们也要有这方面的打算,军长命令我们要做好这方面的部署,一切都需听从我的命令。”说到此处,刘连生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大家可能有所担心,但请大家不要害怕,山西的百姓受到中央军和晋绥军双重压榨,早已是苦不堪言,对晋绥军和中央军早已恨之入骨,加之我们此前在山西的宣传,也起了一定的作用,人心所向,老百姓心里自有取舍,他们受不了中央军和晋绥军的折磨,都希望我们学生军来拯救他们于水火,在这里我请大家放心,太原,有我们成长的土壤,只要我们肯耕耘,哪里都有我们成长的沃土。”刘连生的话虽然让大家有所失望,但又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相信,只要有一位出色的领导人,就能率领他们在这穷山恶水中活下来,并且茁壮的成长,而这个领导人,以前是方文山,现在换成了刘连生。最后,刘连生叫过了冯小波,“军长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这是大家所担心的问题,毕竟方文山带着四五百名学生兵留在了太原城,而他的目标,却是活捉太原城的城主阎锡山,任务不可谓不艰巨。冯小波点点头,“军长料事如神,阎锡山那厮果然藏着地道,就在他的马桶下面,军长也差一点成功了,要是军长的目标是要死的,便是一百个阎锡山也见了阎王了。只可惜,到头来,功亏一篑,军长眼见活捉无望,最后只得放弃了行动,他找了一棵遮阴树,混进了晋绥军的部队,一个叫张大义的晋绥军军官,被军长**,领着他们走出了太原城,根据最新消息,军长他们已过了韩谷关,以后便再没有消息传来。”冯小波说完,人群里发出一连声的赞叹,方文山真乃神人也,他在太原城里走一遭,没人敢动他半根毫毛,他不用偷鸡摸狗,起早贪黑,而是大摇大摆,光明正大的从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走了出去,不走寻常路,这才是神。刘连生也跟着点点头,显然,他也替方文山松了一口气,毕竟分手的时候,他心里也有所挂念,现在知他平安,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只是--------”冯小波的一句话,又把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冯小波看了一眼刘连生,见刘连生眼含期待,继续说下去,“据最新消息,沈学儒来了太原。”刘连生沉思片刻,“还是以山西剿匪专员的身份来的?”“这个不清楚。”冯小波摇摇头,毕竟学生军的情报工作进行的十分艰难,刘连生也很是理解。“与以往不同的是---------”,冯小波解释道,“他此次前来,不像往常那样,首先找他的乘龙快婿方文远,他这次是直接到了魏得旺的军营。”刘连生若有所思,“那是瞒着方文远,他们商讨的事情肯定跟军长有关,他怕方文远从中搅局,就直接点了魏得旺的将。”“想来定是如此!”冯小波连连点头,至于他们私下里到底在进行什么样的勾当,这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却说沈学儒心急火燎的赶到了山西前线,他没有像以前一样,一下飞机就第一个去找他的乘龙快婿方文远。下了飞机,沈学儒跳上汽车,一溜烟的开到了魏得旺的军营。魏得旺乍闻恩师驾到,他不喜反忧,沈学儒一反常态,第一个便到了他魏得旺的军营,想来必是有什么与方文远有避嫌的事情,而唯一与方文远有关的事情,便是他的弟弟方文山,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烫手的山芋,魏得旺不是傻瓜,但就算他心知肚明,上边吩咐下来,他也是无计可施。魏得旺迎出军营,沈学儒风尘仆仆,本来稀疏的头发被山风吹起,活像一团糟乱的杂草,沈学儒跳下汽车,身手还像以前一样矫捷。“老师!”魏得旺迎上前去,沈学儒一抬手,也不作停留,大步流星的向魏得旺的军营走去,魏得旺无法,只得头前带路,进了魏得旺的办公室,沈学儒屁股还没碰到椅子,便发出一声长叹,“方文山跑了,他在太原城大摇大摆的转了一圈,光明正大的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回到了八路军的根据地,真是气煞人也!”魏得旺屁股刚碰到椅子,见沈学儒突然发火,又不情愿的站了起来,张慌失措的看着沈学儒,一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见魏得旺怔在当地,沈学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方文山只有四五百人,而我们空有几十万大军,他却来去自如,说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我们这边没有一个顶用的,这么多人看不住一群孩子,说出来让人笑掉大牙,党国的脸面何存,总之一句话,决不能让方文山活着回到共产党的根据地。”