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如果生气,那也不叫仁宗了。听到这里,居然呵呵乐了起来,然后叹口气道:“怎么办呢?偏听则暗,一旦偏听十主九昏,一旦不听,十主九暴。有时候朕也知道他们为了清名,强自卖直,可不得不受着。能强行卖直,比进媚言盅朕要好啊。”这才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并且他一生都做到了。“陛下,臣不及远矣。”“朕有时候也很生气,算了,不说这些,今天耽搁你这么多时间,回去吧,安心读书,省试殿试考好。”已经不用多问,为什么郑朗称他们为夸夸其谈,为什么郑朗不愿意回京。来京城做什么,一不想结党,二两者都是郑朗不喜,岁数小,资历浅,不如呆在地方做点实事。说完了,叹息一声。但有一点化还没有意识到。化这种肚量是好的,胸襟更是好的,郑朗也不及之。可失了掌控之道,恩有了,威不足,所以无论那一党都会肆无忌惮。党争没有后来激烈,但已经成形。这才是糟糕之极。“喏”吕公著站了起来,告退。与吕公著一番交谈,没有影响赵祯心情,折磨的,任谁做皇帝,被大臣折磨成他这样子,什么脾气也折磨完了,不过任谁做皇帝,也不会让大住放肆如此。想了想对身边小黄门说道:“你去喊王昭明过来。”“喏。”小黄门将王昭明喊来。赵祯说道:“你去太平州,将郑朗那本中庸取来。”先给朕看一看,尝一个鲜儿。“喏。”王昭明下去,十分高兴,好啊,多跑跑有感情,别人不敢说,未来郑朗恐怕才是朝廷真正的重臣,现在自己是奉旨拉关系。赵祯对几个老人渐渐不满。但更多的人对几个老贪不满。先是解试考。这一届参加解试考的生员更多。上一次郑朗与张方平努力一下,削去了许多恩科生员。还是录取了几百人。这让许多生员看到希望,只要拼命的考,就有机会录中,即便省试不中,也有恩科。但有一个首要的条件,必须得考中解试。这一道关不难过。不但京城,各州都是如此。看着雪huā片一样的奏折,赵祯下了狠手,让各州严格地限量名额。不但京城,还有各州县,一旦考中解试,国家就要承担所有费用,无论经济,或者省试考的压力,非是国家所能承受得起。就是如此,宰相陈尧佐之子陈博古考中解元,副相韩亿四子全部高中,名次还是十分地高。也在京城参加解试考的吕公著只落到十一名,他没有引起争议,自郑朗收为学生,天下开始瞩目。十一名对吕公著来说,不算高名次。但其他几人不服气了。本来诸多生员兴冲冲而来,没有想到名额一紧,全部落第,失望之极,再看看这榜单,一个个哗然。不要小看京城这群学子,有许多学子大有来头的,因此听到许多小道消息,如中书的一些事,或者其他大佬的一些事迹,于是骂人,还骂到王博文与王宗道,这两人纯是遭到池鱼之殃。天章故国三千里,学士深宫二十年,殿院一声河满子,龙图双泪落君前。故事发生在范仲淹去年找吕夷简麻烦的时候,两个老王来到赵祯面前,王宗道是宫中侍制,也就是文学侍从,年纪大了,因为没有功绩,二十年没有升迁,不对啊,俺没有功绩,可有资历,二十年哪,陛下,你讲不讲理,怎么也轮到跳俺几级吧。王博文此时忘记在牢中他怎么听郑朗说道的,情况更惨,当场就哭了,臣老且死,我快要死了,不复得两府之门矣。真正奇怪来哉,这可是两府宰相,一朝一代能有多少人进入,凭什么你快要死了,就得进入两府?