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明天又要出去?…崔娴躺在郑朗怀中说道。“嗯。”“还早。”“再忙碌一年吧。”郑朗道。还是圩堤,有的是他不想圈的圩。几个中型圩索性将它圈起来,乘朝廷没有讨要税务,州里财政不会有压力。代价有些高,面积仅比景民圩面积稍大一点,圩堤却是景民堤长度的两倍。还不是头痛的地方。大约还圈那几个圩,各个大户人家也猜了出来。自己用股份做交易,逼迫他们让出耕地,减少他们拥有耕地的数量,逼了一逼,有些圩主很聪明,猜测出来自己会放弃那一个圩,数圩一起,若是上游的太平军与宣州大肆圈圩,水位更高。自己不要的小圩,基本丧失了价值。还有一些圩对着河流口的,更不要指望。全部主动让出来。自己说过话的,不能不算话,有的小圩索性丢弃。有的小圩想留下来,必须拓展,最少保留在三十顷以上。达到不两十顷,就算一户分三十亩,就算替朝廷做一个长远投资,只有几十户人家,也做不好护堤防堤的任务。会取十几个小圩,其化的直接废弃。还可以在某些地段再圈一圈,圈出十几个五六十顷的小型圩田。不需要了,得不偿失。这些小圩代价最大,有可能三四十顷的小圩,抛去丘陵岗坡长度外,还有十几里长的圩堤,堤田比不足景民圩十分之一。也使圩堤总长度会接近三百里,不及去年工程,可比第一年工程大。只有一个好处,原住务农的百姓五等户将会全部消失。是指原住民,还有新的五等户产生,自己做出退让,可是前三等户手中还有三千多顷耕地在手中,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又弄来了四千多户佃农。以及城丰还有一些无产者。不过经过变革后,大户人家占的耕地仅是五分之一,其余的全部落到百姓手中,至少十分之九的田产能为朝廷及时提供税务。若是丰收之年,仅是粮税有可能就征到六十万斛以上。其他的税务与两监收入,有可能会以一州之力,满足向契丹提供的岁贡,还带了一个好头。又说道:“到明年就好了。”难的正是今年,不但有这些零碎的小圩,还有甘蔗。崔娴翻了一个身,将柔软的胸脯贴在他胸膛上,说道:“明年会好些,可妾就怕摘桃子的人来啦。”“不会那么快。”“不好说。不过你几个学生收得好…”吕范都有孩子在郑朗身边学习,即便弹劾,会或多或少顾忌他们的面子。甚至崔娴怀疑,范仲淹默认妻子的行为,也是有意想照顾一下自己丈夫。“嗯。”“你说现在孩子都那么聪明?”“你我不比他们大多少。”“我是师母,他们谁敢不承认。”“唉”郑朗有些失神,几个学生好是好,也让他头痛,教得好,对自己对国家都有好处,教得不好,看看这几人在史上做出的事,有打酱油和稀泥的,有独来独往的,有忠厚老实的,有慨倔强硬的,有老谋深算的。“官人,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没有啊。”“你当妾不知?”“知道什么?”“你有意选择**时间。”“不是……”“不准撤谎,不是你的做风。”“我不回答行么?”“必须要回答,不然妾对几个娘娘告状。”“你敢威胁我”往雪白粉嫩的小屁屁上抽了几巴掌,抽得崔娴媚眼如丝。崔娴一直在怀疑,圆房一年多,为什么一个人没有动静,难道郑家当真是代代单传的命运?与几个娘娘交谈一会儿,几个娘娘也不大懂,借着传授织艺时,与几个妇人低声问了问,终于问出事情真相。于是纵容郑朗胡闹,昏天黑地了几个晚上,借机用了一些小手段,然后似乎有了,有时候想呕吐,但还早,大夫也不敢确认。原因得问清楚,拼命地往郑朗怀中钻,撤着骄,问:“为什么?”