“鱼儿已回到了大海,现在撒网,恐怕已来不及了。”魏得旺实话实说,打从心眼里讲,他不愿意跟方文山打交道,更确切的说,他不愿意和学生军打交道,他曾经成为学生军的俘虏,被刘连生玩弄于股掌之中,还好事情最终得以圆满解决,当然事后他也严密封锁了消息,是以,他被俘的事,沈学儒现在还不知道。“是时候启动化蝶行动了!”沈学儒意味深长的道。“化蝶行动?”魏得旺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他心里有无数个想法,从他脑海闪过,化蝶行动对沈学儒可能是把利剑,而对他魏得旺来说,可能就是穿肠的毒药。“是,化蝶行动!”沈学儒更为坚定的点点头,“天蚕一号有没有传回消息?”“有,也没有!”魏得旺的回答十分矛盾。“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沈学儒语气里充满不愠之气,“有是有,”魏得旺也有一肚子的苦水,“由于方文山行动迅速,部队常常进行大范围的转移,等消息到了我们手上,早已成了过去式,有跟没有,其实是一样。”沈学儒点点头,“方文山是个极为谨慎的家伙,他也在时刻提防着学生军队伍里的叛徒,天蚕二号呢!有没有消息?”沈学儒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因为他也知道,站在他对面的对手,是个极难对付的家伙。魏得旺叹口气,“天蚕二号的处境也好不到那里去,因为学生军实行宵禁,一到晚上,任何人不得外出,而且刘连生又布置了层层岗哨,明哨之外又加暗哨,他也只能白天活动,行动极为不便。”魏得旺说的极为隐晦,但沈学儒还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沈学儒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让天蚕二号暂时蛰伏,命令天蚕一号,即刻实施化蝶行动!”对于沈学儒的命令,魏得旺没有马上答应,此时魏得旺心里也在打鼓,“杀了方文山,方文远不要他的命!”这是他最大的顾忌,当然,他不能直白的说出来,“化蝶行动,我劝老师还要再考虑考虑,三思而后行,别忘了当年,野田正人正是因为背信弃义,私下里找人对付方文山,才让方文远起了异心,恩师可千万不要重蹈野田正人的覆辙啊!”听了魏得旺的话,沈学儒脸上也是青一阵紫一阵的,凭心而论,他还是十分赏识方文远的才华的,但方文远身后又牵着个弟弟方文山,让沈学儒如鲠在喉,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方文远,方文山?”这中间有个结,而他沈学儒,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沈学儒略一沉思,随即又恢复了他平日里的镇静,“你不要管方文远,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再反过来说,方文远的这个军长是我给他的,他是不是军长,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再说方文远心在曹营身在汉,是个极难驾驭的人,到了万不得已,我便废了他,由你来当这个军长。”沈学儒这番话本来是想给魏得旺打打气,不想他不说便罢,现在把话说透了,魏得旺更是犹豫不决,任新远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凭心而论,他没有方文远那般驾驭全局的能力,本来中央军已成溃败之势,是方文远在关键时刻起了中流砥柱的作用,一举改变了山西战局的形势,这等大智慧,绝非他魏得旺的能力所及。魏得旺唯唯诺诺,沈学儒本来还想讲讲师生情谊,跟魏得旺联络联络感情,现在看他这般模样,也只得摆出长官的臭架子,“就这么定了,化蝶行动,即刻启动,执行命令。”沈学儒说完,拿起他的白色手杖,甩门走了出去,只剩下魏得旺呆呆的站在当地,他迈出这一步,可能就会站在方文远的对立面,而这又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但现在,他只能执行命令。寂静的旷野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方文山只觉得有一股大力在他身后推了一把,方文山踉跄几步,差一点跪在地上。方文山吃力的回过头来,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枪筒正在冒出一缕青烟,再看那枪,分明就是握在王清雅的手里。方文山张大了嘴巴,举起右手,想说什么,只听“砰”的一声,方文山只见自己的胸口飞起一朵血花,方文山后退几步,单膝跪在了地上。方文山瞪大了眼睛,他说什么也不敢相信,那个在他背后开枪的人,竟是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是他结发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砰”,王清雅打响了第三枪,方文山挣扎着想站起来,人却无情的倒在了地上,他的鲜血染红了他脚下的树叶,渗进了脚下的泥土里。