但人家就是这个理,而且十分委屈,当场号淘大哭。多可怜哪,哭得赵祯都心酸了。然他这时是什么官职,三司使!只比宰相矮半级。赵祯让两个老臣烦得没有办法,只好说道,你们一个升龙图阁,一个升同知枢密副使。但考生们更难受了,俺们十年寒窗苦读,特别许多户籍落在京城,可随父亲在千里的外地,也不得不返回京城省试,结果是来落第的,而人家哭了哭,马上就高升。这是那一朝那一代的规矩!京城闹得一塌糊涂。章得象摇头,然后又想到一个人,进言道:“开封府的进士章仲昌,是臣的乡里远亲,实无学业,近闻解试不公,请牒回家。”章仲昌不是这一届学子,这一届学子进士名额还没有出来,要到明年。可章得象预感到事情会闹大,提前坦白从宽,将过去这一段故事交待出来。朝廷没有承认,说是殿中侍御史萧定谦与直集贤院韩琦、吴育、王拱辰主试,非有私也。但〖真〗实情况是赵祯被几个老家伙弄烦了,密诏陈博古以及韩亿四子,还有两家门生范稹试卷勿考,内定了。你们交白卷吧,一个是第一名,一个是第二名,一个是第五名,一个是第七名,这样瓜分了六个名额。学子一听,是啊,韩琦是君子,吴育是君子,王拱辰是君子熂然做不出舞弊的事。难道真是一个巧合?渐渐议论声消停下来。还是有人不服气,苏舜钦找到韩琦,不客气地问道:“韩司谏,你是君子,也是谏臣,为什么做出这等事情?”“你说什么?”“君空付天下盛名!”苏舜钦看到韩琦装聋作哑,十分失望的离开。韩垮妻子崔氏从屋中走了出来,问道:“这人说的什么?”一样的姓崔,与崔娴家还有一些渊源,皆是来自河北清河崔家,不过在宋朝不兴这个。一样的才女,此女写得一手好书法略在崔娴之上,并具肚量宽广也有孝心。是一个典型的仕女。父亲是殿中丞,韩琦高中时,榜下捉婿捉奔的。“他说了一些异想天开的话!”韩琦冷笑道。舞弊肯定了,但与他无关,他只是负责阅卷,最终定名次的是萧定读朝廷用他的清名搪塞诸位学子。自己怎么好说?就是弹劾这几个老家伙也不是时机,得等到皇帝真正到了不耐烦的时候,一击必中!时机再次到来。年底灾难再次到来,忻代并三州地震,仅忻州一州死了一万九千多人,伤五千多人,北方有牧,牲畜多,又死了五万多头牲畜。然而地震连年不止第二年继续地裂泉涌,或喷火如黑沙状,一日四五震,民皆宿于露天,不敢待在家中。也就是地震外加火山爆发。赵祯在宫中都不想往下想了。老天爷,你别折磨人,朕这几年也算是兢兢业业可才主政几年哪,就发生三次特大灾害。派人赈灾,祈术上苍。韩琦出手,但不是针对几个老家伙的,皇帝也没有心思想几个老家伙,先是上疏道:乡者兴国寺双阁灾,延及开先祖殿不逾数刻,但有遗烬。复闻仰观垂象,或失经行。今北道数郡,继以地震。此女偈用事,臣下专政之应也。又震在北,或者上天孜孜遣告,俾思边塞之为患乎?望自今严饬守臣密修兵备,审择才谋之帅,悉去懦弱之士,明军法以整骄怠之卒,丰廪实以增储特之具。为什么地震臣在家中观看了天象,邪不邪?于是看到了什么此女偈用事,是臣下专政之至。才是韩琦的用意,这几年赵祯整个在放鸭子,随大臣折腾,不好了,贬放,再换一批大臣折腾,成何体统。可赵祯愿意这样?算说得很勉强,可下面一点说得很有针对性,还有边患,以备万一。但对党项人的动态,韩琦把握不透,说得十分模糊。又过了十天,再次上疏:近闻大庆殿及诸处各建道场,及分遣中使遍诣名山福地,以致请祷,是未达寅畏之深旨也。