“我还没有及冠,想拖上一两年,那样有孩子,也能有一个做父亲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崔娴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又说道:“万一不准怎么办?”“万一不准就留下来。”郑朗淡淡道,难不成还刻意做人工流产?崔娴放下心,又说道:“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会不会有你学生聪明?”“难”郑朗老实答道。自己不是聪明,是有作弊系统,有后世的知识,从遗传基因考虑,未必很好。自己这几个学生,除了严荣是正常人外,就没有一个正常人类的。范纯仁以后不用说了。范纯佑也不简单,在京城富弼家出丧,富家很有钱,十分奢侈地举办丧礼,有人议论那些葬器是真银子的还是假银子的。范纯佑说是假银子,让富弼很奇怪,问他原因。他只问了一句话:“你想人有盗你家的墓吗?”富弼久久不语。十岁能文能诗,若没有那个料,李氏也不会将儿子托负给郑朗。唯独不好的是范家家风。这种俭朴的家风与郑家格格不入,郑朗很小资的,吃喝穿虽不奢侈,但很讲究。然而范家生活一直很俭朴,自己为两个少年配了两个小婢不要,平时看到自家每餐鱼肉,只是叹息,在中间捡蔬菜与豆腐吃。崔娴奇怪地询问,范纯佑答道:“我若放开自己食欲,每天食肉,一年后必然吃不下蔬菜,若是父亲看到,必然责骂我们。”王安石无所谓,给他鱼吃吃鱼,给他肉吃吃肉,给他蔬菜吃吃蔬菜,只要吃饱了就好。其他三子,吕公著、司马光与严荣,家境都很好,闻之愕然。但郑朗相信。史上记载一件事,范纯仁在朝廷为官时,留秘书监晁端吃饭,吃过后晁端对他人说,范丞相家风要败坏了,问原因,答曰,平时他们家吃饭只是咸菜豆腐,此次留我吃饭,居然在咸菜豆腐上放了两小簇肉,岂不是家风要出现败坏吗?范仲淹一生做过最奢侈的事,就是在饶州纳了才艺双绝的如夫人甄金莲。失了一会儿神,说道:“要么明天随我一道去芜湖。”“好啊。”进入梦乡,第二天夫妻二人来到芜湖城,来到州仓。但这个州仓不是用来放粮食的,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后来东西出来,才知道它的用意。堆放了一些草棉子,也就是棉huā。从岭南引进过来的。承诺一些条件,让百姓自己种植了两百多亩,但方法绝对是后世最先进的种植方法,单株移载,剪去公枝疏密相间,灌溉得法,施肥得当。能做到只能是这些。秋天到来,开始收获,郑朗从生长时就时常过去,只有他一人重视,其他人都没有在意。情况不是很理想其实有两途,一是从西域往关中引进,气候上比较接近,二是从岭南往福建湘翰引进,气候悬殊不大,要么就是土壤不同,但配合适当的种植方法还会有一个好收成。但再坏,也比岭南现在这种落后的种植方法产量会高些。品种不好,没有适应,虽种植方法先进,也比岭南的产量高可让郑朗很不满意。不过他性格温吞,准备用十年二十年培育优良的稻麦种子况且棉huā。陆续的收获上来,可官吏们一个个很傻眼,知道它也能纺布,芜湖城也出现一些棉织品,可是第一次看到过,首先这些棉籽怎么办?一个个用手录?然后是棉纤维,不象麻葛与蚕丝,很长,这种短纤维如何让它变成布匹?不懂。郑朗请来工匠,从北方刻意用高价请来的,最好的织机工匠不在南方,也在河北山东一带。工匠到来后,郑朗画了一些图纸。先是轧棉机,按照黄道婆那种轧棉机思路绘画的,稍稍不同,有可能会更先进一些,反正是落后的手工机械,纵先进也先进不了多少,只能说比用手录好。再就是弹棉huā的弓,中原与江南都没有,岭南大约有了,多半是短弓,索性改成长弓。最难的是多链纺机,也是三锤脚纺车,用脚力气更大,还可以省出手握棉抽纱,节的劳力。