魏大包就站在不远处,他心里对这位年轻的领袖充满了莫名的崇拜,他并非是在义务担任方文山的保镖,他只是想离他近一点,那样他心里才会更踏实。可今天,这惨烈的一幕,在他眼前上演,他却无力阻止,魏大包疯了一样的冲上前去,一把打掉了王清雅手里的枪,他顾不得王清雅,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跪在了方文山跟前。只见方文山身前殷红一片,一时也无法判断是那个部位中了枪,“军长!”所有的人都冲了过来,方文山瞪大了眼睛,右手高高的举向天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纵使他方文山聪明一世,也防不到他枕边之人会向他突施杀手,方文山中第一枪的时候,若他就势倒下,王清雅可能不会开第二枪,但是人总有个好奇心,谁都想回过头来,看看是谁向自己下手,纵使聪明如方文山者也不能免俗。方文山被紧急送进了八路军山西随军总医院,此时,我党杰出的心内科医生罗爱民就住在山西,他得到命令,第一个赶到了医院,只见方文山被两个学生用担架抬着,胸前殷红一片。罗爱民草草换上了手术服,他一双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躺在担架上的方文山,是以他系错了两个扣子,而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一个护士从一边掠上来,指了指他的衣服,罗爱民竟然没有看见,“罗医生!”女护士喊了一声,罗爱民清醒过来,他洗了洗手,转过头去,女护士想跟上去帮他弄好系错了的扣子,但罗爱民脚步匆匆,他指挥一干人等,“快把他送进手术室。”他话刚说完,一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双膝一软,跪在了他面前,满眼含泪,哭喊着:“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们军长。”接着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罗爱民用手势制止众人,却没有一个人肯站起来,他极力的解释,“大家快起来,请你们相信一个医生的良知,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大家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抢救你们军长的。”罗爱民还想再劝,可女护士一把把他拉了进去,“罗医生,你快去看看。”罗爱民转过身去,匆匆进了手术室。魏大包站起来也想跟上,却被女护士一把拦住,“你不能进去,在这儿等着。”魏大包想强行硬闯,但女护士瘦小的身躯犹如一座大山,死死的挡着魏大包,女护士见实在扛不住,历喝一声,“肃静,你们也不想他出事吧!”听到这句话,魏大包抓一把头发,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肃静!”女护士得理不让,魏大包压低声音,哭的忧忧咽咽,众人也跟着一起哭,只是谁也不敢哭出声来。女护士摇摇头,紧闭房门,转身走了进去,只见方文山的上身衣服已被扒光,他胸前有两个弹孔,现在已被做了止血处理,虽然还向外冒血,但不再像先前那般汹涌。罗爱民坐在一旁,眉头紧蹙,女护士紧赶几步,来到罗爱民身前,“罗医生,东西都已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手术?”“不用了!”罗爱民无力地摇摇头。“什么?”女护士一惊,一股热泪夺眶而出,“罗医生,你是说,方军长他----------,他已经死了?”这是晴天霹雳,罗爱民长叹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都怪我学医不精啊,救不了他!”说着双手抱头,深深的低了下去。女护士呼吸紧促,她一时还无法相信这是事实,她几步来到方文山身前,手掌搭在他额头上,他分明还有体温,女护士试了试他的鼻息,分明还有进出之气,女护士一阵惊喜,“罗医生,他还活着,他还有呼吸啊!”罗爱民只是长叹一声,“只能说暂时还活着,我仔细的查看了他的伤口,他胸前有两个弹孔,背后有一个,在他胸前的其中一个,弹头打进了他的心脏,阻断了血液循环,这才使他陷入昏迷状态。”“子弹打进了心脏,”女护士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女护士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当然,病房外面的那些人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怎么办?”