臣窃以为祈祷之法,必彻乐减膳,修德理刑,下诏以求傥言,侧身而避正殿,是以天意悦穆,转为福应。愿陛下法而行之。且大庆殿者,国之路寝,朝之法宫,陛下非行大礼、被法服,则未尝临御,臣下非大朝会,则不能一至于庭,岂容僧道继日累月喧杂于上,非所以正法度而尊威神也!望今后凡有道场设礁之类,并于别所安置。祈祷可以,不是你那样祈祷的,国家正等着用钱呢,以心敬上帝,非是大兴宫殿去敬上帝。但京城的余震波渐渐扩散到了京城。叶清臣再次上书,顷仲淹、余靖等以言事被黜,天下崩舌不敢议朝政,行将二年。愿陛下深自咎责,详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几明威降鉴,善应来集。叶清臣的一生遭遇,正是郑朗担心的。很清的一个臣,新党变法时,说不能这样玩,玩过了头,不听,苦逼,旧党一概废之,叶清臣说不能全废,有些法还是好的,不听,苦逼。很有才能的一个人,正因为没有结党,下场一直很惨。就事论事嘛,惩罚也足够了,不用安置那么远。于是迁范仲淹知润州,监筠州税余靖监泰州税,夷、陵县令欧阳修为光化军乾、德县令。但让一些人很害怕,进谏诬蔑范仲淹。其他人无事,这个人不能进京,一进京大家没有好日子过。程琳再三担保,劝解赵祯,乃意解。实际程琳是投机,赵祯本来就不想过重处罚,可最少得给他一个下台机会,否则又与大臣对阵起来。并且一对阵,十有八九输掉的是赵祯。苏舜钦求韩琦无门后,十分失望,指匦通上疏道:臣闻河东地大震,历旬不止:孟春之初,雷电暴作。臣以为国家阙失,众臣莫敢为陛下言者,唯天丁宁以告陛下。为什么有大灾,是国家犯了大错,可大臣不敢言,如何让天下太平让我来告诉你们。进谏就进谏,不能摆着一副老子最大的感觉就要听我的,其他人都是错误的,大嘴巴乱吼,也不想想后果。这正是郑朗最反感的地方。然后说了一通,书归正传,范仲淹以刚直忤奸臣言不用而身谪,所以老天爷降下灾难示警的。难道范仲淹是玉皇大帝的老爸?仅贬了一下,就要死几万人来陪一个过错?胡说八道一番,又说道,想要好,记住二条。曰正心。心正则神明集而万条理。今民间传陛下比年稍迩俳优,燕乐逾节。继续将石介的语录拾起,还在说赵祯吃喝玩乐。等等。又,府库匮竭民鲜盖藏,诛敛科率,殆无虚日。三司计度经费,二十倍于祖宗时,此用度不足也。是二十倍于祖宗,可怎么裁?先从你开始吧,你是大理评事月薪五百贯,马上裁,裁成一百贯,愿不愿意?为什么韩琦看到苏舜钦上门找他,打了一个哈哈,就是进谏,我也不会与你一道同行。早晚会被你拖下水的也因此,韩琦一生成功了,范仲淹却失败了。包括他的那个变法。这才是天下无敌。二曰择贤。夫明主劳于求贤而逸于任使,然盈庭之士,不须尽择,在择一二辅臣及御史谏官而已。昨王随自吏部侍郎、平章事超越十资,复为上相。此乃非常之恩必待非常之才,而随虚庸邪诌,非辅相器,降麻之后,物论沸腾故疾缠其身,灾仍于国。又石中立顷在朝行,以谈谐自任,今处之近辅,物望甚轻,人情所忽,盖近臣多非才者。陛下左右尚如此,天下官吏可知也。且张观为御史中丞,高若讷为司谏,二人者皆登高第,颇以文词进,而温和柔懦,无刚直敢言之气。斯皆执政引置,欲其缄默,不敢举其私,时有所言,则必暗相关说。