基本都是黄道婆发明的工艺,不过黄道婆之所以成功,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从宋代开始,陆续出现脚踏纺车,缫车,织机又有素机与huā机,huā机还有多综多蹑(踏板)和束综(经线个别牵吊),多链式也有,不是很成熟,大多数以单锤为主,少数还出现水转大纺车,能抽几十链。正是前人的基础,黄道婆又吸纳海南人一些先进经验,才发明了更先进的工艺。郑朗所做的事差不多。画了几张图,往哪里一扔,你们改进吧。不是有图就能制出好机械的,只是一个图纸,想复原出原物很难。进去看了一看,轧棉机好制造,一个铁轴,一个木轴,利用咬合力不同,将棉籽自己从两轴上面挤压出去,皮棉从两轴卷向下方。纺机与织机还在试验之中。吩咐人将棉籽保管好,这些棉籽在太平州呆过一年的,只要呆上几年,就适应了。然后看棉huā,知道不大好,没有适应,又是最差的亚洲粗绒棉,可结果让他十分失望,一亩地仅收一百几十斤籽棉,棉籽占的比例还十分大。想到这里,不由扭头看了一下东方。东方几万里之外有一些好东西的,比如细绒棉,比如红薯、玉米。没有看到棉huā,就不会明白为什么岭南人要与其他纤维织品混纺,纤维太短了,不混纺,很难纺出精美的织品。但也没有关系,江南还缺少丝绸吗?让衙役喊来几个织女,又喊来一名工匠,让织女做了一个绢布口罩,选了七八斤棉huā,让工匠戴上口罩,用弓锤将棉huā弹实,织女铺上丝线,缝上绸缎,一床暖和的棉被就有了。又让织女做了一件棉袄,也有的,用木棉塞进棉袄里,因为木棉取棉更难,多是做贵重的枕头,做棉袄的有,不多。“好暖和。”四儿摸着棉被快乐地说道。郑朗沉思一下,对衙役说道:“提上它,跟我来。”来到坊市,到了下午时分,人不是很多,可有一些,喊了一个老太太过来,说道:“大娘,你穿上它试一试。”老太太将棉袄穿上。郑朗问道:“暖不暖和?”“好暖和”老太太高兴地说道,不停地走来走去,舍不得脱下来。郑朗看了看大太阳,抹了一把汗,道:“大娘,才九月初,天还热,你脱下来吧,这件袄子送给你,冬天慢慢穿。”别暖和了,再穿即便是九月,你也能中暑。老太太才千恩万谢地将袄子脱下来,拿在手中不放。郑朗又将棉被拿出来,让大家用手摸,提起来试,再次送给了老太太。做活广告的。准备明年再做推广,产量跟不上去,收成不会很高,但怎么会比种麻种葛要强。今天这一试,自己不说,可百姓会议论。明年推广时,难度会下降,省得象甘蔗一样,又要磨嘴皮子,况且明年财政要交还给朝廷。又回头吩咐小吏,将库藏的棉huā拿出来做棉袄棉被,正好几个娘娘要回去,一人送一件。但这是小数量,还有诸多官吏衙役,这两年很是辛苦,当发奖金的。以及州境内一些孤寡老人,一个孝悌人家,与一些仁户,分放一些,以示德化。大约会挤出来七八千斤皮棉,留下几百斤留作试验的,其余全部安排下去。赵通判终于看出来,仅凭这个袄被,种植草棉子也值了,道:“是好东西。”“岂止好,一旦成功,它所获之利会超过甘蔗。”对此郑朗不担心,反正要种麻葛桑的,老百姓以衣食为天,言臣不敢找话柄。倒是甘蔗让他头痛,马上就到了收割时候,朝廷会有什么动态?正担心时,娄昭明与高若讷来了。“高若讽啊”郑朗喃喃道。这个人会很头痛的,非是欧阳修与蔡襄所说,是一个奸臣,一不肖,更不是吕夷简的人。若是吕夷简的人,他会带头斩去吕夷简一条最重的手臂?弹劾阎文应,王蒙正,后来又弹劾贾昌朝与吴育,在平王则时又献了忠言。不算是“一不肖”也不算是好人,他看不过眼的就要说,但也别惹他,比如今年,本来他与范仲淹是同一战壕的人,欧阳修胡乱咬他,将他咬急了,立即翻脸不认人,反过来咬欧阳修,再说范仲淹迂阔。但郑朗最怕的就是这种胡乱咬的人。若他来到太平州,看到那么多甘蔗,会怎么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