女护士看着罗爱民,罗爱民也是愁眉不展,“必须把事情的真想告诉他们,不然会天下大乱。”“我怕你告诉了他们,才真的会天下大乱,他们现在正在失去理智的劲头上,你把实情告诉了他们,他们可能会杀了你。”女护士不无担心。“管不了这么多了!”罗爱民站起身来,迈步向外走去,女护士拦住了他,罗爱民摆摆手,“我意已决,你无须再劝。”可女护士还拦在他身前,“我没有拦你,只是,让我帮你把扣子扣好。”女护士帮忙把罗爱民扣错的两枚纽扣纠正过来,罗爱民推开门,不声不响的走了出去。“医生,医生!”大家七手八脚的推着罗爱民,“我们军长怎么样了?他没事吧?”罗爱民知道,有很多人正在着关心方文山的命运,他们甚至愿意拿自己的命来跟方文山交换,而且,他自己也是这些人其中之一,但残酷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罗爱民无言以对。“方军长----------,他的情况----------,很不好!”罗爱民一时吞吞吐吐,闪烁其词,魏大包一怔,松开了抓他的手,“很不好,是怎么个不好?”他似乎已听出了罗爱民所要表达的意思。“听我说---------”罗爱民极力稳住众人的情绪,“你们军长,身上中了三处枪伤,其中有一枪,子弹打进了他的心脏,现在已是生命垂危,都怪我自己学医不精,对此竟束手无策。”“束手无策?”魏大包几乎要炸了,“束手无策?这么说,你是不救了。”魏大包说着从腰里掏出了枪,枪口顶在罗爱民的额头上,“进去,给我们军长动手术,否则,我一枪嘣了你!”“对,给我们军长动手术!”响应的大有人在,病急乱投医,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你们讲点道理好不好!”女护士生气的去抓魏大包手里的枪,魏大包使劲往回抢,不自觉的手上一用力,只听“砰”的一声,子弹打进了屋顶,落下了一层灰尘。听到枪响,魏大包多少清醒过来,他看了看众人,不自觉的收起了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们军长吧!需要什么部件,你在我身上挖,眼睛,鼻子,耳朵,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割下来,需要输血是吧?抽我的,多少都可以,我只求求你,救救我们军长。”魏大包说着已是泣不成声。罗爱民双手拖着魏大包的肩膀,慢慢将他拉了起来,“同学们,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方文山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们佩服他,尊敬他,甘愿为他去死,其实,我的心里,何尝不是一样,这位同学。”罗爱民拉着魏大包的手,“你的这发子弹就算打进我的身体里,我也不会怪你,但盲目的进行手术,才真的会害了方军长的性命啊!”“我们军长他到底怎么样了?”李小红和王小林两个小姑娘,两眼早已哭的通红。“唉---------”罗爱民长叹一声,“子弹打进了他的心脏,阻断了他的血液循环,才使他陷入昏迷,倘若我帮他取出弹头,他会短暂的清醒过来,但只有几分钟,因为同时会引起动脉出血,他就再也没有医治的希望了。”“你说什么?”魏大包怔在了当地,同样是子弹打进了心脏,方文山遇到了跟高玉磊当初一模一样的情形。“要不要取出弹头,你们做个决定!”罗爱民看着众人。“绝对不行!”魏大包回答的斩钉截铁,“当年高玉磊高师长的情形就跟军长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当年,是武田医生帮他取出了弹头,他只活了几分钟,当时,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死去,而没有任何办法,我绝对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再在军长身上重演。”“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经历过高玉磊当时情形的大有人在,大家都不愿意看着方文山再步高玉磊的后尘。“我记得,当时武田医生曾说过。”魏大包好像回忆起什么来,“欧美的一些大医生能做这种大手术,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回事?”魏大包看着罗爱民。罗爱民点点头,“不错,1941年,苏联红军医院的少将医生察可夫,曾为一名在卫国战争中受伤的士兵做过心脏取弹手术,这是世界上第一例在心脏部位完成取弹的手术,其后,在1943年美国医生朱利华又为一名在教会冲突中受伤的中年男士做了心脏取弹手术,并且获得了成功。”“我们可以请苏联专家!”魏大包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察可夫将军?”罗爱民面露难色,“当时做手术的时候,察可夫将军已是七十四岁高龄,现在已过了这么多年,察可夫已是风烛残年,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难道就没有别的专家能做这种手术?”