故御史、谏官之任,臣欲陛下亲择之,不令出执政门下。台谏官既得其人,则近臣不敢为过,乃取下之策也。直指王随与石中立。这几个宰相都不是东西。不但宰相不是东西,张观、高若讷等言臣也不是东西,御史与谏官全用得不好,没有指名道姓,也包括韩琦在内。不胡说八道,这篇进谏还是有意义的,但说得太过份,看到后赵祯就将宅扔掉。但这篇进谏终于拉开一个序幕,苏绅与叶清臣等直臣先后进言,不是象苏舜钦那样玩的。说得很含蓄,也不说科举之事,在那事上赵祯也犯了错误。只说天象,隐约的说宰相用得不当。可两人说得太含蓄,又缺少威力。倒是张方平指出问题重点,进七事,一曰密机事,二曰用威断,三曰广言路,四曰重图任,五曰正有司,六曰信命令,七曰示戒惧。此时他是一个小官,图任校书郎,不好谈论宰相过失,可问题重点是赵祯太软。不能哭一哭就升官,这成什么?俺不说天象,不谈某人,但皇帝你得拿出一些威风出来。张观又上书,承平日久,政宽法慢,用度渐侈,风俗渐薄,以致灾异。一曰知人,二曰严禁:三曰尚质,四曰节用。他是人云亦云,与天象有何关系?两人矛头所指之处,还是两府几个老家伙。韩琦还是没有出手,他只是一个司谏,动摇两府,是什么样的概念?二月初,赵祯下诏,今日御前殿视事,也是苏舜钦进谏中的事,但只用了这条。迫于无奈,几个老家伙弄得天怒人怨。这是一份时机,可满朝大臣都没有看到中间细微的差距,然而韩琦出手,上书道:宰臣王随,登庸以来,众望不协,差除任性,福躁伤体。庙堂之上,不闻长材远略,仰益盛化,徒有延纳僧道,信奉巫祝之癖,贻请中外次则陈尧佐男述古,监左藏库,官不成资,未经三司保奏,而引界满酬奖之条,擢任三门白波发运使,参知政事韩亿,初乞男综不以资叙回授兄纲,将朝廷要职从便退换,如己家之物,紊乱纲纪,举朝非笑。此二事,陛下若忽而小人,因循不问,彼必愈任威福,公行不善,更无畏矣。又,石中立本以艺文进,不能少有建明,但滑稽谈笑之誉,为人所称三处翰墨之司,固当其职,若参决大政,诚非所长。伏望出臣此疏,明示中书,委御史台于朝堂集百官会议,正其是非,以塞群议。说得对不对,将臣这封奏折拿到中书,当面对质。赵祯看到后傻了眼,韩琦在做什么?这是弹劾四个宰相,然后回想,有没有言臣做过类似的壮举?当场略有些呆痴,不由自主喊道:“让韩琦进宫。”小黄门将韩琦喊进宫来,赵祯还在继续石化中,问了一句:“既如此,如何?”“全罢之!”韩琦轻描淡写的说。边上的小黄门哆嗦了一下,他们上四个宰相,说罢就罢的!赵祯不确定地问:“全罢之?”“陛下,以祖宗八十年来基业,坐于庸臣,随他们崩坏乎?”“那称说换谁?”小黄门更晕了,这是任免整个中书,管一个司谏什么事?难道皇帝是有意恶心韩琦。然而韩琦坚定的扬起了头,他知道,从这一天起,他的飞黄腾达到来,宋朝官场上第一壮举也让他完成了,吕夷简,让你看一看,想做权臣不是你那样做的,不但可以做权臣,同样可以保全清名!俺这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既得了里子,又得了面子!毫不客气地答道:“陛下担心没有人辅助你?太多了,想要正臣,杜衍、宋道辅、胥偃、宋郊、范仲淹等都可以擢用。想实干之才,王曾、吕夷简、蔡齐、宋绶又是诸人所望,都比现在的中书强!”问我人,我就答,我就有,而且是绝对的人选。