魏大包不死心,罗爱民点点头,“察可夫虽然桃李满天下,但至今并未听说再有成功的先例。”“那美国专家呢?”魏大包不放过任何一丝希望。罗爱民点点头,“朱利华倒是年轻力壮,当时他做第一次手术的时候,也只有四十二岁,他又接连做过五次这样的手术,四次成功,只有一次失败,而且唯一的这次失利,他从心脏里取的还不是弹头,而是炮弹皮,他在取炮弹皮的时候,引起了动脉大出血,才使患者致命。”“这么说,他从心脏取出弹头手术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李小红听出了罗爱民话里的意思。罗爱民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朱利华并非是美国的随军医生,也没有美国医学院颁发的职称,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位美国教会医院的医生,他早年留学德国和以色列,从国外学来了先进的心内科技术,他再加以综合,竟然一举突破了常规,成了这方面的权威。”听了罗爱民的话,众人都提不起精神来,现在美国人和老蒋穿一条裤子,他们怎么会同意让自己的王牌医生来拯救一个行将就死的敌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察可夫身上了。八路军山西总部的老总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也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他看着一群泪流满面的学生,知道方文山的病情已到了极度危险的地步,老总走进了病房,方文山身上的弹孔已被包扎停当,鲜血浸透了纱布,隐隐约约透出弹孔的位置。老总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方文山的病情,罗爱民如实的做了回答,老总点点头,不置可否,他推开门,看着眼前热泪涟涟的同学们,他知道,自己是时候该说句宽心话了,“同学们!”老总不用提高声音,大家也能听得见,因为大家现在都瞪着眼睛,竖着耳朵,等着老总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同学们!”老总哽咽着,“方军长遭此大难,实是我山西人民的悲哀,也是全国人民的悲哀,同学们但管放心,枪炮无眼,刀枪不认人,但人是活的,心是跳的,我们八路军也是讲良心的,方军长的事,我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请大家放心,我们这就联系察可夫将军,争取他来为方军长治病,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会放弃,当然,我也希望你们不要放弃,方军长他自己也更不会放弃,我们大家一起坚持,相信一定能度过难关!”老总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他不像别的领导,张开嘴巴,吐出来的全是不着边际的大话,套话,老总的话虽并不铿锵有力,但却掷地有声,同学们多少看到了一线希望,绝望的心也多少得到一点安慰。“老总,你是大官,说话可要算数啊!”魏大包怕他赖账,向用话套住他。“放心!我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也一定要把察可夫给请过来。”老总知道自己是时候该给这群年幼无知的孩子吃颗定心丸了。魏大包一时低头,一时抬头,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相信他的话。“同学们,你们在这儿叽叽喳喳的,对方军长的病有害无利,大家没别的事,赶紧散了吧!”罗爱民适时的站了出来。劝止众人。“都走吧!”魏大包一扬手,撵着众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肯离开。“怎么?我说话不好使了?”魏大包本来就心烦意乱,现在更是火上浇油,火冒三丈。“你不也没走吗?”赵文赞小声的嘀咕着。“你说什么?”魏大包眼看就要翻脸,罗爱民急忙上前拉住,“留下几个人守着,其他人赶紧回去吧!”魏大包一瞪眼,众人见他又要动怒,相互拉扯着走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了魏大包,李小红,王小林,吴明明,赵文赞五个人。“你怎么不走?”魏大包推了一把赵文赞,赵文赞低着头,眼里眼泪哗哗往下流,就是不说一句话。“让他留下吧!”罗爱民及时制止他,“你们几个过来。”罗爱民把五个人叫进病房,连同那位叫吴雯雯的女护士。“你们几个听着,我给你们分一下工。”罗爱民显然是有任务要分给他们,“你们六个人分为三班,每班一个男生加一个女生。”罗爱民简单的进行了两两分配,然后,话又回到了正题,“听着,你们的任务很重要,在察可夫医生到来之前,我们要确保方军长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现在,他身体已极度虚弱,需要我们帮助他来维持生命,你们要切记,我接下来吩咐的任务十分重要,千万不可马虎。”罗爱民匆匆抬起头来看了六人一眼,“你们知道,方军长动脉受阻,他的血液已不能补充他身体所需要的热量,若放任不管,他的身体会渐渐变冷,慢慢的也就失去了生命,可能等不到察可夫到来的那一天,所以,他需要一些外力来帮助他补充热量,你们去找几个水袋,每两人一组,男生负责烧水,切记,水温要保持在四十度到五十度之间,太热了,他受不了,太凉了,又起不了作用,女生负责把水袋放在方军长的双耳,颈部,胳膊,腋下,肚脐以及腰,腿,脚等部位。”罗爱民医生讲解的非常仔细,努力不放过一丝细节。“还有,”罗爱民还有需要补充的,“水袋要经常更换,水温一旦低于三十五度,便再也起不了作用,需要立即更换,二十四个小时,绝对不能停息,能做到吗?”罗爱民在人群里扫了一眼。“能!”,人群里传来一阵闷喝,由于守在方文山床前,众人都不敢大声喧哗。“还有,”罗爱民又想起了什么,“每隔一个小时,要拿一袋温水,最好不要超过五十度,一滴一滴滴进方军长的嘴里,如此内外兼顾,方能确保万无一失。”众人听了都使劲点点头,都知道这是个不容有失的任务。当晚,老总回到了司令部,紧急召开了一个会议,一方面派人去联系察可夫医生,另一方面,老总下令严密封锁消息,毕竟,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还不多,主要是医院的医务人员和学生军的士兵,老总一再强调,要尽量通知每一个人,确保他们能够严守机密。毕竟方文山在山西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很容易动摇人心,对我军形成不利的影响,另一方面,老总雷厉风行,立即下令,当夜连夜突审王清雅,一定要弄清她的真实身份和杀人动机。在审讯室里,王清雅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她头发凌乱,没人看出她脸上的表情。“王清雅!”一名男性军官喊了一声王清雅的名字,王清雅微微抬头,她两眼红肿,满脸的憔悴。“你为什么要向方文山军长开枪,动机是什么?背后是何人指示?”王清雅不说话,头埋在两腿之间,瀑布一样的长发垂到了地上。“王清雅,老实交待,争取宽大处理。”男军官苦口婆心的劝说道。“王清雅!”一名女军官狠狠的将手里的资料摔在桌子上,“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年夫妻似海深,你和方军长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下得了手?”王清雅不说话,男军官站起身来,态度温和的道:“按照我党一贯的原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可要想清楚,莫要一错再错,追悔莫及啊!”“王清雅!”女军官声色俱厉,“你不要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臭模样,快点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派人去你说的天津老家查过,结果是查无此人,我们也找到了你在山西的寄托人,他承认自己并不认识你,只是因为贪图你的钱财,才愿意为你遮掩,你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为谁工作?”女军官一口气问了四五个问题,王清雅抬起头来,眼含热泪,哀求道:“我求求你们,让我见一眼我的女儿方方,我求求你们,我要见方方。”王清雅说着猛地扑上前去,去拉那位女军官的衣角,两名士兵急忙将她拉住,拖回到椅子上。王清雅两手抓着头发,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我要见方方,我要见方方!”两行热泪从她眼角流下,滴在她脚下的泥土里。“先回答我的问题!”女军官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问道。王清雅痛苦的闭上眼睛,“我只想见一眼方方,她是我的女儿,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若是让方方知道,是她的母亲开枪打死了自己的父亲,你认为,她会怎么想!”女军官得理不让,步步紧逼,力图打开王清雅的心门。王清雅痛苦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想见我的女儿方方!”男军官起身来到王清雅身前,递上一杯水,王清雅接过“咚咚”喝了,男军官将茶缸从王清雅手里抽了出来,和悦的道:“你想见方方,并不是不可以,在这里,我敢以人格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就一定会让你见到方方。”王清雅低下头去,不再说话,男军官对着女军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转身坐回椅子上。他们两个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眼见男军官的红脸是唱不下去了,女军官又走了上来,她用力托起王清雅的脸,只见王清雅闭着眼睛,两道泪痕趴在她的两腮上,“王清雅,你真的要顽抗到底吗?”女军官言辞严厉,王清雅不睁眼,一句话也不说,女军官放开手,她头又搭拉下来。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李小红和王小林走了进来,李小红来到王清雅面前,使劲晃着她,“清雅,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小红。”王清雅听见她说话,却不睁眼。李小红忍不住掉下两串热泪,哭着到:“清雅,你到底怎么了?你疯了,痴了,还是哪根筋不对,军长,他可是你最爱的人啊!你怎么就下的了手,清雅,你真狠心啊你!都一晚上了,你也不问问军长伤的怎样?难道你对他的生死就真的这么漠不关心吗?”李小红拼命的摇晃着王清雅,王清雅眼睛也不睁,“给我一支烟!”李小红看着王小林,两人一齐看向女军官,女军官看着男军官,对着他点点头,男军官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递给王清雅,王清雅摸索着伸手接过来,放进嘴里,男军官划着了一根火柴,火柴闪着羸弱的光,王清雅点着烟,深深的吸一口,咽进肚里,又吐了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一根烟圈。李小红看着王小林,王小林也看着李小红,都在一起呆了这么长时间了,谁也不知道王清雅竟然会吸烟。王清雅吐出一个个烟圈,身心好像得到了极大的放松,她抽完烟,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一扬手,将烟蒂扔在地上,淡淡的道:“我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你们可以杀了我,但在我临死之前,请让我见一眼我的女儿方方。”“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李小红说着一甩手,转身走了出去,王小林本想劝几句,但见眼下的情形,她多说也是无益,一转身,跟在李小红身后走出了审讯室。女军官与男军官对望了一眼,都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把她押下去!”女军官招呼两名卫兵,两名卫兵架着王清雅,走出了审讯室,女军官冲上去,站在王清雅对面,本想再问她最后一次,但一见到她决绝的模样,摆了摆手,“严加看管!”两位军官没有撬开王清雅的小嘴,也觉脸上无光,他二人站在老总的办公室里,一副垂头丧气的狼狈模样。“她一个字也不多说,只是哀求要见她的女儿方方。”女军官如实汇报。老总来回踱着步子,愁眉不展,突然停住脚步,啧啧感叹,“这个王清雅不简单,他可能受过专门的特殊训练,心理反应十分敏捷,我估计,她见女儿是假,而是为了转移你们的视线,将你们抛出去的绣球推在方方身上,绝对不能让她见到方方,以防她狗急跳墙,以方方的性命相要挟,来换取她自身的自由。”“她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吧!”女军官还是不敢相信。老总叹一口气,“人心隔肚皮啊,最毒妇人心啊!方文山可是与她相濡以沫的丈夫,她都下得了这个狠心,更何况是女儿,恐怕只是她阴谋里的一枚棋子,别中了她的计,这个小女人,小觑不得。”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老总继续吩咐,“还要继续审,一日一次,风雨不误,只要她能扛得住,我们就奉陪到底。”二人对望一眼,都表示已明白老总的意思,“还有!”老总还有要补充的,“方军长受伤的事,一定要严格保守秘密,从眼前的态势来看,国民党那边好像还并不知道方军长受伤的消息,王清雅可能是学生军内部的唯一卧底,她行刺虽然成功,但消息好像还没有传出去。”老总心思缜密,二人听了连连点头。“还有!”老总还有事情要吩咐,“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学生军的另一位军长---------刘连生知道,刘连生军长带领的学生军主力,目前还在敌人的龙潭虎穴,若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必定会影响到学生军的士气,可能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